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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3.
      乔渝今天在山野上等付渊,之前跟他约好了要教他编东西。
      但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太阳都已经渐渐落山,付渊还是没有来,乔渝看着手中等待时编织好的手环,叹了一口气。
      她没有回家,而是沿着山野去找付渊。
      不出她所料,付渊没来,是因为出了意外。
      乔渝找到付渊时,他正坐在一条小河边,满身狼狈,衣服上有被粘过泥土的石子砸过的痕迹,脸上也是灰尘。
      她蹲在付渊身边,那湿纸巾帮他擦去了脸上的灰尘,她没问他怎么了,只是默默地帮他擦拭。
      付渊也不会告诉她,他今天在找她的路上听到的恶言恶语至今还停留在他的脑海里。
      那些声音又一次把他勉强拼起的勇气打碎。
      他们说“你离乔渝远一点,艾/滋病人少祸害人”,他们说“恶心的怪物”,他们说“被社会抛弃的垃圾”。
      舌头无骨,杀人无形。
      他们说的是对的,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很多人能很大程度上接受艾/滋病,也没有人会在意先天性儿童得了这种病是否是自己可以选择的。
      第一次见到乔渝的时候,付渊就觉得她像风,世界上最干净的风。
      而自己呢,是低贱的灰尘,被卷入风中,只会连累风都惹人嫌弃。
      付渊的思绪突然被打断,他的手上突然被套上了一个手环。
      他偏头看向旁边的姑娘,乔渝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装进了月亮。
      她说:“等你的时候给你编的。”
      说完,也不顾付渊脏兮兮的衣服,抬手拥抱住了他。
      礼节性的拥抱,两者的距离缩短,乔渝没有在意她拥抱的对象是一个传染病患者,好像这就是两个普通人互相鼓励的拥抱。
      两三秒的拥抱,让付渊愣了好久。
      最终还是乔渝开口,“走不走?天晚了去不了山野教你编花环了,去我家吧,我教你编一个新的东西。”
      付渊点点头。

      来到家里后,乔渝给付渊拉了一个椅子出来,“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拿材料。”
      付渊乖乖坐在椅子上等着乔渝,她好像很喜欢鱼,墙上挂着好多画着小鱼的装饰画。

      乔渝把材料拿下来后,摆在桌子上一一展示给付渊看。
      材料不多,几块木头,一盒颜料,还有黑绳和打火机。
      付渊猜乔渝可能是想教他做吊坠。
      果不其然,乔渝拿起一旁的木头,开始耐心地教他:“其实做吊坠不难,难的上面饰品的雕刻。”
      说着,她就拿起笔在木头上简单画了个图案,付渊看的很清楚,她画的是个丝带。
      画完之后,她又拿起刻刀,对付渊道:“看好了哦。”
      乔渝专心致志地刻着手里的东西,半个小时后丝带的雏形终于出来了,她又用打磨器打磨光滑,而后再涂上红颜料,最后刷上一层木油。
      “好啦,等它干就好了。”
      乔渝放下手上的雕刻物,兴致勃勃的和付渊说。
      付渊看着她,问:“红丝带?”
      “对,红丝带。象征着对艾滋病可以结束的希望和对生命的热爱。”说完,乔渝顿了顿才说出了后半句,“还有渴望平等。”
      渴望平等这四个字,让气氛又一次陷入了沉寂。
      这四个字,好像近在咫尺,又好像很难实现。
      两人最后都没有说话,等木油干了之后,乔渝把红丝带用黑绳串好,最后把它戴在了付渊的脖子上。
      “付渊,别总以为自己的生命低贱,不管你得了什么病,你的生命都和平常人一样宝贵。”
      “如果这世界无法做到对艾/滋病平等,你就一直热爱生命,热爱自己,如果连你自己都唾弃自己,那才是先天性艾/滋病患者的悲哀。”
      乔渝的声音不大,但付渊确觉震耳欲聋,坚定又有力量。

      这是他们相处最久的一天,谁都没想到,那会是他们最后一次相处。
      12月1日是世界艾滋病日,她去行阳找付渊,却被告知付渊离校办事去了,所以她干脆就在那里留下照顾了一群群小孩子。
      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回家的路她为了节省时间,走了近道,也就是在那时,乔渝给了邱勇两人可乘之机。
      在她经过那条没有监控的巷子时,乔渝的第一直觉告诉自己后面有人跟着自己,但每每回头都不见人影。
      后来,她干脆拿起手机就开始拨打报警电话,电话刚接通,她就被人打晕拖了进去,手机也掉在了地上。
      邱勇看着乔渝的面孔,确认到,“诚哥,是她,我上次看见付渊一直看着她的照片发呆。”
      邱诚听后嗤笑一声:“付渊喜欢她,他自己也不嫌自己恶心?垃圾东西。我倒是看看我要是动了这女的,付渊会把我怎么样。”
      说完,拿起铁棍就想打在乔渝身上。
      突然,一个人影飞速跑来,一拳砸在了邱诚的脸上。
      邱诚吃痛,拿着铁棍往后退。
      邱勇最先反应过来,有点退却,说出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是……是付渊。”
      话音才落,就被邱诚吼了一句:“你他妈怕他干什么,他今天是出校干嘛的你忘掉了?”
      付渊前几日帮学校的小朋友爬到树上去拿风筝,被人算计,从树上掉了下来,腿到现在都没恢复,他不想去医院,只好出校去药店买点药。
      邱诚拿着铁棍恶狠狠的看着付渊,“你来的倒是巧,既然没在你喜欢那姑娘身上讨到好,那你就来还吧。”
      说着邱诚就笑了起来,“看吧付渊,你的喜欢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不管你现在觉得自己有多像个普通人,艾/滋病都是你们永远磨灭不掉的距离。”
      付渊的拳头一瞬间捏紧,“邱诚,你心里对我有怨恨,那就我们两来解决,你碰她干什么!”
      邱诚看付渊那个样子,就觉得痛快,他一铁棍打在了付渊的身上,“平时就受不了你那虚伪的样子,同样是艾滋病,你装的那么高尚做什么?你看看你身体里那肮脏的血,你配吗?”
      “你那么高尚,为什么对邱善见死不救,因为你,邱善才会跳楼!也是因为你,学校的人才会看不起我。”
      付渊因为腿的原因,没躲过那一棍,他咬牙道:“邱善的死,到底是因为谁,你我心知肚明,邱诚,如果我是你,在我第一次拒绝的时候,就会劝说他放弃,而不是鼓励,以至于给他第二次伤害。”
      这件事惹怒了邱诚,他再次抡着铁棍打向付渊,付渊这一次躲了过去,但腿上的伤还是给他带来了不便。
      邱诚见没打到付渊,人立刻冲上去和他扭打在一起。
      他扔了铁棍打不过付渊,哪怕付渊的腿受伤了,他还是占据了下风。
      终于,他朝呆愣的邱勇吼到,“你他妈愣着干嘛?你不恨付渊害死了邱善吗?如果今天被付渊成功了,他报了警,我们两都得完。”
      这一吼让邱勇回过神来,也许是邱善的死刺激到了邱勇,他抄起铁棍,狠狠的砸在付渊的背上。
      付渊无法防备他们两个人,那一铁棍下来,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也快碎掉了。
      邱诚察觉到付渊控制自己的力道变轻,他趁机一脚把后者踹翻到地上,抄起扔在地上的铁棍,和邱勇对着被踢到在地的付渊一棍又一棍。
      付渊的嘴里都是血,但他不敢吐出来,他知道自己的血对别人的危害,只敢强忍着咽回肚子里。
      刚开始时,付渊反抗不成,被一棍接一棍打,他强忍着疼痛睁开眼睛,看着昏迷在巷角的乔渝,眼里有泪水流出。
      他好想说,阿鱼,我的生命在我心里不及你千分之一宝贵。所以啊,如果我的死能救你一命,那我愿意死亡。
      最后付渊的眼皮渐渐沉重,铁棍还在往下落,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也好像再也见不到他喜欢的阿鱼了。
      这最后的几分钟里,付渊回忆了自己二十几年的人生,他的前半生都在学校里度过,这一年遇到阿鱼,虽经历旁人冷眼恶语,但已经是他短暂的生命里最幸运的事情。
      付渊想睁开眼睛看看乔渝最后一眼,可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费劲最后一丝力气,吐出一句话,像是放下了心中最重要的事。
      等邱诚二人打完之后,付渊早已没了生息。
      邱勇看着地上的付渊,才后怕地说道,“诚哥,我们打死人了,付渊死了。”
      邱诚没有邱勇那么不冷静,但终归还是害怕的。
      他强装镇定到,“我知道付渊校外的家在哪里,我们把他的尸体抬到那里去,一路避开监控走,警察查不到我们的。”
      邱勇现在只有邱诚这一个主心骨了,对于他说的话当然照做。
      他们两个一起把付渊的尸体抬到了那座小木屋,邱诚放了一把火,想把这一切烧的干干净净。
      邱勇不放心的问:“诚哥,火这么大,警察注意到怎么办。”
      邱诚不耐烦地回:“烧干净了警察才不会查到,他们赶过来还要一些时间,足够我们两逃走了。而且现在是冬天,今天又没有风,火烧不了多大的,顶多烧掉这座房子和付渊的尸体。”
      就这样,那天晚上的火烧了整整三个小时,住在山野附近的人看到了大火,都不敢上去扑灭,他们知道,那个小木屋住着一个艾滋病患者。
      因为没有多少易燃物,所以火势到最后是渐渐自己熄灭的。
      熄灭时,那座小木屋也燃烧成了灰烬,连同里面的一切。
      第二天一早,起风了,吹散了那些灰烬,也吹散了付渊的存在。

      犯罪的细节是邱勇招供后说的,乔渝坐在旁听室里,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情绪,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了下来。
      她被气的全身发抖,但更多的是对付渊的心疼。
      乔渝擦了擦眼泪,对吴警官说,“我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他。”
      吴警官示意乔渝问下去。
      乔渝哽咽的声音响起:“付渊最后快死时,说的那句话是什么?”
      邱勇颤抖地回答:“他好像说了一句‘幸好,我来得及时可以救你’。”
      付渊说的是“阿鱼,我好庆幸,我来的及时可以用我的命救你”。
      一句话,让乔渝刚收拾好的情绪再次崩溃。
      她控制不住地哭着道歉:“付渊,对不起,你死后那么久,我才记起你。”
      原来他每天都活的那么辛苦,在遇见她之前,被指责背负着一条人命,即使人的死与他无关,遇见她之后,还要接受所有人的嫌弃和歧视。
      乔渝在那一刻才明白,付渊一直都生活在深渊里,她的出现,只是给了他一点光,而不是朝他伸出手。

      隔年春天,春风又开始绵绵的吹着,好似跨越了千万里般遥远。
      山野中被风吹过的地方,都长满了绿芽,那出被火烧的痕迹也不例外。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树叶被风吹出了沙沙声,乔渝看着远方付渊死时的那块土地,心里突然想起了一句话“深爱如长风,绵绵千万里”。
      最后她收回视线,只留下了喃喃的一句。
      ——“付渊,你总说我像风,可我却觉得,你的爱如长风。”
      这句话说的小声,最后也被风吹散,消失在风中。
      ——完——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视角放vb
    vb:小槿不常在
    “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取自白居易《草》
    本文立意:少一点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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