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冯瑞

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咚……咚……咚……
　　钟声连响十二下，新的一年来到了。

　　叮，随着钟声结束，手机提示音也随之响起，李想脸上泛起几分笑意，可他低下头打开手机时却愣了下。
　　是姜黎。

　　自从上次分离，两人间的联系越来越少。
　　刚开始两人会聊聊他和方蔷，她和赵成之。
　　后来两人不再谈论这些，只是会偶尔提起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日子。
　　再后来，姜黎只会定期询问他的病情。

　　李想隐隐知道为什么，但他也知道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现在有人真正的关心她，在乎她，所以有没有自己，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吧。
　　至于偶尔毫无理由地觉得姜黎需要自己，但最后他也只能摇摇头，那样的女孩儿只会被他人需要，哪里会需要他人。

　　两人的联系越来越少，或许他们都在等待对方将自己遗忘，渐渐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李想解锁了手机，短信内容只是简简单单的“新年快乐”。
　　一如她的简洁、不拖泥带水。

　　他想了想，回了两个字。
　　“同乐。”
　　自己果然是个无趣的人呢。

　　“今天怎么这么早呀。”
　　李想拨通了方蔷的电话，隔着冰冷的电话线，他依稀听到那边震天的鞭炮声，李想有些羡慕。
　　魔都禁放烟花爆竹的正式规定虽然还没出来，但社区已经开始提倡今年过年不放炮了。

　　“初一会很忙，所以早些联系你。”
　　李想把手插回裤兜。
　　“新年快乐，方蔷。”

　　“李想，新年快乐，”
　　语调轻快，中带着一种满足的幸福。
　　“有没有想我啊。”

　　“想了。”
　　李想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认真补充。
　　“时时刻刻都在想。”

　　“我也是。”方蔷扑哧笑出了声，娇憨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我告诉你哦，我房间只有我一个人哦，好想好想跟你一起睡。”

　　“这么乖啊。”李想语调中也洋溢着一种名为幸福的味道，“送你个超珍贵礼物，看时间的话，今天晚上就会到。”

　　“超珍贵？到底是什么嘛，你告诉我啦……”方蔷语调满是甜腻，“带着这么大的期待我会睡不着的。”

　　李想坚持不说，方蔷态度骤变，叫嚣着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威胁着回到学校要你好看。
　　李想满脸苦笑，女人呐，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过，自己怎么感觉这样的方蔷超可爱呢。

　　……

　　大年初一，陈家庄园大门敞开，小楼前车水马龙，访客络绎不绝。
　　作为一家规模以上企业的掌舵人，陈家向来不缺想要表示友善的人。
　　陈家自己的项目经理，银行的经理，住建局、税局、工商局的大小领导们，大家怀着各种目的，犹如流水线一般，来一组，走一组，来一组，走一组。

　　李想脸都笑僵硬了，姥爷今天特地让姥姥给他穿上一身正装，从早上开始就在姥爷的指点下叔叔伯伯姑姑阿姨叫个不停，到现在连嗓子都已经嘶哑。

　　“学长！”
　　伴随着兴奋的喊声，李想转头。
　　“你是？”

　　“吴迪啊，学长，我是吴迪。”
　　穿着一身精致小西装，依偎在中年男人身旁的吴迪疯狂招着手。

　　拜访者也是分等级的，像陈氏自己的项目经理，各部门的小领导们不会久留，也不需要姥爷出门，陈若男随意应付两句就走。
　　但眼前带着女儿来拜访的吴叔叔显然不在此列。

　　“这是陈叔的外孙吧，听小迪说你们是一个学校，果然是一表人才，一表人才啊！”
　　作为税务局分管重点税源企业的副局长，这位四十多岁的吴叔叔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拍了拍李想的肩，言语间满是亲近。

　　“那是，我这外孙能力确实没得说！虽然还没毕业，可已经开始帮家里做事情了。”
　　老爷子语气里满是自傲。

　　“师哥好厉害！”
　　站在吴叔叔身边，亲昵地拉着自己爸爸衣角的吴迪眼睛一亮。
　　“我们班其他男生还都管家里要钱呢。”

　　而李想则有些涩然。
　　姥爷吹起来也是没边，他只是在公司晃悠了几天，完全没做什么事情，可在姥爷嘴里仿佛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已经成为陈氏的不可或缺。

　　这位吴叔叔貌似随意地问道，“小想这么优秀，肯定有女朋友了吧？”

　　“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李想回头一看，却是陈若男刚从一群人中间脱身，赶过来替他解围，“两人感情很好呢。”

　　“那就好，那就好。”吴叔叔应了句，李想却不知道好在哪里。

　　“妈，我怎么感觉姥爷是想让我相亲呢？”
　　等拜访的人都散去，李想边帮陈若男揉着酸痛的肩，边试探着问。

　　“自信点，不用感觉，”陈若男把别墅的窗户通通打开，李想顿时感觉空气清新不少，“你又不肯把孙媳妇带给你姥爷看，你姥爷就安排了这一出。”

　　李想没好气地说，“妈，不带这样的啊，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

　　“我不是帮你推了嘛，要不你以为我过来干吗？”陈若男转过身看着李想，像是看着一个可以依托的大人，“可你也得理解你姥爷，他毕竟……毕竟时日无多，自然想在离开前看到陈氏的下一代”

　　“我知道的，妈。”
　　李想看着窗外的天色，又扭头看向墙上的挂钟，欲言又止。

　　“去吧。”陈若男从包里摸出一把钥匙，又把垃圾袋递给李想，“开车去，初一不好打车。”

　　李想看了眼手中的劳斯莱斯车钥匙，就要递还给陈若男，“我开迈巴赫就行。”

　　“就开这个吧，那车没油了。”陈若男拍了拍李想的衣服，看衣服重新变得笔挺才满意点头，又给他加上件大衣，“再怎么说我儿子也是个富二代呢。”

　　……

　　平安县，晚十一点。
　　小县城的娱乐不多，即使是大年初一，大家的日子还是平平常常过着。
　　这里的人们很好地遵循着老祖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教诲，此刻县城已经是万籁俱寂。
　　可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

　　方蔷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她不敢开灯，怕妈妈骂她这么晚还不睡觉。
　　喜欢真的是种很可怕的东西。自从两人在一起，她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人，习惯了抱着他睡觉，习惯了每天清晨的吻。
　　而这造成的恶果就是现在的辗转反侧。

　　“死李想，臭李想，还说有超珍贵的礼物……”
　　方蔷胖揍着怀里的枕头，想象它就是那张可恶的脸，“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见到就算了，就连说好的每天一个电话都没打。”
　　凌晨12点的电话肯定要算到昨天的嘛。

　　方蔷打开拨号键盘，输入那串数字，刚要摁下拨号键又把手机扔到一旁，“不行不行，妈妈说过的，女孩子不能太主动，不然不会被珍惜的……”
　　可她纠结了几秒，又拿起了手机，“都被吃干抹净了我还怕这些。”

　　刚要拨号方蔷便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这家伙……总算肯来电话了。

　　“快开门，礼物到了。”
　　摁下接听键就听到他熟悉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她感觉从未有过的温暖。

　　“大晚上的还有快递啊……”
　　方蔷披上外套，轻手轻脚地打开门，看着空中大片大片飘落的雪花，方蔷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自己怎么会信了他的邪，这天气，这时间，哪里会有傻子选在现在送快递，又哪有傻子会在现在拿快递。
　　可她还是决定打开门看看。

　　方蔷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取下门上的锁，屏住呼吸打开院门，好像这样就能让大铁门的吱呀声消失不见似的。
　　她探出脑袋，果然什么都没有。

　　“大骗子，大骗子，别让我见到你，不然我一定一口咬死你。”方蔷狠狠地磨牙，挥舞着小拳头，刚转身想回家，突然眼前一片漆黑，“啊……”

　　“松嘴松嘴……”熟悉的语调响起，“要断了，真的要断了……”

　　方蔷蓦然安静，不可置信。
　　她伸手想掰开捂着自己眼睛的手，可感觉所像是碰到了一块冰。
　　“怎么会……”

　　借着橘色的路灯，方蔷依稀看得出他穿了一身正装，头上身上都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真的变成了平安县随处可见的雪人。
　　不然她也不会看不到他。

　　“礼物来啦。”
　　他拉开外套，从怀里取出被紧紧包裹，依然温热的纸袋。
　　“排了好久的队......”

　　方蔷一手拎着放有猪蹄的袋子，一手把他拉进房间，让他站在房间中央，扯掉他的外套给他拍打身上的雪花，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
　　她又是感动，又是幸福，又是心疼，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她无法言语。

　　想说你是不是没脑子，可看着他鼻子上冻出的两道白凌又说不出口。想骂他傻，可话到嘴边，感觉着手心的冰凉触感又收了回去。

　　“很冷吧？你的手一直在抖。”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颈上，尽量让自己语气如常，“你试试，我超暖的哦。”

　　他指着自己。
　　“是不是超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