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浪闻莺》梁鲤

101、第 101 章

　　单荫还没待够一周，又去了趟北城，扬柳这几天就在老扬的疗养院和小白那来回穿梭。

　　这天晚上两个人刚准备从店里出去办事儿，就见着一拨人在外头卸货，一辆大卡车堵在门口。

　　小白觉着不对，出门一攀谈，竟是单荫从外头请的专做烤鸭的厨子。

　　”我们是单先生请的厨师，要给您上门做饭。”

　　小白瞧瞧在门内的扬柳，“你这大哥，好大的阵仗啊！”

　　扬柳：“这是记恨上你了，非要给你吃一顿。”

　　小白嘿嘿一笑，又对外边人道：“那搬进去吧，我有后厨。”

　　店里的保安出来，让几个人，把家伙事儿一套全带进来。

　　为首的一个看着是头头，说道：”我后边还有辆货车，能进来吗？”

　　小白：“货车？”

　　“是啊，我们的风柜和烤箱。”

　　小白傻眼，不光是原材料，连设备都带过来了？

　　她又接着道：“你们怎么不烤好带过来？”

　　“那哪成啊？这鸭子要是烤好了带过来，能叫□□吗？这预定的人说了，必须得吃上第一口的新鲜热乎劲儿，那就必须得给你们现烤啊。”

　　“你这么大的东西，你搬到我这来了，你们用什么啊？”

　　“店里还有，再说了，这一顿挣得比一天这店里挣的都多。这哪边大小王，我们还分不清吗？当老板的都精着呢。” 他见自己说的太多，捂着嘴，“哎呀，不能说了，你们这边的老板说了让我们低头做事儿，不让我们多说。”

　　刚说完后面就跟着一辆大货车，几个工人开始卸风柜和烤箱。

　　扬柳看着问小白：“抬进屋里吗？”

　　厨师长转身看着小白：“这位美女，怎么称呼？”

　　“姓白。”

　　“白老板，咱们厨房在哪里？”

　　“在屋里，你这东西这么大，还要搬走吗不是？”

　　“您放心，全新的，统一安装，以后就放在您这儿，什么时候想吃，我就什么时候来给您做。”

　　“我没有预留地方给你啊？”

　　“都是专业的，您放心，保证不让您动手，干活都利索，很快就能处理完。”

　　小白看着这架势，不像是来做饭的，是像来盖饭店的。

　　厨师长开始在小白身旁夸夸其谈，从北城讲到陵州，从南京鸭子又讲到北边鸭子。
　　“这鸭子怎么做都行，但想做好，没我真不行。”

　　小白长叹了一口气，好赖话都让你说了，“得，他单大老板我招惹不起，我认栽。”

　　他悄悄在小白耳边道：“我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能说，给大领导做饭时候我也想说，可是不让说，真憋得慌。都说现在人谈恋爱奢侈，请个厨师在家做饭。可您想想，往回数上三百年，没解放那会儿，不都是请人到家里做，大户人家不都是这个做派。

　　请人唱戏的，开堂会的，那才叫气派。赶现在这小家子气的，请厨师到家做饭就觉得是铺张，那全是没见过大世面的，您说是不是？”

　　小白斜睨着眼：“大哥，您还是先把鸭子烤了，我也好尝尝，才知道您平时这堂会是什么水平不是？”

　　厨师长嘿嘿一笑，“您就等好吧。”

　　好在小白的后厨大，有地方挪腾，小白也不磨叽，既然他单荫愿意送，那以后就多麻烦他来给烤，省得这么大的东西浪费了。

　　又进来一个上了年级的女人，小白和扬柳都看她，她主动道：”我是请来的保洁，这边装完我就给您清理，不让您累着。”

　　小白对扬柳道：”你这老公真是考虑周到，还把保洁工人也算进去了，生怕我让你累着一点儿。”

　　扬柳坐着，胳膊歪靠在桌上，看着一拨人忙忙碌碌，她忍不住发笑。

　　想到单荫那作怪的脸，又看着小白这副吃瘪的模样，实在想笑。

　　小白又进去叽里呱啦和厨师长唠了半天，扬柳一个人坐着看乐子。

　　鸭子做好，小白来叫正在调琴的扬柳，厨师长带着两个帮工站在厨房里，准备上菜。

　　这架势特别像她这个慈禧太后等着传膳，桌上碗筷摆的都很仔细，另一个推车上吊着的鸭子，皮烤的焦脆，火候正好。

　　厨师长一副笑眯眯的眼神，等着两个人坐下检阅。

　　她刚走进厨房，厨师长拉开凳子，“您请坐。”

　　扬柳：“客气了师傅。”

　　厨师长又请何姐入座，“您也请，白老板。”

　　小白被他弄得鸡皮疙瘩起来了，“总觉得阴风阵阵的。”

　　“为上帝服务，都是我们应尽的责任和义务。您们只管享受，其他都包我们身上。”

　　小白：“那就摆上吧，我们夫人也准备好了。”

　　厨师长再次俯身问扬柳：“夫人，哦，是我们单老板的夫人？”

　　小白：“可不是。”

　　厨师长不知道从哪摇出来一铃铛，铛了一声，“开宴。”

　　他的那两个小徒弟，一个接一个，往桌上摆牌。筋饼、配料，蘸酱，一个小碟一个小碟摆好。

　　厨师长移到餐车旁边片烤鸭，真是一句话不说。

　　小白悄悄和扬柳说：“这人平时话多，但真到了干活时候，确实专业，不讲话。”

　　片好一盘后，厨师长送到桌上。自己移去桌旁站着，面朝着没有器具的一边，“这工作的时候绝对不能多说，万一乱喷的口水落在了人家吃饭的盘子上，这就不尊重了。您尝尝我这烤鸭，绝对的一流。”

　　还没等二人动筷子，他的两个小徒弟，就一人一个给扬柳和小白卷上了。

　　厨师长继续道：“我们的服务都是从始至终的，中间任何一个环节您不舒服都可以提出来，一定保证宾至如归。哦，不对，宾归如至。”

　　两个人的盘子里一人被放了一份，小白：“服务是好，就是跟着话多，让人心里毛躁。”

　　厨师长不高兴，“白老板您这话说的，从我干这行起就是专业的，一路来没人挑过我的毛病。但凡菜里吃出点什么，我这条命都给您。”

　　小白：“你这条命我要了可没什么意思。”

　　小白率先尝了一口，皮薄，肉厚实，不那么油腻，加上新摘下来的黄瓜，够清亮。
　　“还行嘛。”

　　厨师长听小白的点评，得意洋洋，“姑娘，您就尝吧，说我这人嘴上不利索行，但没人说我手上不利索。”

　　扬柳尝了一口，烤鸭的汁水就浸在嘴里，甜甜咸咸的，再配上里头卷的小菜，清新。

　　“很好，很地道。”

　　厨师长：“我打从入这行，16岁就跟着大厨学烤鸭。那会儿是个百年老店，鸭子都是自己养的。我就是先从养鸭子开始学的，您说，我今年都46了，整整三十年，就研究这么一口吃的，我要是再做不好，那不是砸我老师父的招牌。”

　　小白：“北城来的。”

　　“这口音还挺不出嘛，这么浓的味儿。”

　　扬柳：“就是听出来了，才下个结论，北边来的，怎么来这儿了？”

　　厨师长：“这不是嫁了个闺女嘛，嫁到上海，我舍不得，就跟着过来了。这地方也好，山清水秀，一年四季分明，也没一到春天就刮沙子，好地方养人。”

　　小白：“你说你这个店是在上海开的？从上海来的？”

　　“当然了，单老板买断了我一天，这店我开了六年了，算是当地主顾给面子，把这小店给撑起来了。”

　　扬柳：“难怪没在这儿吃过，就做烤鸭？”

　　“当然不是，这么多年哪能就学一只鸭子。”

　　旁边两个徒弟又开始忙忙活活地上菜了，一道带鱼，剃了刺的带鱼，还有一盘酱菜。

　　“咱们这菜一道道上，这带鱼看着平常，但我跟您打包票，您绝对没吃过这么鲜的鱼肉。还有这酱菜，我敢说，也就六必居能压它一头，其余的没有！”

　　扬柳：“自己做的酱菜？”

　　“当然了，都是我自己出品，吃着放心。”

　　厨师长一顿神侃，从天上到地下，能走的会飞的，凡是能做的没有他不知道的。

　　扬柳觉得这是请了一个厨子赠送了一个说相声的，买一赠一，还是拼盘上。

　　这一晚上吃也吃够，听也听的高兴，厨师长给小白哄得笑不拢嘴，走时候还给小白留了店的地址。

　　“美女老板，您就来吧，别的咱不敢说，只要您来，我一定亲自招待。”

　　小白：“你店里肯定是省油。”

　　厨师长：“这是怎么说的？”

　　“没油了就从你嘴上刮点，都够了。”

　　厨师长：”您还挺会讲笑话的，比我幽默。”

　　小白把这三个给送走，临走时又给了一人一份红包。

　　屋里的一切除了新添置的两个家电外，其余的一切还原，保洁清理后才离开。

　　小白等人走了后，对扬柳道：“你这老公，现在排场是越来越大，还越来越不肯吃亏了。”

　　“吃亏？他这人最吃不了的就是亏。”

　　可没想到二人各回各家，第二天上了班后，早上店还没开呢，就又来了一拨人。
　　小白早上被手机吵醒，这次来的是面点师傅。

　　这人话不多，和昨日的反差极大。进门之后，自己和面揉面，连帮厨也没有，一个人洗洗涮涮。

　　小白店里的管家想帮着打个下手，大师傅直接拒绝，“我这人习惯了一个人做事，开了二十年的点心铺了，没请过一个人，都是我和我老婆。”

　　他只好尴尬地退出了厨房，手上刚沾着面粉，两手上下搓搓，把面粉给弹掉。

　　扬柳在一边调琴，小白道：“这打算来多久啊？”

　　扬柳摇头表示不知，“做的怎么样？”

　　“应该没什么问题，今天这个话少，也没有徒弟，全是自己来，我看了揉面的手法老道，像他说的开了二十年的面点铺。”

　　扬柳：“那咱们俩就占他几天便宜。”

　　小白：“我怕贪小便宜吃大亏。”

　　面点师傅一个人做了几个小时，摆盘的小点心一碟一碟的精致得很，盘子是单荫特意运来的青花瓷。蒸包子用的牛肉馅，是专门从日本运来的和牛。

　　小白听老师傅说这些食材的来历，心想比昨天的排场还大。

　　大师傅做完就留下点心就走了，不像昨天那位还服务到位，“我只做饭，不服务，这点和雇主已经说好了，还请您谅解。”

　　小白：“没关系，您辛苦一早晨，这个您收着。” 小白又递上去一张红包。

　　一桌子新餐具，扬柳看上了一份芝麻饼，小白对她道：“那师傅说了，这东西虽然常见，但这味道肯定你没吃过比这个更好的。我也没琢磨，怎么做了这么简单的一个东西？”

　　扬柳：“这越平常的食物想做好了才难，味道都吃习惯了，要是还能出新的花样，才是有意思。”

　　扬柳拾起筷子，新筷子还很有分量，“嗯，尝尝。”二人表示确实不错。

　　第三天，没有大厨再来上门，只是到了晚上，来了一个送外卖的人。

　　小白：“我猜，肯定是他单某人。”

　　对面道：”是个先生定的，要我们送过来。”

　　小白把里头的菜品打开来看，全是鱼，今日是全鱼宴。

　　扬柳被小白叫过来看，”送什么吃什么吧，他花样倒不少。”

　　单荫这餐一直送到了他回来，整整四天，一天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