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欲行》墨宁渊

11、早婚早育，有助于维持世界观的长久稳定

　　临进府前，周棹行问他，哪里不满意。
　　江瑜拍拍手说：“你不贤惠。我要议亲了。将来的侯夫人可是个贤惠的可人儿，你一没有他英俊，二没有他妥帖，我放着这么好的侯夫人不要，为何要要你？”

　　“你要议亲？”周棹行皱着眉头，“什么时候的事？”
　　“早的事儿了，你不知道？”江瑜斜眼看他。
　　周棹行从一开始就是知道有这么个事的，他只是没想过这件事会有被实现的一天。他好像一脚踩空，突然就开始慌乱了。
　　江瑜之前给他的感觉一直太踏实，好像无论两个人怎么闹都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不会有外人参与。
　　江瑜议亲，那对象肯定不是自己了。
　　他仿佛被人打了闷拳，晕头转向，面色苍白。
　　江瑜地将他的反应全部收入眼中。
　　周棹行强作镇定，从纷乱的思绪中抓住了一点头绪：“孝期没过，你不能……”
　　是的，孝期还没过，江瑜不能成亲的。江瑜只是诈他，不肯原谅他，想看他痛苦。
　　一定只是这样而已，江瑜是最心软的人，他怎么忍心和别人成亲。
　　“孝期是没过，”江瑜说，“所以只是定亲。”
　　周棹行愣愣地看着他。
　　“圣旨赐婚，交换信物，三书六礼……”江瑜说，“公主的意思是先定这些，其它等孝期过了再说。”
　　“毕竟你也知道。”江瑜继续往他心上扎刀子，“我一拖再拖，已然过了成婚的年龄了。再蹉跎下去，瞿都的好儿郎们就不等我了。”
　　“总不能让我老牛吃嫩草吧？毕竟是正妻，年龄比我小太多就太不像话了。周大人，你说是吧？”
　　周棹行已经说不出话了。他还没有穿上外袍，赤裸着胸膛，仿佛被人当街掏了心出来，在热辣辣的阳光下晒成干。
　　他出了一身冷汗，控制不住地打冷战。
　　江瑜见他不说话，拍拍手打算转过身回府。
　　他本以为话说到这份儿上，周棹行顾着脸面也不能再纠缠自己了。谁想到一转身，手腕就被拉住。
　　他疑惑地挑起眉，看到周棹行嘴唇还是惨白的，汗也挂在额头，整个人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饶是这样，也还是坚持问他：“怎么才算贤惠？”

　　江渝几乎要被这个人锲而不舍的精神气笑了。他回想着相处的点滴，挑眉问：“下厨做饭，当家做账，上能侍奉公婆，下能驱使仆役。这些你行吗？”
　　别说下厨做饭了，周大公子奉个茶都能砸了茶盏，喂个水都会坐到病人手上。要他妥帖侍奉，不如让他重新投次胎吧。

　　江渝轻蔑一笑，甩开了抓着他的手。
　　这次周棹行没再缠上来。

　　江瑜进了里屋，挥挥手让里面侍候的人都出去。他脱了外袍扔在矮凳上，冷荣给他拿起来，递给门口的小厮，让他们去铺开熏香。
　　递个衣服的功夫，回来侯爷就瘫在床上了。

　　“是得找给你定门亲事了。”冷荣显然是把他们刚刚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去，“你这甩手掌柜，内务是得找个人上心。”
　　“荣哥儿这是不管我了？要离开我啊？”江瑜耍赖，又带着点真心。
　　“不走，管你。”冷荣笑着给他理了理枕头。
　　江瑜不说话，用眼神瞄他。
　　“干嘛？”冷荣假装凶他。
　　“看我们荣哥儿，以后谁有这福气。”江瑜说。
　　“别看了，谁有你都没有。”冷荣说。
　　“啊，太打击我了。”江瑜装出一幅西施捧心的样子。
　　“别装。”冷荣说，“你的人不是在路上了？”
　　江瑜不说话了，装睡。
　　“别睡，现在睡了晚上睡不着，明天还得难受。”冷荣推推他，“靠着歇会儿就行，荣哥儿陪你唠嗑。”
　　“不唠了，”江瑜说，“没一句我爱听的。”
　　“哪句你不爱听？”冷荣打量着他的神色，“你的人在路上？”
　　江瑜把脸往枕头里一埋，不出声了。
　　“别吧……”冷荣说，“人家哪点配不上你，被你这么嫌弃？”
　　“不是嫌弃。”江瑜的声音从枕头里传出来，闷闷的，“就，不是那么回事儿……我这不是白白耽误人家？”
　　“你怎么知道就是耽误了？”冷荣就看不惯他死脑筋，“你跟人家聊过了？”
　　“没聊，不知道怎么聊，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事儿呢。”江瑜说。
　　“这么大的事能不知道？”冷荣笑他天真，“肯定是知道了。就没个书信给你？”
　　有书信，但没在信里说这件事。
　　江瑜也觉得贺千山知道两家在议亲。他替贺千山着急，怎么不赶紧透个口信，两人一起推了这件事啊？
　　江瑜算着贺千山从北境回来的日子，就在这两天了。要是真回来了，这事儿怕不是就得定下来了。
　　贺千山最近写给他的信稳得一批，全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江瑜觉得自己简直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这人就要让自己白白耽误了，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呢？

　　那厢“被贤惠”了的贺千山不仅不知道着急，相反还颇有点悠哉悠哉的。
　　副将打马追上来：“少将军有什么好事？”
　　“好事？”贺千山挑眉。
　　“可不，”副将说，“不瞒少将军，平日您治军严谨，属下们都不敢和您开玩笑。但近几日越靠近瞿都，您这笑都搂不住了。末将斗胆，过来贺一贺少将军的喜事，到了瞿都好向少将军讨杯酒喝。”
　　“你这狗鼻子够灵。”贺千山说，“放心，少不了你们的酒……”
　　“那少将军这是……”贺千山的副将是他亲自提拔的，在军中算是得贺家父子青眼。军中寂寞，难得有八卦，众将起哄让他来问。没得到个准话，他也不好和那些兵油子交差呀。
　　“是我心上人来信。”贺千山知道他们的小九九，“说我母亲和他母亲一起吃茶呢。”
　　贺千山这话说的隐晦，又不隐晦，带着点欲盖弥彰的炫耀。那副将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两眼一转就懂了。
　　“那先恭喜少将军。”副将抱拳，真心实意说了句。
　　“多谢。”贺千山颌首示意。

　　打马走了几步，贺千山突然又问：“你何时成的亲？”
　　副将甚少被贺千山关心家事，愣了一下，连忙说：“末将成亲早，15岁上下就娶了媳妇。”
　　这副将出身草莽，家里一到年纪就张罗着给娶了亲。这么多年在军中，家里都是年少的妻子在操持，他每月领了月银也从不乱花，一溜儿托人带回家去。
　　众将都笑话他隔着大老远还惧内，他也从不辩驳，甘之如饴。
　　贺千山点点头，又问：“那你是怎么向你……你媳妇儿，表达心意的？”
　　“啊？”那副将愣了，“成了亲不就是表达心意了？没心意成什么亲？”
　　贺千山拧眉：“是这样的吗？”
　　“是啊。”副将耿直地点点头。
　　贺千山没说话。
　　副将偷偷打量了一会儿他的神色，突然福至心通：“那啥，少将军啊，嫂夫人她，她不知道你的心意啊……”他隐约听说过大宅院里的弯弯绕绕，没敢问嫂夫人是不是不喜欢你。
　　贺千山倒是直爽：“不知道。他估计也不喜欢我。”
　　“啊？”副将不解，“还有人会不喜欢您啊？”
　　贺千山本来有的那点惆怅也被他这一打岔给打没了：“怎么，人家就非得喜欢我？这是什么道理？”
　　副将是真心实意的不理解。贺千山护国将军出身，年纪轻轻就能领兵作战，在军中一待就是一年半载，半个红颜知己也不沾身。这样的夫君，即使放在瞿都，也会被挤破门槛争着抢着要的吧？
　　贺千山看他神色，也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摇摇头说：“人家也是大家公子，自然不喜欢我这种。人家喜欢眉眼含情的，温柔体贴的。
　　副将先是被他喜欢的人是公子哥震了一下，又被他后面的话震了第二下。他吃惊不小，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给说了出来：“他，他喜欢女子啊？”
　　副将有点可怜贺千山了。
　　贺千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男子啊，不然我们怎么成亲？”他的副将该不会是个傻的吧，平时没看出来啊？
　　现在换来不来得及，会不会动摇军心啊？
　　算了算了，不耽误打仗就行。贺千山晃晃脑袋，赶紧把自己危险的念头晃悠走。
　　“啊？”副将完全愣住了。他没见过生成周棹行、佩玉那样的男儿，以他朴素的世界观更是无法理解这些公子哥们的爱恨情仇。
　　“没事。”贺千山看着他，真心实意道：“你成亲早，真的挺好的。”
　　早婚早育，有助于维持世界观的长久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