《溺水的鱼》冯瑞

118、第一百一十八章

　　屋外是连绵的鹅毛大雪，屋内是橘色的温暖人间。
　　裹着方蔷的粉色棉被，李想直打哆嗦的身体渐渐平复。暖洋洋的被子里，他舒服地眯着眼，打量着方蔷房间的陈设。

　　很普通的实木床，也就一米多一点宽，比鹭城的席梦思硬不少，床边的衣架上挂着火红色的
　　……李想急忙默念几声阿弥陀佛，强行把视线从衣架上抽离，把头扭向旁边。

　　床对面是一张小小的书桌，书桌上的小书架上各种名著摆得整整齐齐，巴金鲁迅冰心一应俱全，就是怎么看都不像平时有翻看过的样子。书架旁乱七八糟地堆放着眉笔口红卸妆纸之类的东西，桌子最中间是一个见义勇为的奖杯，奖杯旁立着相框，那是一家四口的照片。
　　照片里的方蔷穿着漂亮的公主裙，手里拿着一个大号冰淇凌，倚在男人怀里啃得眉开眼笑。

　　“惨了惨了……”门被猛地打开，方蔷从门外溜进来。她递给李想两颗感冒药，一杯热水，又回身把门关得严严实实，还上了锁，“刚才拿药的时候好像把我哥吵醒了。”

　　“要不要我先躲起来？”
　　李想脑袋已经冻木了，他下意识想下床穿鞋。虽然被子很温暖，很让人留恋，但毕竟大半夜的跟人家妹妹厮混在一起。他代入一下，觉得要是有别的浑小子来占自己妹妹便宜，自己肯定是要把他胖揍一顿的。

　　“不行，你家又没人住，肯定很冷。”方蔷关掉灯，脱掉外套刚钻进被子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方蔷，方蔷，开下门。”

　　李想身形蓦然僵硬，下意识钻进被子里。

　　“怎么了哥？”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让屋外的方威听到。

　　“我刚才听到开门的声音，是不是你？”
　　隔着窗户依稀看得到窗外的人影。

　　“哦，我倒了杯水。哥，我都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看着屋外的身影离开，方蔷僵硬的身子才放松下来。她没好气地推开顶在自己胸前的脑袋，
　　这张床实在不大，她都能感受到他滚烫的呼吸。

　　“说吧，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啊……”

　　“可外边还在下雪啊。”

　　“可这个新年，我想跟你一起过啊。”

　　其实哪有那么轻描淡写，平安县并没有机场，飞机降落在市里。下了飞机，还没出机场天上就又飘起了鹅毛大雪，按说这种天气应该先找个酒店住下的，可既然答应了方蔷，他就理所当然会做到。

　　随手招了辆车，司机一听他要去平安县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小伙子，雪太大了，山路不好走啊，我给你找个酒店先住一晚，明天雪停了再去。”

　　李想拒绝了。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问了五六辆车后，总算有人愿意搭他一程。
　　郊邑正自飘瞥
　　林岫便已皓然

　　从市里到平安县中间的山路有十多公里，两旁的山峰树林已经白茫茫一片，路上堆满积雪和暗冰，偏一分就是万丈深渊。
　　在安装了防滑链的出租车路上也打滑了好几次，好在司机驾驶技能确实过硬，次次化险为夷。

　　“忽然感觉很刺激……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像是在偷情？”
　　李想在方蔷红苹果似的脸上轻轻咬了一口，声音越来越小。

　　方蔷挣了挣李想在自己腰肢上作怪的手，但没有挣脱，也就由他去了，她本以为会发生些什么，可低下头却听到他匀称的呼吸。
　　他拥着她，满足地睡去了。

　　相对于两个人，这张床确实太小了点。
　　方蔷往李想怀里缩了缩，看着他黑暗中隐约的轮廓，小巧的鼻子可爱地嗅了嗅。
　　是熟悉的味道。
　　于是心安。

　　……

　　“醒醒……醒醒……”
　　李想是被从睡梦中摇醒的。他双眼茫然，望着周遭陌生的环境，缓缓反应过来，手伸向床边的方蔷。
　　“天还没亮吧？”

　　“是还没亮，可……”方蔷被拉得扑倒在他身上，四目相对，她低头在他唇上吻了吻，“可我妈和我哥快起床了，你得跟我出去躲躲。”

　　“臭媳妇迟早也要见公婆的吧？”
　　李想感受着方蔷的柔软与温暖，只觉得自己越来越沉溺了。
　　他狠狠地反吻向她的唇。
　　沉溺就沉溺吧，只要是她，又有什么关系？

　　“你应该说丑女婿迟早要见丈母娘好不好。”
　　方蔷早有防备，笑着用手遮住他，可手指又被他轻轻喊住，她有些痒，咯咯笑着反驳。

　　“明明是漂亮女婿......就今天怎么样？”李想打蛇随棍上，他挺起身，取下挂在椅子上的大衣，“昨天来得太急，没带什么东西，我们现在出去买点……”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方蔷的身子突然有些僵。
　　“还不是时候，李想。等到可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好吗？”

　　“这样啊……”
　　李想穿衣服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他掩饰不住自己情绪的低落。
　　其实细算起来，他跟她真正在一起也不过一年多时间，大概真的是他太着急了些，只是这一路走来委实太过艰难，可能正因为如此，他急着进入她的世界，急着被她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人所接受，所承认。
　　毕竟当初，他们已经要错过了。

　　“好啦，别做懒虫啦，我们去堆雪人好不好，外边雪积得很厚呢。”
　　方蔷看到了李想的低落，可她不可能真的把他介绍给妈妈和哥哥。她用自己冰凉的脸蛋在李想脸上蹭着，小手伸到李想衣服里，“我手都冻僵了……”

　　李想顿时一个激灵，情绪瞬间全无。
　　他龇着牙，可却把方蔷的手放得更深入些，“怎么这么冰？”

　　“我刚才出去侦察敌情了，外边很好玩很好玩。”方蔷仰起小脸，试探着诱惑他，“昨晚雪下得好大，到处都是白茫茫的，跟安徒生的童话世界一样。”

　　“那很好啊。”
　　他没有起来，只是耐心等着方蔷的手一点点恢复温暖。
　　方蔷安安静静地伏在他身上，手抚摸着他的胸膛。

　　屋外白茫茫，屋内水汪汪。
　　两人唇齿渐渐相依，空气中的氛围越来越暧昧，李想握住她重新温暖的手，把她压在身下。
　　女孩呼吸急促，心跳得飞快，脸蛋上泛起两朵诱人的玫瑰花，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紧睁着，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走吧。”
　　就在方蔷神情渐渐迷离，李想蜻蜓点水般地在她的嘴唇上蹭了一下，站起身，重新穿好在暖气片上烘了一夜的外套。
　　算啦，自己不能太贪心了，世间万物皆有规律，顺她自然就好了。

　　方蔷却一动不动了。她呈大字形瘫倒在床上，气呼呼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李想凑到方蔷身前，颇为无良地点评着，“脸鼓鼓的，好像只青蛙。”

　　“你才是青蛙，你全家都是青蛙。”

　　“那你还是青蛙，青蛙的女朋友还是青蛙。”

　　方蔷这下被气得三尸暴跳，五灵腾空，抓起枕头开始对李想进行惨无人道的追杀，嘴里还喊着，“我要是青蛙，你就是只癞蛤蟆。”

　　“那你也是……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啊！”
　　方蔷拍拍手，丢开枕头，心满意足地从李想身上翻下来，“我换套衣服，院门已经开了，你在外边等我。”

　　“不行，癞蛤蟆被打坏了，你……知道怎么才能好吧？”
　　方蔷从衣架上取下一套厚厚的羽绒服，走到李想面前，嘴唇碰了碰他的嘴唇，“可以了吧。”

　　“太敷衍了。”

　　“好啦好啦，哪有盯着女孩子换衣服的，”听着主卧那边的动静，方蔷强行把他拉起来，边推向门口边说，“乖，马上去找你。”

　　院门外，李想打量着方蔷家的院子。
　　不同于城中心接踵摩肩的商品楼，这里的人家都居住在一个个的四合院里。
　　昨天到得太晚了，加之一种类似偷情的紧张让他完全没注意院子里的陈设。院子不算大，院子中间是一棵石榴树，虽然已经被白雪覆盖了，但相信再过几个月就会重新结出火红的果子。正中是主卧和客厅，右手边是厨房和淋浴间，左手边是一间单独的卧房，透过院门的缝隙依稀能看到窗户里透出的橘黄色灯光。
　　昨晚他就住在这里。

　　时间太早，天气冷，路上没什么人，只有街边有一个油条豆浆的摊子。感受着肚子的抗议，李想正打算去买点吃的填饱肚子，余光忽然看到院子正中走出一个人影。
　　李想还有印象，大一的时候在鹭城见过的。

　　现在应该还不是时候吧，他这样想着，就想要起身避开。
　　可能有些事是避不开的。

　　李想跌坐在地上，脸颊痛得厉害，方威收起拳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刚才方蔷房间里的，是你吧？”

　　李想撑着刺骨的冰雪，勉强站起身，收回拳头，“我们是两情相悦，自由恋爱。”

　　“呵，自由恋爱。”方威嘲讽笑笑，“走吧，去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