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愿者上钩1》虞窗

90、第九十章 再生花

　　那女孩在墓碑前停留了一会儿，她把花放在神父坟前，双手放在额前，做了个芬克斯看不懂的手势。维持这个姿势一段时间后，那女孩站了起来，离开那里。
　　然后，她就去到了另一片墓地，有相当一部分流星街人死后就被葬在这里。在成片的墓碑中，那女孩走到其中一个。墓碑上面的字迹芬克斯似曾相识，是她写的。这应该就是那个修女的坟，因为那女孩正在她坟前烧福音券。她在用黑色的火焰烧着一厚叠福音券，全都是她那天拿给小滴看的那种福音券。
　　福音券是能烧的吗？
　　芬克斯有瞬间的疑问，然后他就不纠结了，反正能不能她都烧了，那玩意怎样都无所谓。芬克斯比较在意的是那种黑色的火焰，那些火焰上面似乎有不少的“气”。燃烧的过程极其安静，燃烧过后没有留下任何灰烬。芬克斯一时间分不清楚，灰烬是被转移走了，还是没有灰烬。

　　一大叠福音券后烧完后，那女孩又做出那个芬克斯看不懂的手势，在修女坟前待了很久。那大概是个拜祭死人的手势吧，芬克斯想。
　　最后，那女孩拿出一束折纸花，插在修女坟前。那上面注入了“气”，那些“气”能保护折纸花保持完好。修女坟前的花稀稀落落，和多恩神父相比少了许多。在那些花旁边，放着一些千纸鹤，都是用零碎的小纸片折的，上面还写着些字，都是从经籍里摘抄出来的祝福之词。
　　放下花后，那女孩就离开了流星街。

　　场景再次切换，窗明几净、整洁安静的房子出现在眼前。一个三十多岁的红发女人正站在窗前，见到那女孩，红发女人脸上挂上了一丝笑。她朝房间内招了招手，一个脸上包着纱布的小男孩走了出来，边走边问：“爱吉莉雅，怎么了？”
　　红发女人爱吉莉雅指指窗外，小男孩往外看，看到那女孩，也露出笑脸，他挥着手：“未寻，未寻，你来了！”
　　那女孩手中多了几个大口袋，这次不是装什么尸体的了，里面装的全是各种糖果零食。很快，又有一些孩子从里面出来，他们看见那女孩都很高兴，看见她手里的东西更高兴，几袋零食很快就被他们瓜分了。
　　小男孩除外，他现在还在伤口恢复期，不能吃零食。

　　吃不到零食，小男孩也不郁闷。他跑进房间里去拿出自己的本子，像那女孩展示着他的规划。其他孩子一边吃零食，一边对他的规划发表意见。
　　芬克斯已经发现这群人都是流星街人了，他们在用流星街的语言交谈。
　　那小男孩本子上写的也是流星街的文字，他的计划有整整一页纸，归纳起来也很简单，他想学造无人机，他要去世界最高学府米瓦尔大学读书。卡金国的九王子哈尔肯布鲁格曾经就读于这所大学。
　　“波霎，造无人机不如造导弹。”
　　“宇宙飞船更好啊。”
　　“我倒是想学新能源研究。”
　　“潜艇更帅一点。”
　　“我喜欢冰淇淋诶。”
　　……

　　芬克斯在一旁听着，有种荒谬的感觉，一群流星街的孩子讨论着要进世界最高学府，学习制造尖端科技的产品，比当年他们说要成立一个环游世界的旅行团更不可思议。
　　梦想这种东西，是不是越不切实际，越容易让人沉迷，让人看不清现实？
　　芬克斯走远了很多，走到听不见这些孩子的声音的地方。与其听这些流星街的童言童语，他更愿意去对着臭水沟。

　　那群孩子叽叽喳喳一阵，就离开了那个房间。感觉到那群孩子走了，芬克斯也走了过来。那女孩坐在窗前，红发女人爱吉莉雅坐在对面。
　　芬克斯走过去的时候，爱吉莉雅正在凝聚“气”，她的“气”少得可怜，缠绕在身体周围的“缠”的厚度最多就1厘米。就算是这么点“缠”，她也花了很长时间才行成。看见这艰难而缓慢的发动“气”的过程，芬克斯立刻知道，那女人在学念这件事上并没有天赋。
　　爱吉莉雅对自己没什么学念的天赋也很清楚，等“缠”再也维持不住后，她打着手语说：“最多只能到这种程度了。”
　　那女孩打着手语回答：“这就够了。”

　　一台贪婪之岛的游戏机出现在桌子上。
　　那女孩问：“我已经跟人借来了游戏机，准备好了吗？”
　　爱吉莉雅犹豫了一下，重重点头。
　　“对着游戏机释放‘气’就可以了。”
　　爱吉莉雅照办，放出“气”的瞬间，人就消失了，那女孩跟着进入了贪婪之岛，芬克斯自然也就跟着进去了。

　　完成游戏初始事件后，那女孩带着爱吉莉雅直奔“魔法都市”玛莎多拉。她找到了一个玩家，从他那里换到了“大天使的呼吸”。拿到“大天使的呼吸”后，她带着爱吉莉雅到了玛莎多拉一侧的岩石地带。
　　然后，她用了“大天使的呼吸”，头上顶着光圈的天使出现，向爱吉莉雅吹了一口气，就消失了。

　　被吹了一口气的爱吉莉雅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那女孩。
　　那女孩说了些什么。
　　爱吉莉雅有些迟疑，然后点点头。
　　那女孩打着手语说：“试一下发声看。”
　　爱吉莉雅张嘴，嘴里的半截舌头恢复原样。她努力了好久，基础几个模糊的音来。
　　“没问题了，过段时间就会慢慢恢复的。”
　　爱吉莉雅伸手去摸自己的舌头，又摸自己的耳朵，来来去去摸了好多遍，那样子不知情的人看起来怪极了。忽然间，泪水从她眼中涌出来，爱吉莉雅放下手，蹲下身，双手抱住自己，悄无声息地痛哭起来。阳光照在她红色的头发上，看起来像是流淌的火焰，点燃了她深藏于心的情感。

　　那女孩蹲下身，轻轻地抱住爱吉莉雅。爱吉莉雅把头埋在她怀里，不停抽泣，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那女孩怀里传出来，那是一个再次苏醒的声音，重新倾听万物的灵魂。
　　爱吉莉雅哭了很久，哭到眼睛都肿了起来。那女孩从口袋里取出一块手帕递给她，爱吉莉雅接过手帕，胡乱擦了擦眼泪。看见那女孩衣服上沾了好些泪水，她拿着手帕的手往前伸一下，又收回来。爱吉莉雅低头在口袋里翻找着，想找到纸巾。
　　另一方手帕递到她面前，爱吉莉雅抬头，那女孩正看着她。爱吉莉雅接过第二方手帕，慢慢擦着那些泪渍。擦着擦着，泪水又流了出来，爱吉莉雅向后退了一步，用第一方手帕堵住自己的眼泪，不想显得那么软弱。
　　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取下手帕，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我是这样想的。哭，不是软弱的表现，人都会哭的呀。想哭的时候就哭，这是你自己的事，谁要对你说哭不应该，就让他去他的，再送一句‘关你屁事’给他。”
　　模模糊糊听到那女孩少有的口出粗言，爱吉莉雅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不再克制自己的情绪，把头靠在那女孩怀里。

　　几只岩石地带特有的怪物绿球藻飘了过来，爱吉莉雅正埋头释放着情绪，完全没感觉到有什么靠近。那女孩仍旧维持原来的姿势，到了很近的距离后，绿球藻以很快的速度向两人飞过来。
　　一只手出其不意地伸过来，以闪电般的速度夹住了几只绿球藻的尾巴，绿球藻顿时变成卡片。那是芬克斯的手，尽管他知道可能是多管闲事，还是忍不住管了这个闲事。
　　一股“气”从那女孩指尖冒出，构成了几个字：谢谢。
　　芬克斯有点不自在，他抓抓头发，悄悄走远几步，另外一些岩石地带的怪物也被他顺手截下。

　　太阳升到最高处的时候，爱吉莉雅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她收拾好心情，准备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蹲的时间太久，腿麻了。她有些歉疚地看着那女孩，她蹲的时间太久了，连带着让那女孩陪她蹲了那么长时间。
　　那女孩轻轻拉了拉她的手，顺势坐在石头上，爱吉莉雅也跟着坐在石头上。
　　坐下来后，那女孩打着手势问：“之后想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让爱吉莉雅有一瞬间的茫然，她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她摇摇头。
　　“回流星街去？”
　　“先不回去。”
　　那女孩看了她一会儿，才问：“你想读书吗？”
　　爱吉莉雅闭了闭眼，又睁开，那女孩又重复了一遍：“你想读书吗？”
　　她没看错，对方确实问了这个问题。爱吉莉雅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她指着自己，用唇语问：“我吗？”
　　对方点头。
　　“可是，我都三十多岁了，我、我只读过国中……”
　　爱吉莉雅低下了头，国中的时候，她被人拐走，再也没了读书的机会。后来辗转到了流星街，更没有这种机会了。
　　那女孩问：“为什么不能呢？”
　　爱吉莉雅的手势很慢：“我……并不聪明，学东西很慢……记忆力也不好，原来成绩就不好，年纪又大了……”
　　那女孩并不接那些自我贬低的话，只是问着一个问题：“你想吗？”
　　这个问题，爱吉莉雅回答不出来，她的心或许能回答，她的口却不能回答。她房间内一堆堆从垃圾堆里捡回来，被她翻了一遍又一遍的书刊，从几个孩子那里借来的课本，或许也能替她回答。
　　“如果现在还不能回答的话不着急，告不告诉我并不要紧，如果你可以找到答案的话，最需要这个答案的人也就得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