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系美人翻车指南》种酒

3、第 3 章

　　他下意识的这一声“霍叔叔”叫得男人浑身都舒坦。霍屿偏头看他，笑问：“又见面了，小沅。”

　　方沅收起意外神色，淡淡“嗯”了一声。

　　霍屿像是察觉不到他的冷淡似的：“站在这儿做什么呢？”

　　方沅说：“等人。”

　　霍屿笑着看他，正要再说些什么，眼珠忽然微微一转，看向青年的身后。

　　方沅回头，看见气质温润的青年手里拎着米线走过来，目光掠过车里的男人，就看向他，温声唤：“阿沅，米线好了。”

　　方沅接过米线，没给两人做介绍，只回头和霍屿略一点头：“稍等。”随后便与沈青让往旁边走了几步，问他：“你怎么回去？”

　　沈青让从他身后的车子上收回视线，想说我先送你去医院，可又怕青年嫌他纠缠烦人，只好说：“我坐公交回去。”

　　方沅就说：“那你路上小心点。”

　　沈青让眼神有些暗淡，转身欲走，还是低声问了句：“那人是谁？”

　　他知道方沅在京城里除了弟弟没有家人，社交范围基本上也都在校内打转，又从哪里认识了这么一个开兰博基尼的成年男人？

　　他也不是不曾听闻学校里一些年轻学生会傍大款的传言，何况他的小师弟又生的那样好看，就是他品行端，也架不住别人心眼坏。他不放心。

　　可方沅神色坦然，只说：“他是我一位长辈，我叫叔叔的。”

　　他不肯多说，沈青让也不好多问，只能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方沅目送他走远，一回头，却看见男人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车，暗紫色衬衫挽着袖子，解开了三颗纽扣，暮色里满身不羁的风流，正手插兜里在车身上靠着，眼神戏谑地瞧着他：“这么舍不得，是你男朋友？”

　　方沅浅浅皱了下眉，没搭理他这句话。他拎着米线后退一步，语气平平地道：“如果您没什么事儿，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霍屿在身后叫他，“你去哪儿，叔叔送你？”

　　方沅回头，冷淡地一颔首：“不敢麻烦，谢谢……霍叔叔。”

　　霍屿觉得他每次冷着一张漂亮的脸叫霍叔叔的时候都特别有意思。他挑了下眉，笑吟吟地拉开车门：“这怎么能是麻烦？上车吧。”

　　他这么慈和，完全没有半点长辈架子，方沅看了他一会儿，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就只好慢吞吞地过去了。

　　霍屿眼中笑意加深，帮他阖好车门。

　　“砰”的一声驾驶座车门关上，霍屿问青年：“去哪儿？”

　　“……市医院。”

　　霍屿应了一声，调头回车，竟然很有分寸的没有追问。

　　方沅把餐盒小心平放在膝头，两只手抱着，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

　　霍屿察觉了，偏头看他：“怎么？”

　　方沅收回目光：“没怎么。”

　　大概是因为昨天晚上第一次的见面，他下意识就觉得这男人是个很容易就会给人带来侵略感和威胁感的人，恐怕都不知道分寸二字怎么写，谁想这人此刻竟还懂得“适可而止”。

　　霍屿视线掠过他线条俊秀的侧脸，在青年殷红的嘴唇上停了两秒，眼角余光瞥到什么，往下一落，就看见青年的左手背上似乎有一抹艳红，像花纹。

　　恰好红灯，他踩了刹车，问：“你手背上是什么？”

　　方沅垂下睫毛，看自己的手背：“是个纹身。”

　　“给叔叔看看？”说的是问句，却已经抬手开了车里的灯，隐隐是不容拒绝的意思。

　　方沅犹豫了下，把左手给他伸过去。

　　男人轻轻捏住他手腕，垂着眼皮看：“Polaris？”

　　是很标准的发音，声音低沉，听起来有一种绅士的贵气。方沅抿抿唇：“嗯，北极星。”

　　霍屿看着眼皮底下这只手。

　　很好看的手，却出乎意料的瘦，五指细长，骨节不大，可还是有一点凸出。大约是被他握着不自在，方沅蜷了下指尖，就牵动得掌骨更显嶙峋，“Polaris”就纹在他靠近虎口的第一根掌骨凸起的地方，艳红的颜色，衬得花体英文更显华丽，纹在冷白的皮肤上，恍若一朵舒展的花。

　　他看得时间有些长，方沅才想把手缩回去，他却先一步放了手，红灯变绿，男人偏头看了他一眼，踩下油门。

　　方沅以为他会出于礼貌说一声“好看”或是别的什么夸赞，然后他就听见了身旁的男人低低地一声叹：“那么瘦。”

　　方沅一愣：“什么？”

　　霍屿转着方向盘，窗外一掠而过的路灯在他俊美的下颌落下一道金黄的光影，他声音里含着一点笑，像是调侃，又像是感叹：“太瘦了，你把饭都吃到哪里去了。”

　　方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默默抿住嘴唇，把脸转回去了。

　　车厢里空气静默半晌，霍屿忽又出声：“是真的纹身么？”

　　方沅眼神疑惑，听见男人问：“不是纹身贴？”

　　方沅垂眸看着自己的纹身，低声道：“是真的。”

　　霍屿就皱了下眉，不大赞成的样子：“小孩子家家的弄什么纹身，以后考公什么的，不怕影响？”

　　方沅：“………………”

　　他目光奇异地看了看霍屿，霍屿偏头看一眼他：“怎么？”

　　方沅默默摇头。

　　霍屿就回过头去，沉默一会儿，忽的笑了：“我猜你又骂我管得宽，对不对？”

　　方沅吐出两个字：“没有。”

　　霍屿根本不信，看了他一眼，又笑了。

　　他觉得这小孩儿蛮有意思，一副冷冰冰又孤傲到好像不屑于有朋友的样子，偏偏坐在他副驾驶上时看起来又那么乖，瘦瘦小小的一只，叫他霍叔叔，两只手抱着自己的米线，像流浪的猫守着自己来之不易的口粮。

　　可他却又纹着纹身。

　　在手背上，离骨头那么近的地方，就一层薄薄的皮肉，一笔一划刺上去的时候该多疼？

　　还是火红的颜色，这般张扬，于是让这小孩身上，从他的冷漠和孤僻里，又绽放出一支叛逆的花。

　　一切都矛盾得那样恰到好处，让这小孩这么挠他的心。

　　市医院的红十字在夜色中亮着，车子渐渐滑停，霍屿说：“到了。”

　　方沅解开安全带，看了看他，说：“谢谢您。”

　　他要推门下车，霍屿却问：“我是谁？”

　　他回头，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就瞧见男人嘴角有些挑逗的笑意。

　　方沅微微皱眉。

　　男人微微笑着，又问：“你谢谁？”

　　方沅咬了下嘴唇，不是很情愿地开口：“……霍叔叔。”

　　“既然唤我一声叔叔，”霍屿一只手搭着方向盘，侧身望着他笑，“那可不可以回答叔叔一个问题？”

　　方沅开始不耐烦，奈何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坐了人家的车，只能耐着性子问：“什么问题。”

　　霍屿垂眸瞧着他，车顶灯洒下昏黄的柔光，叫男人眼中的情绪暗昧不清。他说：“刚刚那个男生，是阿沅的男朋友么？”

　　方沅下意识皱眉：“谁准你叫我阿沅。”

　　“怎么，难道这个昵称只能是男朋友才可以叫的么？”霍屿挑眉看他。

　　方沅与他目光相撞，顿了顿，说：“霍……叔叔，您与我的关系，似乎还没好到可以让您问我这样的问题。”

　　男人挑眉：“不能问？”

　　“不能问。”方沅淡淡瞥一眼他，就再次伸手去推门，可男人只是轻轻一抬手，“咔哒”一声车门就被锁了个严严实实。

　　方沅微冷，偏头看他：“霍叔叔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霍屿笑吟吟地望着他，“告诉叔叔，嗯？”

　　方沅深呼吸了两次，不能克制地生出被男人侵犯到隐私的不悦，胸腔里有股从昨晚上就开始积蓄的恶气在乱窜，“霍叔叔这么好奇我有没有男朋友……”

　　他咬重了“男朋友”三个字，桃花眼中随之冒出些微的恶意。他望着男人，头一回在他面前勾起唇角：“难道说，您对我……竟然没有怀着好意吗。”

　　那双桃花眼微微挑着眼尾，眼波流转间像带着钩子，百转千回地往人心尖上扎。霍屿几乎是那一刹那就咬紧了后槽牙。

　　妈的，这妖精……

　　看他不说话，青年眼中恶意更甚。他很有些看男人吃瘪的畅意，甚至微微歪头，认真地看他，口吻好奇到接近天真：“可您应该已经结婚了吧，您的妻子知道您会这样追问一个男生他有没有男朋友吗？”

　　车厢中的气氛又一次近乎死寂，两个人无声地对视，目光交锋处，激荡起无声的涟漪。

　　半晌，霍屿缓缓地笑了。

　　方沅默不作声地盯着他，而男人的神态却是十分闲适又悠然。他搭在方向盘上的那条手臂曲起来，象征性地掩了下勾起的唇角，却遮掩得太过敷衍，以致这个动作都拥有了触怒人的力量。

　　方沅冷冷道：“你笑什么。”

　　“谁说叔叔结婚了？”霍屿饶有兴致地瞧着他，像是瞧着一个连生气都只会逗人笑的小孩儿。

　　“唔，阿沅是说今天晚上见到的那位女士么？”他煞有介事地想了想，瞧着青年的表情又笑起来，“那你想多了，那位叔叔可招惹不起——你知道她是谁么？”

　　他微微俯身，嘴唇挨到青年的耳畔，轻声道：“那位可是……霍家少爷的小姨妈。”

　　方沅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霍少……”

　　他偏了下脸，嘴唇险些擦过男人的脸颊。两人距离很近地对视，方沅一下拧起了眉头。

　　男人在他耳边低低地笑起来，温热的吐息一下一下碰到他颈侧的皮肤，像毒蛇的信子。

　　方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冷冷一嗤：“难怪呢，霍叔叔今晚上那样……绅士。”

　　又是披外套又是开车门，搞了半天，却不过是霍家那位的亲戚，跟他霍屿拐了十八道湾的亲疏。

　　他就差没指着男人鼻子骂他谄媚，霍屿却退回去，颇为无奈地一摊手：“这么瞧着我做什么，叔叔也是要在我们家少爷手底下讨生活的好吗。”

　　他倒像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似的，懒洋洋地瞧着他：“那阿沅现在也知道，叔叔为什么问你那个问题了吧。”

　　男人微笑颔首，一双狭长眸子不急不迫地望着他：“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叔叔到底得为自己堂弟日后的婚姻幸福多考虑，对不对？”

　　方沅脸色霎时就冷下去了。

　　这是他们两人从第一次见面以来，头一回提起他身上的这桩联姻。

　　方沅沉默着没说话，霍屿含笑问：“所以现在可以告诉叔叔了吗？”

　　不大的车厢中寂静弥漫，冷得像两人都没了呼吸，米线热乎乎的香味儿却飘上来，在车厢里原本的淡淡冷香中很没有眼色地四处乱窜。

　　过了好半晌，才响起青年冰冷得直掉冰渣子的声音：“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男人却还不肯放过他：“以后也不会是？”

　　方沅咬着字：“不、会、是。”

　　男人于是就欣慰地笑了：“那真的再好不过。”

　　方沅偏过头，不再看他：“开门。”

　　霍屿这回很听话的就给他摁开了门锁，还十分诚恳地道歉：“对不住，叔叔耽搁阿沅的时间了，要是米线凉了，记得热一下再给病人吃。”

　　方沅拍上车门的动作一顿，反手握住门边，低头看他。

　　霍屿没等到意料之中的那声愤怒的关门声，不由侧眸，就对上青年灼灼的目光。

　　霍屿：“？”

　　然后就看见青年盯着他，冷冷一扯嘴角，一抬手，就把手中的米线轻轻丢到了副驾上。

　　一次性餐盒盖子不严实，才撞上椅子就崩开，“哗啦”一声汤汁泼散，吸饱了汁水的米线缠着鸡爪混着莲藕一齐淌出来，两只圆滚滚的鹌鹑蛋滚落皮椅，在霍屿的皮鞋边滴溜溜打了个转。

　　米线浓烈的香味儿在熏染着高级香料的车厢中轰然爆炸，霍屿：“………………”

　　车门边的青年微微笑起来，唇角翘起的弧度别提他妈的多乖巧，声音还是冷淡的，却轻柔，唤他：“霍叔叔。”

　　霍屿冷着脸抬头。

　　青年笑意嫣然，扶着车门的模样好像个天真的妖精：“米线凉了，霍叔叔记得热一下再吃。”

　　“而且想必您也不会让我洗碗的对么？”方沅的目光从上翘的眼尾往下一捎，有些苦恼地瞥一眼米线的“碗”，“毕竟我可是您堂兄弟的未婚夫呢，往后都是一家人，霍叔叔不会跟我生分的，对不对？”

　　霍屿沉默了几秒钟，腮边的肌肉有细微的牵动。他缓缓笑起来：“当然——”

　　“嘭”一声车门被利落地拍上，把他的尾音夹了个半死不活。

　　霍屿攥着方向盘，目光精亮，牢牢盯住青年溜溜达达走进医院大门的背影。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半晌，他低低的、低低的笑起来，轻声道：“当然要找你还啊，怎么会不找你还呢。”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何况还是他的——

　　“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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