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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   日子好像是会越来越好的。
      这是对顾昭凌来说——她用妈妈生病这件事搪塞了宏远的实习,而电话里语气亲切的HR只告诉她,这个实习岗位会一直为她保留。尽管这个“一直”让她忍不住觉得浑身发毛,但那之后,她再也没收到过宏远的电话,仿佛那么大的公司就静静地等待她去或者不去。顾昭凌也没再见到缪启。
      她摸不透缪启到底在想什么,像是猫捉老鼠,伺机而动,而她提着的心吊着的胆,随着猫久无动作渐渐放下。
      或许猫已经有了更好的更美味的罐头。那么小老鼠就可以放心了。
      更好的消息是,钟梅身体愈发好了一些。都说病人难熬冬天,眼见天一天天冷下去,钟梅除了些咳嗽,别的什么病痛症状仿佛都消除了许多。
      钟梅结束了一期治疗出院回家,顾昭凌的小家里明明只多了一个人,但生气翻了不止一倍。
      “哟,小昭怎么突然这么贤惠了?”钟梅因爬了楼梯而喘着气,面色泛着潮红,看见房间里家具虽旧却干净得恨不能反光,桌上还摆着氲着热气的三菜一汤,不禁打趣顾昭凌。
      顾昭凌很有点没脸没皮地挺起胸口:“那可不是,我可是要当老妈这样的贤妻良母的。”
      说着,把钟梅从玄关搀进屋里坐下。
      “不是一早都在忙着出院手续?菜什么时候做的?”
      “外卖。”顾昭凌把碗筷分给钟梅,很得意的样子,“我没出医院就点了,让挂在门口,刚刚上来放东西的时候倒出来的。这是西江酒家,您最喜欢的,快尝尝。”
      钟梅笑着挟了一筷子清炒山药,笑道:“怪不得跑了两三趟,叫都叫不住,原来是为了这个?”
      “那可不是。”顾昭凌一甩马尾,做出一副小女孩的样子,蹦着去厨房洗苹果。
      “小昭。”钟梅看着顾昭凌一蹦一跳的样子,犹豫着开了口,“既然妈出院了,你晚上的那份工,就不要打了,啊?”
      未等顾昭凌答话,钟梅又絮絮道:“我银行里还有两笔定期,就到期了。咱们省着点,也用不到你那么晚了还去上班。女孩子家家的,实在是危险。”
      “之前我住着院,管不住你,难保你嘴上答应了,私底下却不听我的。我出院了,在家多陪陪我……”
      话未说完,钟梅又咳嗽起来,她化疗放疗都受了,现在身子别普通人更虚一点,这点咳嗽对别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在她身上就是咳得只觉肺管子都要出来了。
      顾昭凌端着一小碟苹果快步出来了,一手顺着钟梅的背,顾左右而言他:“要不待会儿炖一盅冰糖梨吧。”
      “咳咳咳……小昭,听话。”
      顾昭凌抿着嘴,没有说话。
      她也想多陪陪妈妈,虽然总说妈妈一定能好,但她心里总是隐隐敲着警钟,过一天便庆幸又是好好地过了一天。会所那份工作固然工资高,可就是她这样年轻的身体,熬得时间长了,也难保有几回回家的路上打瞌睡,差点把自行车撞进路边花坛里。
      再说了,现在妈妈回家了,她整晚不回家,不知道要把她妈担心成个什么样子。这事儿她早就想着了,只是多少还有些舍不得工资,好不容易熬过三个月有了交通补贴,也是不小一笔钱呢。
      但既然钟梅开口了,顾昭凌再舍不得也要辞了。她现在的日子只有一个重心,就是妈妈。她妈自从生病以来,大约是觉得花光了积蓄,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顾昭凌有时想,说不定钟梅早就知道她在一看就不是正经地方的会所上班,有几次下班来不及洗澡,她浑身都是烟味酒味香水味。钟梅看她的眼神,总是欲言又止。
      “小昭,妈身体不争气,你却以后还是要找工作,要结婚生子的呀,那种地方……”
      钟梅果然知道。她好不容易向顾昭凌提出要求,顾昭凌怕她担心,又怕她自责,怎么能不满足?
      再说了,实在不行还能去宏远实习呢,那边也有工资。
      可是她什么时候把宏远当成她的备选项和退路了?顾昭凌用力摇摇头,把这种奇怪的念头甩出去。她大概是用温柔的HR覆盖了缪启难说深浅的样子,才觉得宏远也是个好选择。
      “好啦妈,我过几天就去辞。”
      “那这几天呢?”钟梅追问。
      “这几天请假了嘛,先好好陪陪您。”顾昭凌做出欢天喜地的样子,连忙把这一章揭过去,“不说了,吃饭吃饭。”
      这边顾昭凌和钟梅很是过了一段母慈女孝的日子,虽然不至于彩衣娱亲,顾昭凌常常故作天真,显得像七八岁的小女孩一样撒娇耍赖,钟梅便也板起脸说她几句。两个人演一场谁都知道不真的皮影戏,可谁也不吹灭这盏灯。
      那边,一辆许久没出现在B市的黑色宾利下了高速,直奔医院急诊科而去,后座的人眉头紧锁。
      “不是说了赔一百万,怎么又闹?”
      吴秘书坐在副驾驶,膝上摊放着些保密文件,签署文件的人显然文化程度不高,字签得歪歪扭扭,还有红指印。听见问话,忙答道:“还有个前段时间回老家了的没签文件,和死者关系不错,告诉了死者家属,家属听到是工地事故,来闹了。”
      不过个把农民工,哪个工地上一年到头也没人出事?往常都是工友签保密协议,对外说公文操作失误,赔点钱就抹平了。今年却刚好有个人闹起来。缪启外公缪仁友刚选上市人大代表,他们集团就闹出这种乱子,谁面上都不好看。
      这帮闹事人就围在医院门口,扯着布叫叫嚷嚷。
      缪启冷笑,想讹人也不知道去集团总部闹?或者去市政府门口。那他绝不拖拉,痛快给钱消灾。
      为首的家属居然是个清俊的少年,大概只有高中的年纪,此刻被请到院长办公室,握着纸杯的手微微颤抖,强打起精力,眼眶通红,和雄狮般的缪启对视。
      缪启被他眼神一震,脑子里滑过什么影子,嘴上却说:“出了这件事,我们都很惋惜。”
      少年大约觉得他态度还算谦和,眼神里的戒备松懈了两分。旋即,他看见缪启在水晶烟灰缸里捻灭了烟头,发亮的皮鞋尖倒影出他自己瘦削的身体,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轻蔑地问:“再加一百万?”
      少年腾地站起来:“谁要你的破钱?”
      “那你要什么?”
      “我爸不是猝死!我要你们还我爸一个公道!”少年振振有词。
      “哦,一个公道……”缪启拉长了声音,听起来循循善诱,“公道值多少钱呢?我可以登报道歉,证明你父亲因工死亡,可是你知道工亡补助金是多少钱?绝对不会高于两百万。”
      对面的少年愣了一瞬,没有说话。
      “你母亲去世了,你回头看看这些亲戚,谁的继承顺位比你靠前?两百万,够你逍遥一阵子了。”
      缪启在刚刚少年软了眼神的那一秒就知道,他不用再多费口舌。他站起来,整整西服的下摆:“考虑好了联系我秘书,别再闹事。”
      少年的嘴唇无意义地张了张。缪启没再看他,背后有亲戚之间的吵嚷声。
      什么公道、正义。人性都一样,当钱能切切实实握在手里,谁去管已经死了的人瞑不瞑目?看看他们刚才喊得多么响亮,不用几个来回,就被钱砸软了腰和膝。
      缪启心里升起一种看透把戏的自满。他从玻璃门上的反光瞥见少年垂下去的头,他突然知道刚刚脑子里划过去的身影是谁。
      那张看起来就很有几分骨气的脸,那份当着全班接了他的名片却假装隐身的自作聪明,又从脑袋里堆满工作的最底下翻了上来——确实有几分聪明,她没有漂亮到让人过目不忘,所以一阵子销声匿迹,缪启就几乎要忘记她了。
      只是她那点顺眼、那种拒绝,像细细的羽毛,时不时让缪启心里痒一下。
      缪启好奇,到底要多少钱、什么境况,才能让这只自作聪明的小鸟,乖乖停在他的手掌心?他一面想要捉住她,一面又暗暗期待,她不要像刚刚那个少年一样容易弯折。
      “缪总,下午在B市还有会,您去酒店休息一会儿?”
      吴秘书替他确认了日程。
      “不用,去‘汇色’。”
      “汇色?”虽然只是早上,吴秘书却听音直意,心下了然,“那我让经理安排顾小姐上班。”
      黑色宾利车驶出医院,汇入街上的车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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