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浪闻莺》梁鲤

100、第 100 章

　　走前，单荫说最多一周就会回来。老扬边比划边问扬柳：“他去哪里了，这几天都没见到？”

　　扬柳：“他去出差了，总得有个人出去工作吧。”

　　老扬叹了一口气，面部有些抽搐，扬柳笑道：“闹心什么？没有我们，他也得工作。就我们这点儿费用，还不及他一天赚的多呢。”

　　老扬比划着道：“不是，我是怕你赶不上人家。”

　　扬柳又一笑，“他看的上就行，配不上我就换一个，你女儿还配不上一个两条腿的男人了？”

　　老扬摇头，不愿再说。

　　扬柳知道老杨心中一直担心，以单荫的能力和财力，虽然自己没有对他说太多，可老扬也看得出来，单荫很受这家医院的尊重，他心里清楚，单荫是有社会地位的男人。而扬柳的生父犯了错误，她虽没被连累，可档案上也有了记录，想找个好人家嫁了，也不是容易事情。

　　现在遇到了单荫这样好的一个男人，要是能把握住，起码下半生有了依靠。可他又担心，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扬柳又未必能把握住。他也是个男人，何尝不知道男人的心理。想了半天，又见自己的小丫头根本不上心，也就罢了。年轻人的事就由着他们年轻人吧……

　　扬柳这几天照常去小白店里弹琴，帮她上上茶，童韵自己开了家面店，当起了老板娘。

　　扬柳渐渐对现在的生活很知足，老扬回到了家乡，现在转去了疗养院，恢复的速度比扬柳想象中还要快。

　　单荫每日会给她发消息，两个人也会打电话交流，扬柳听到的消息都还算好消息。人的确是生病了才转出来，单荫去了这一趟，见都是合规程序，又给当地的警方打点了一番，单荫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就飞去了美国把海外的投资处理了一下。

　　自从林家的事情结束，他也有意想把一些虚张声势的投资撤出来，当时为了吸引人，他做了不少事，再加上前阵子他又散了大笔钱财出去，国内的产业被分的七七八八，就剩下国外这些。他想日后扬柳如果什么都不做了，总得给她找个营生能够她过日子，这笔买卖钱他还出的起。

　　他现在心中有了家的概念，如今不是一个人漂泊了，有些不干不净的生意，他不想再沾。这次去美国，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留下一些投资，他还有不小的资产，回国足够和扬柳清清静静地过日子。

　　他超过了约定的期限，多了半周才回到国内。扬柳在机场接他，笑着接过他的行李。

　　“累了吧？家里做了饭，吃了再休息。”

　　单荫牵着她手，“做的头等舱还能累到哪里去？以前这样的日子多了去了，先去看看老扬。” 他说完又将行李接过来，自己拉着。

　　扬柳笑笑，“还好我早有准备，打了包。”

　　单荫：“你不是早有准备，你现在是小狐狸。”

　　扬柳恰他手心，“我不早就是了吗？”

　　单荫不敢苟同，“家里有一个狐狸就够了，再多一个就聊斋了。”

　　扬柳听他讲起这冷笑话。不禁笑出了声，见他心情好，自己便放下了疑虑。

　　二人来到疗养院看老扬，老扬正在活动区和一个老太太比划。

　　扬柳耳语单荫道：“那个老太太有老年痴呆，老扬倒是有耐心，每天都去和人家搭话，跟她说他是谁，多大了。”

　　单荫笑，“反正一个说不利索，一个记不清楚，两个人配一起倒还合得来。”

　　扬柳笑，“是啊，一开始我还说他这么辛苦干什么？后来我看他这几句自我介绍说的越来越顺，就知道他趁机是想练习，我就随他了。本来想着今年年末就给他接到家去，可看他在这里还有人陪着，在家里只能对着我，难为他寂寞。”

　　单荫用力握了下两个人牵住的手，“老扬既然恢复的好，就说明这里是适合他的，你不需要自责。他有他的人生，你也有你的。他会恢复的越来越好，我们的生活也会过得越来越好的。”

　　扬柳望着他笑笑，“一定会的。”

　　单荫笑着带她上前，从后头窜出来吓了老扬一跳。

　　老扬见是单荫，乐的合不拢嘴，话也说不出来，一直在拍胳膊，又指指扬柳，笑个没完。

　　单荫；“想我没有，叔？刚从美国回来，给您带了点吃的，小柳在家还给咱俩做饭了，咱爷俩边吃边聊？”

　　老扬还是笑，对面的老太太还急着问老扬，“你走了，你再跟我说一遍，你是叫什么来着？”

　　扬柳回头看老太太，“大娘，他是我爸，等他吃了饭，我再送他过来和您聊，您不会忘了他长什么样子吧？”

　　老太太不屑道：“这丫头，我老太太记性最好了，看一眼人就记得住，你就去吃，吃完了回来找我，我一眼就能找到他。”

　　扬柳笑笑，和单荫一同带着老扬回了病房，他们三个在桌上吃饭。窗户上映出的影子，真像是一家三口，有说有笑。

　　老扬吃着高兴，胃口大开，又喝了两碗汤，单荫也陪着喝。

　　扬柳道：“不像是喝汤，像是喝酒。”

　　单荫：“心里头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何必拘泥于形式？俗了吧！”

　　扬柳不欲与他争辩，“行，单大老板，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这个俗人还得在您身边再待几年，您瞧才能把我身上的俗味儿给擦干净。”

　　单荫学佛祖掐指一算，“我看还要余生偿还。”

　　扬柳扑哧一声笑出来，打了一下他，老扬也看着高兴，笑呵呵地，不知道傻笑什么。

　　晚上等老扬睡后，扬柳和单荫才回了家。单荫将行李放在一边，扬柳又帮他继续收拾行李。

　　单荫坐在沙发上，见客厅茶几上倒扣着一本书，中国古代文学，又翻到内页，是考研工具书。

　　单荫拿起书问扬柳：“你要考研？”

　　扬柳边给他抖搂衬衫，边道：“闲着也是闲着，左右现在有时间，就看看。”

　　单荫望着她，道了句：“谢谢。”

　　扬柳：“说这个做什么，你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

　　单荫点头，他明白扬柳考研是为了单莺，前一阵子他对她讲起过，单莺一直有个愿望就是想学中文系，他们的姥姥就是学这个出身，单莺太过怀念姥姥，便想要去读中文系。他一回来，便看见这书在茶几上，他内心是感动的。

　　桌上还摆了些其他的古文书，他随手翻了一本，也坐在沙发上看起来。

　　扬柳笑笑，没有吵他，一个人默默地收拾，过后，又去洗了个澡。出来后，见他竟还坐在沙发上看。

　　她穿着睡袍倚在墙边，“你看着，我先去床上睡了。”

　　单荫见着她脸上还残留着水汽，蒸着她的脸粉扑扑的，他笑，“不好让你独守空房。”

　　他叩了书在茶几上，快步走向扬柳，没有一句废话，将她打横抱在怀里，走进了卧房，房门被他用脚砰地一声关掉，茶几上微微晃动。

　　凌晨已过，外面罕见下了小雪，扬柳已经睡了，单荫却迟迟睡不着。

　　他在扬柳额头上吻了下，翻身下床，去了客厅，坐着抽了根烟，又拿起书看。他鲜少这么有兴致，从午夜看到天亮，还拿着笔在书上写着什么。

　　第二日清早，扬柳醒来，身旁没有人，看见单荫抱着书，已经沉沉在沙发上睡去。她拿起卧房的毛毯，盖在他身上，轻声笑道：“这人，还做上好学生了。”说完轻点了下他的鼻头，将厨房的门拉上为他准备饭菜。

　　小白晚上为他们送了新进的茶叶，点名要单荫去做顿饭。

　　小白：“听说你的手艺一流，怎么也得让我尝个鲜儿吧。”

　　单荫：“你这京片子够浓的。”

　　小白：“和你比怎么样？”

　　单荫：“我一外国人，攀不上你们这京城门第。”

　　“得了，单老板，论大户，谁有的您门第高？”

　　单荫：“行，小门户的姑娘想讨我一口饭吃，怎能不成全？”

　　单荫说着便预备下了厨，小白却想着：“慢着，北京烤鸭能做否？”

　　扬柳听着这是有意在为难单荫，单荫来了这么久，小白作为娘家人也得过过他的能耐。

　　单荫抱臂道：“你不想来找饭吃，你是来找茬的。”

　　小白:“此言差矣，这过日子和做生意可不同。做生意你是呼风唤雨，过日子没点儿柴米油盐可不行，我这也是为了小柳的幸福着相，毕竟我这身边也没个家人，她算一个。”

　　单荫：“娘家人嘛，我懂。不过今天凭空是变不出鸭子了，你要是愿意，鸡可以做一只。”

　　小白听他夹枪带棒的这番话，嘴角一歪，“鸡鸭也没什么意思，来点素的吧。大鱼大肉吃腻了，来点儿素的才能见本事。”

　　单荫笑，“您稍作，白老板。”

　　扬柳一直没参与，只是坐在小吧台泡茶。
　　单荫一个人进了厨房，也没让扬柳帮自己打下手，扬柳和小白坐在外头喝茶。

　　厨房门关上，小白对扬柳道：“这嘴皮子，你招架的住吗？”

　　扬柳：“我又不主动上去找架吵，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小白：“我看以后有你受的，腿上看着也没什么问题，你自己觉得呢？没影响别的吧？”

　　扬柳瞪她一样，“人好歹现在也算是青壮年，撞了一次就能回收了还？”

　　小白：“我这不是怕万一哪撞出了点儿毛病，以后倒霉的是你么？这男人和女人可不一样，有些东西脆弱着呢，真要不好用了，比哭都难受。”

　　扬柳：“你倒是挺替我着想的。”

　　小白：“也没事儿，反正哥们儿有钱，不行就治，治不好你拿钱再去找一个。”

　　扬柳笑着摇摇头，“人家还身心健全，您嘴下留点德。”

　　小白：“看出来了，看你这幸福的小脸，估计没少被滋润。”

　　扬柳：“看出来你最近过得不好，都有空打听我了。”

　　小白：“我嘛，又不打算步入婚姻，哥哥弟弟的，比你舒服多了。”

　　两个人正聊的起劲儿，单荫把厨房门打开，拿了两头蒜出来，“喝的时候把蒜剥了。”

　　小白：“得，就说背后说人准没好事儿。”
　　晚餐全素宴，三个人聊起了各自的过往，这顿饭从七点吃到了半夜一点，烟灰缸的烟灰铺了厚厚一层，家里的两箱啤酒也喝空了。

　　三人很久没聊的这么痛快了，一杯接一杯，一句接一句，后来的扬柳不禁想起，这竟是她漫长的一生中少见快乐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