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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谢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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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兄,好巧啊,又见面啦。”陈憾上前拍了拍陆泯的肩膀,笑道。
男子微微愣了愣便回过头来,见来人是陈憾,亦勾了勾唇角:“陈小公子,我看啊,你不是跟我有缘分,而是跟这南巷口的糖糕有缘分吧。”
“知我者,陆兄也。”陈憾依旧是少年郎的打扮,弯了眉眼。
“只是不巧,我这是最后一份了。”陆泯提了手中的油纸包,递至陈憾面前,“喏,给你吧。”
“那我就多谢陆兄了?只是陆兄怎得也会来买这糖糕?”陈憾接了陆泯手中的油纸包,问道。
“贫道小时候有个朋友爱吃,也常给我塞上几块,便习惯了偶尔来买上一些。”
二人一边转身向巷子口走去,一边交谈道。
“原来如此,那你那个朋友呢,怎么没见他一起来?”陈憾拆了手中的油纸包,拿了块糖糕一边往嘴里塞去,一边随意问道,这糖糕倒是这么多年味道都未曾变过。
“已经许多年都不曾见到过了。”陆泯敛眸道。
陈憾想着许是自己戳到了其伤心处,于是便将手中正啃着的那块糖糕叼进了口中,复又伸手从油纸包中捉了块糖糕塞进了陆泯口中。
“对不起啊,呐,吃块糖糕吧。”陈憾将手中的糖糕塞进陆泯口中后,将口中叼着的糖糕又提回了指尖,继续啃了去。
陆泯未想到陈憾会有此举,又因着口中突然被塞了块糖糕,微微有些怔愣住了,一时间只呆呆咬着那块糖糕却再无动作。不过陆泯很快便又恢复了寻常模样,抬手将口中的糖糕取下慢条斯理的吃着。
“无妨,有缘自会再相见,你说是吧,陈小公子?”陆泯抬眸望向陈憾开口道。
“这是自然。”陈憾这会儿子吃得正欢,倒也未留意到一旁陆泯投来的目光。
天色愈发灰沉了下来,大片大片的云朵亦交错纵横着将太阳遮了去。
“起风了诶,怕不是要下雨了吧。”陈憾抬头望了望头顶,开口道。
只是话音刚落,大滴大滴的水珠似是想要附和其话语一般,匆匆从云中坠了下来。
陈憾见雨势渐大,忙一手将剩下的糖糕揣进了怀中,一手捉了陆泯的手向巷子一侧的一处宅子门口跑去。
“瞧我这嘴,真是好的不应坏得倒是争先恐后地来了。”陈憾刚想抬手拂去衣衫上的部分雨水,便反应过来,自己手中这会儿子还握着陆泯的手腕,忙松了开。
待二人立定后,陆泯兀地意识到了此时自己正身处何处时,身体不可察觉地微僵了僵,眸中也尽敛晦暗神色。但只一瞬,便恢复了往日一贯的模样,似无事发生一般从怀中捞了块干净帕子递予身侧正在掸水的陈憾:“陈小公子擦擦吧。”
陈憾闻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刚一转过头便瞧见陆泯眉眼带了几分笑意,手中执了块极符合其气质的素净帕子递了过来。
男子好看的眉眼笼了几分水意,几颗调皮的雨珠更是从陆泯的唇上滑落,又顺着脖颈往下淌去。其衣衫及发丝也因着一时疾跑有些凌乱,胸口亦因为气息不稳起伏着。
此时光景下的陆泯反倒褪去了寻常那副周身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让人觉得更像个“凡人”了些,自然不免人更生了几分亲近之意。
陈憾的目光正准备随着雨滴向下望去,但随即有反应过来此举并不合适,一时间倒也有些局促住了。
“陈小公子?”陆泯见陈憾停了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却只是呆楞着,并未接过自己手中的帕子,故又出声喊道,亦将手中的干净帕子复又往陈憾那处递了递。
“嗯?那就谢谢陆道长了。”陈憾回过神来,忙将陆泯手中的那方帕子接了过来,擦着自己脸上及发间的雨水。
“真真是美色误人。”陈憾心中暗暗想到。
雨水沿着屋檐一串串争先恐后地落了下来,丝毫没有半分要停下的意思。
陈憾见雨势没有要停的意思,便索性百无聊赖地转身打量着此时身处的这处宅子。
这座宅子似是有些年头未住过人了,墙皮亦有些脱落了,但是见其门面,倒也不像是寻常人家的住所,估摸着起码是二品以上官员家的宅子,只是陈憾在脑中将京中官职相符的官员过了个遍,也未寻到相符合的。
于是陈憾走得更进了些,仰头看着那块已经看不大出字迹的破败牌匾,似是想竭力看清上面的字迹。
陆泯见一旁的陈憾往里头走了些,亦转过身来,朝陈憾站立之处走近了些,开口道:“怎得了?陈小公子在看些什么?”
“我是在想,这处宅子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倒像是哪位官员家的,不过不知为何竟破败成如今这番光景了。”陈憾依旧仰着头,大有几分不将牌匾上的字迹辨认出来不低头的意思。
“哦?陈小公子当真不知这从前是谢家的宅子?”闻言,陆泯倒真真有几分意外了,毕竟怎么说这前帝师谢筠勾结羌人谋反被抄家一事也算得这京城十六年来最大的一桩案件了。
“嗯?陆兄何出此言?”陈憾听得陆泯其话语间的意外,更为不解,“我幼时母亲便病逝了,而后便一直跟着父亲在边关那一带……做生意,平日不太在京中,近些日子方才回来这上京城,对此事当真是不太清楚的。”
“原来如此,这座宅子里从前住的是天子帝师谢筠谢大人,后来因着私通外敌被搜出了罪证,故全家都被圣上下旨抄了,可谓是当年京中最轰动的一桩案子了,不过当时我尚且年幼,无什么太大的印象,只是后来道听途说了些,知晓了个大概罢了。”陆泯闻言,了然了几分,便耐心向陈憾解释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陈憾闻此,心下疑惑便也解了大半,叹了口气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1]真真是物是人非了些。”
“世间常态亦不过尔尔,陈兄不必介怀。只是,现下这雨倒是更让人忧心些,陈兄你说是吧。”陆泯望着依旧没有丝毫停意的雨,打趣道。
虽说是打趣,但也确是此时此刻二人该忧心的事情了。毕竟看样子这雨一时半刻的怕是不会停了,且他们二人更不要说雨具了,身上的衣衫也都已经湿了大半。现下虽还过的去,只天色再暗些,这秋意正盛的,怕是得冻得慌。
“无碍,既然陆兄今日请陈某吃了糖糕,此时陈某自然是要做些什么来回报陆兄的,不是吗?陆兄且在此处等着,我去去便回。”说罢,还未等陆泯反应过来,陈憾便转身走进了雨幕中。
其实这点雨对陈憾来说倒也没什么,只是先前陈憾估摸着这雨来得快去得自然应该也快,随便寻一处躲躲雨便成了,却没成想,这雨倒是愈下愈来劲了,这会儿子陈憾便无了那耐心继续陪这场雨玩下去,便寻了就近得的商铺买了两柄伞。
少年人匆匆去,又撑着伞匆匆回,另一只手中亦执着一把未展开的新伞走至陆泯面前,将手中那把崭新的伞递了过去,勾了个略带几分绞结的笑,挑眉道:“陆道长,吃了你的糖糕却在此时解救你于秋雨之中,你说我这算不算得上是投桃报李呢?”
“陈小公子这般及时解了贫道的燃眉之急,自是算得的。”陆泯亦直直迎上陈憾投来的目光,勾了个笑掀唇一字一句道。
“走吧。”陆泯撑了手中那柄伞,亦投身于秋雨之中,朝陈憾走去,“你这衣裳估摸着都湿透了,快些回去换了罢。”
说罢,不经意间,陆泯又不着声色地抬头望了望昔日的谢宅,而后毅然转身同陈憾一道离去。
“无碍。”陈憾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道。
秋雨落在伞上发出清脆的“噼啪”声,二人执伞走在雨中的青石板街上,人影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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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墙深宫后院中,落玉轩中。
一身着蟒袍的男子行至落玉轩门口,示意了随从在门口等着后便独自一人踏进了落玉轩中。
这落玉轩中依旧清冷得很,完全没有个后妃居住的样子,不过男子倒也像是早就见怪不怪了的模样,轻车熟路地朝里走去。直至快走到里间时才看到了正守在门口的婢子。
婢子见来人忙迎了过来行礼道:“奴婢拜见六皇子。”
“无事,起来吧。我母妃可是睡下了?”男子示意婢子起身,问道。
“回六皇子的话,云嫔娘娘已经歇下了。”婢子恭敬道。
“近些日子我母妃的身子可还爽利?”
“娘娘除了些老毛病身子倒也还算得康健,清醒的时间与先前比也久了不少。”
“嗯,知晓了,我进去看看她,你便不必跟着了。”男子说罢便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入了里间,穿过屏风行至床前。
床榻上的女子莫约三十岁的模样,眉眼与江知临倒也真真是极尽相似了去。女子此时随并未梳妆,脸上亦是憔悴得很,还有几处年岁留下的痕迹,但也都难掩其姿色,想必其容貌从前亦是十分出众的,江知临的长相自也是多沾了她的光去。
江知临看着榻上此时睡得正沉的女子,半晌才开口喃喃道:“母妃,您且再等等儿臣,待此事尘埃落定后儿臣定然不会再让您受上半分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