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他的名字(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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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认识侠士，但是一直没人意识到自己不知晓他姓甚名谁，直到有一天需要叫出他的名字。
最初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人是天策府的壮武将军杨宁。
??
侠士打南边回来，路过洛阳，想着天策府不远，就顺道来看看，背着一堆土特产进了大门。
给曹雪阳捎来他从南诏带来的各类花种，给朱剑秋带来关于西域历史人文的书籍，说是从明教残党那里抄的，给军师看着解闷，又给李承恩送了南诏风情的马具。
探望伤兵时，还顺路去伙房贡献了几坛苍山洱海好酒，还有许多稀奇又耐放的吃食。
这本是平常事，这一路却显得热热闹闹：每个遇见他的将士都非常自然的与他打招呼，即使是正在巡逻或者练兵。
尽管他并非军属，也非朝廷中人，甚至还与许多江湖势力有牵扯，可无人觉得他这个外人出现在天策府是一件非常稀罕、或者值得警惕的事情。
没有为来宾引路的人，也没有对他多做约束，仿佛他本就是门派中的一员，只是久久在外，如今归队了而已。
然而被默默接纳的人本身对此一无所觉，只是随手接下身旁人理所当然的委托，帮着处理伤员的伤势，采集草药，修葺防御设施——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是能被他们托付性命的存在。
换了旁人，天策府的将士可不会让他们去碰这些事关重大的“杂务”。
杨宁也是其中一员，听到侠士来了，还送了一圈礼，却左等右等没见他找自己，到轮值后，他便兴致勃勃的提起训练用的木枪，准备“兴师问罪”，讨自己的那份。
走到秦王殿前，杨宁一眼就看到他蹲在茶桌前的背影，心想他又来跟新弟子蹭茶，正打算喊侠士一声，吓唬吓唬他，张口却突然没了响：
等等，侠士叫什么来着？
毕竟人的脑子总有不灵光的时候，杨宁带过的士卒众多，偶尔也会太过忙碌记错人名。
于是他只以为是自己一时想不起来，盯着侠士的背影，努力回忆这人的名字。
初次见面时，总该通过姓名吧。
杨宁皱着眉，摇摇头：当时他在练兵，侠士来时只说是府主要他协助自己，并没有报上名字。
一同对付神策时，总该说过吧？
没有。
或者，至少他帮天策处理叛徒、闯过三才阵的时候？
也没有。
再或者，去龙门剿匪的时候？
去法王窟的时候？
……
都没有。
杨宁震惊的立在原地，他突然意识到：虽然与侠士相识多年，曾多次并肩作战又比武论交，但他居然不知道侠士的名字！
而且直到今天才发现！
那他以前跟侠士是怎么交流的？
杨宁越想越费解，面上的神色也愈发严肃，气场也影响到了前面和乐融融的一圈人，新入门的几个弟子默默放下手中的茶点，佯做努力的讨论着大师兄讲的内容。
气氛的变化让侠士有些困惑，随后若有所感的回头，见杨宁提枪站那儿神游天外，吓到人又不知，不禁摇了摇头，笑道：“杨将军今天怎么有空在这里站岗？”
杨宁回过神来，自然的接过话：“我可忙得很，只是今日你是不是忘了点东西？”
侠士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咬着没咽下去的茶点，茫然的看着他。
……
“真的没有？”
侠士更茫然了。
“唉，算了。”杨宁放弃跟他计较。
雪阳有花种，府主有马具，楚卫国有好枪，后勤还得了那么多好酒，天策府林林总总都有些伴手礼，南下一次不会就把我忘了吧？
虽然如此，杨宁却并不打算让侠士尴尬，没有便没有，他也不是小气的人……
再说，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不记得朋友的名字，他却是不好意思以侠士的好友自居了，何况厚着脸要礼物。
杨宁顺着刚才的对话回忆：这么说起来，往日与侠士交流，从没遇到过需要喊名字的时候。
因缘际会下，侠士已经与天策府众将士并肩作战许多次，以至于他们熟悉的非常自然，路上遇到也不需要叫出名字寒暄，只要跟上拍拍他的肩，或者站在他身边开口，就能自然的打开话题。
侠士也并不拘礼，没有非要打招呼才能说话的规矩，竟就让杨宁这么混过了三年……
看着侠士亲近的神色，杨宁怪自己太不细心了，连友人的姓名都不知晓。
看出他的失望，侠客在一众看好戏的眼神中喷笑出声。
“噗哈哈……好了好了，我当然记得给你带，如何会忘？”侠士一本正经的提议“就算忘了也得给你补回来啊，你觉得府主新得的马具如何？我们悄悄拿回来，反正也是我送的。”
“喂！别以为在这里我听不到你们两个说话！”
阶梯顶端的李承恩边喊他们边朝这里走来。
休息时间结束，一旁扎堆休息的新兵纷纷跟着大师兄去练把式，这块地空了出来。
见侠士还没啃完点心，天策大师兄只是笑笑，没收桌子，带人走远了。
没了人群的遮挡，蹲在茶桌面前的侠士显眼了起来。
“啊，府主能听到啊。”侠士嚼茶点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杨宁。
“他能听到你就不说了？”杨宁忍不住问。
侠士点头，艰难的把腮帮子里的食物咽下肚。
“这么怕府主，怎么不怕我？”
他好歹也是个大将军吧，怎么好似在这人面前没什么威严。
侠士认真想了想：“府主毕竟是老前辈，要尊重。”
走近的李承恩翻了个白眼，心想不该期望这人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但府主只比我大八岁。”
年方三十的杨宁看了看二十三的侠士，诚实道：“咱们俩也只差七岁。”
“那就是显老、哎呦！”侠士揉了揉被敲脑瓜崩的额头，瞥过不知何时走到面前的李承恩，还是闭了嘴。
侠士抱着随身的包裹翻翻找找，揭晓最终礼物：是三枚极其珍贵的护心丹和几组上品止血丸，都是如今军中稀缺之物。
那止血丸还好说，虽罕见，但家底好些的总能存下几枚——只是不知侠士从何处得了这许多——那护心丹却不知他是从哪里得来的，也不知付出了什么代价。
“放心吧，来路正规，那止血丸是我亲手采药配药做出来的，我不过普通百姓，这许多伤药也用不下。”
方子他顺手扔军医那儿了，还有他这些年攒的许多草药，该够这段时间取用了。不过侠士没说，他怕说了这俩人的脸色更夸张。
哦。侠士摸了摸小包袱。等会儿还得把这些优质种子送到青骓牧场呢。
他早两年听负责人抱怨说草料不如段氏，一直记在心里，得了机会拿一匹龙子找段家兄弟换了许多，连培育方法都要来了。
李承恩和杨宁说不出拒绝的话：处理明教余孽一事，确实消耗了府中太多力量，而伤兵最需要的就是这些药物。
侠士看向李承恩，诚恳道：“府主是知晓我的本事的，只要我愿意，江湖上的纷争我大可以避开，但天策府的将士呢？”
“诸位受伤的概率，总要比我大吧。”
“若你有朝一日需要这份护心丹救人呢？”
“那我也不会后悔。”侠士摇摇头，坚定的把药推给他们“若只看日后，想着日后，一昧将这药藏着，我就谁也帮不了。我现在想救伤员、想让战友活，和日后有什么干系？”
杨宁和李承恩没拗过侠士，还是将这过分珍贵、又雪中送炭的礼物收下了。
当他们听到后勤处报告草料、药方与药材的事情时，侠士已经出了天策大门跑远了。
经检查，药草与草料没有问题，甚至质量远胜于平日府中采购的部分，几位将军还在商议府中的后勤问题，没想到被送了这么大一份礼。
天策府都知道山巅牧场出产的马草质量如何优异，更知晓段氏从来都不愿对外开放培育方式，种子也严格管控。
“难怪他跑这么快！”
杨宁深吸一口气，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做兄长的应该教育教育侠士：人心隔肚皮，行走江湖，怎么能不给自己留余地？
若是有人用药出了问题？
若是有歹人作祟、将药物偷换？
但被这样鼎力相助，心里又觉得暖和。
于是杨宁又想起名字这一茬，低落下来，责怪自己，以兄长自居，竟不知晓兄弟的姓名。
杨宁不好直接去问侠士，生怕侠士听他问出这个问题会伤心。
不过，虽然他自己不知晓，但侠士帮过在座各位不少忙，交情也不算浅，问问大家就是。
杨宁将目光移到李承恩身上，记得当年是府主推荐侠士给他帮忙的，这几年通过几次信，总该知道侠士的姓名吧。
“李大哥，你知道侠士叫什么名字吗？”
李承恩还在对照段氏牧场与青骓牧场的草料产量，闻言随口道：“他不就是叫——”
叫——什么来着？
府主捏着报告的手一僵，沐浴着杨宁期待的目光，他努力思索：侠士的名字……应该叫过很多次啊？怎么会没有印象呢？
作者有话说第4章 他的名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