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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身陷教坊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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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五年,五月初三。
红日西坠,晚霞满天,梁靖之透过窗户眺望远方,心生愁绪横生。
一个多月前。
她如往常一般啃着肉包,喝着豆浆,往训练场赶。因为今天是星期六,所以路上车少人少。每当这时,梁靖之总会想,如果自己没有走上武术运动员这条路现在该是什么样呢?
想来她应该如同龄人一般,画着精致的妆容,烫着优雅的法式卷,穿着各式各样的连衣裙,过着朝九晚五周末双休的白领生活。
只不过这世间没有如果,谁叫她投胎到了城南梁家。
城南梁家世代习武,作为掌权人的梁先勇,想要个儿子来继承自己的衣钵,于是托关系去医院查性别。若是儿子便留下,若是女儿便打掉。不过那个年代医学技术不发达,闹了个乌龙,直至梁靖之出生,才发现竟是个女儿。
梁先勇不能接受好端端的儿子变成闺女,于是扯着医院要说法。最后还是梁爷爷赏了他一记耳光,他才冷静下来。
之后的日子,梁先勇将梁靖之当作儿子一般进行魔鬼训练。梁靖之为了不让父亲失望,也为了证明自己,硬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十二岁那年,她成功进入国家队,成为正式的武术运动员,她还记得那是父亲第一次夸她,她听后高兴的一夜未眠。
下个月她便要出国比赛,为国争光,教练说她夺冠的几率很大,不知到时父亲会不会再夸自己一次。想到这里,梁靖之将最后一口包子咽下,擦了擦嘴,便快步朝训练场赶。
“呜呜呜......”她听着巷子里传来的呜咽声,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最后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她趴在墙根看见一个头戴鸭舌帽,身形消瘦的男子,正用他干瘪的双手死死地捂住一个女子的嘴。
女子一脸惊恐,双手不断的乱舞。
梁靖之本想悄悄地躲到一旁报警,岂料男子眼尖发现了她。
“站,站住!”男子一声低呵。
她怕刺激到男子,从而伤害到手里的人质。于是她快速的将编辑好的报警短信发出,然后举起手慢慢的转过身子,转过身的一瞬间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好家伙,一管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她的脑门儿。
“壮士,别冲动。”她咽了口唾沫,劝解道。
“你别喊,你如果配合我,我......我就不伤害你。”男子拿枪的手在发颤,她便知道他也很紧张,于是配合的点点头。
男子让二人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她一听求财,立马松了一口气,配合着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扔到了地上。
不过另一个女子却死死的捂住钱包,称是救命钱,男子见状便上前动手抢。
“交出来,不然我就开枪了。”
“求你放过我吧,我孩子还在医院等着我呢,如果今天再交不上钱,医院就要将我们赶出去了。”
女子绝望的哭诉并未唤回男子的良知,反而愈发激怒了他。
“砰——!”巨大的声响在巷子里回荡,梁靖之下意识地捂住双耳。
先前还在互相推搡的男子和女子,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后怕的看向了女子背后墙壁上的弹孔。
梁靖之趁绑匪愣神之际,从背后绕到他右侧,试图抢夺手里的枪。不过男子看似瘦弱,却十分机警,立马便察觉出了她的意图。
没办法,她只能快速出招,一个过肩摔将绑匪摔倒在地,然后蹲身控制住其右手,并且不断砸向地面,直至男子受不了疼痛松手。
她见男子蜷缩成一团疼的呲牙咧嘴,得意的拍了拍手,起身去捡掉落至一旁的手枪。
“砰——!”枪声从身后响起。
“c-a-o!(一种美丽的植物)”腹部传来剧痛,她暗骂一声,然后低头看了眼伤口,鲜血汩汩的流。
他怎么会有两把枪?
男子吓得将枪颤颤巍巍的收进怀里,嘴上不停的呢喃:“我只是想要钱,我不想杀人,是你逼我的,我只是想要钱......”
他听着越来越近的警笛声,爬起来一瘸一拐的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拿走梁靖之扔在地上的财物。
梁靖之看向愣在墙角的女子,用尽最后的力气说了声:“120!”
随后便陷入了昏迷,再醒来时,周遭便是一副陌生景象。
“呸,来到教坊司还想当贞洁烈女,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呢?也不看看......”屋外老鸨的叫骂声响起,梁靖之不用想也知她是在骂‘梁靖之’的姐姐——梁晗之。
三天了,每日差不多的时辰,屋外便会响起老鸨的咒骂声,唯一不同的便是她口中每日变着花样的污言秽语。
梁靖之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紧了又紧,不过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因此她恨死了这种无力感。
“吱呀——!”推门声响起,梁晗之回来了。
“姐姐。”她连忙起身扶住梁晗之。
“只有一盏茶的时间,你快一点。”门口守卫冷冷地提醒,说完,他并未离开,而是盯着姐妹二人的一举一动。
姐妹二人虽不满,却别无他法。
老鸨或是惩戒,或是怕梁晗之受不住,步她母亲的后尘。这几日拼命的压榨她,这不,今日还未至营业时间,便提前安排她接待了一个客人。
梁靖之心疼的抚了抚她凌乱的鬓发:“姐姐,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你相信我。”
梁晗之听后非但没感到欣慰,反而一阵不安感涌上心头。她反手握住梁靖之的手,目光恳切道:“靖之,这个世上姐姐只有你一个亲人了。答应我,不许做傻事。”
傻事吗?她不觉得?
她醒来后便从身边人的口中大概知晓发生了什么。
她父亲戎马一生,最后却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落得个全族男子被判处斩首,女子皆充为官妓,发配教坊司的下场。
不过梁家女子不愧出身将门,性情刚烈,入教坊司第一日便纷纷撞墙而亡。
老鸨带人赶来时,地上直挺挺的躺着十七个女子,而墙上十七个血印子,看得她触目惊心。
在众人的抢救下最后只救回了梁晗之与‘梁靖之’两姐妹。
二人被救下后,便被专人寸步不离的严加看管了起来,并且每日不给饭食,只给一小碗水续命,没几日梁靖之便饿晕了过去。
晕倒前她天真的以为饿死了便能像电视里演的一样,回到熟悉的世界,熟悉的家里。
可是现实狠狠抽了她一记耳光,她并未感受到什么魂魄离体,反而等待她的是熟悉的死亡感。
“妹妹,靖之......”
梁晗之轻轻摇了摇自家妹妹,见她没了反应,心底立马生出一阵恐慌,仿佛死亡正笼罩在四周慢慢朝她们逼近。
她不怕死,可这种亲眼看着亲人死去,自己再慢慢等待死亡来临的感觉实在太痛苦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细长的双手,随即狠狠的咬了一口指腹,见出血量不够,便忍着剧痛又咬了几口。见差不多了,便递向梁靖之的唇。
梁靖之感觉到了一小股温热的液体流入了口中,她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用力咂摸。很快一股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不过此时的她可顾不上异味,只一个劲儿的想汲取更多。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缓了过来。
梁晗之见她醒了,苍白着小脸带着哭腔道:“妹妹,你......终于醒了。”
她视线下移,看向梁晗之的手,梁晗之不动声色的往后藏,不过她还是看见了。
“多谢姐姐救命之恩,靖之无以为报,日后......”
梁晗之摸了摸她的头,一脸温柔道:“没有日后了,我们梁家儿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什么意思?她惊愕的看向梁晗之,自己刚捡回一条命难道......
梁晗之悄悄瞥了眼守卫,附耳轻声道:“姐姐定会找一个好时机,让咱们姐妹俩一起体面的下去见爹娘。”
梁靖之乍舌,既如此刚才又何必救她。
接下来的几天梁晗之尝试过摔碎水碗,用碎片割喉,也曾效仿族人撞柱守节,无一例外全被守卫拦了下来。
梁靖之看着她惆怅的小脸,心中暗自窃喜。
“靖之,我又想出了一个死法。”
正坐在墙角思考如何逃脱的梁靖之虎躯一震,摸了摸额头还在发疼的伤口,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
梁晗之凑了过来,将手轻轻放在妹妹的脖子上,然后力气逐渐收紧:“我们互相掐死对方。”
梁靖之背后一凉,连忙侧身一躲。
“姐姐,姐姐。先不论这种方法是否可行,单说我们饿了好几天了,哪儿来的力气掐死对方?”
话落,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半晌,梁晗之才幽幽道:“靖之,你是不是不想死?”
废话,她已经死过一次了,怎么可能还想死第二次,她可不觉得自己能好运到一而再再而三的复活。
不过这些话她可不能告诉梁晗之,只能尽力安抚道:“怎么可能呢?我只是单纯的觉得这种方法不可行。”
“你撒谎!”梁晗之肯定道,“我不傻,这几日自杀失败后,你暗喜的小动作我看的一清二楚。梁靖之,你不想死!”
梁靖之被盯的后背发毛,索性破罐子破摔:“对,我不想死。蝼蚁尚且苟活,我为什么要死?”
梁晗之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妹妹,失望道:“我那宁折不弯铮铮铁骨的妹妹去了哪儿?整日叫嚷着上战场杀敌的梁家二小姐又去了哪儿?为什么如今站在我面前的是个软脚虾?”
她的一番控诉,将梁靖之的理智拉回了几分。
随后梁靖之大脑快速飞转,终于为自己的‘软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她抬眸盯着梁晗之的眼睛,一脸悲悸道:“姐姐,父亲含冤而亡,独留我姐妹二人苟活于世,我翻来覆去想了很久,觉得此事定是天意。是父亲不愿死后仍顶着污名,想留我们替他,替梁府洗刷冤屈啊。”
“污名一日不除,父亲与族人便会一直顶着罪人的帽子,供世人谈论讥讽,你说父亲他们能瞑目吗?”
方才还炸毛的梁晗之,闻言后瘫坐在地上,像信奉终身的信仰瞬间坍塌一般。
“那我们便要抛弃家族尊严,承欢他人床榻吗?”
梁靖之顺势坐下环抱住她:“这是最坏的结果,若当真无法避免,我们就努力攒钱,争取早日赎身。替父亲洗刷冤屈后,我们便找处无人认识的地方,好好过下半生。”
梁晗之并未接话,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自己这个单纯又痴傻的妹妹,教坊司不是你想走便能走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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