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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受伤 ...

  •   安仔来不及多想,立马扯开嗓子冲他大喊,“头儿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石珠的滚动声在安仔嗡嗡的脑海里骤停,然后似是掉入了某个机阔中,一声微不可查的“咔嚓”传入耳朵。

      十六亥上的青砖突然裂开,三根长枪拔地而起,枪尖银光霍霍,漆黑的长廊瞬间亮了一下。

      安仔还尚未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只是大张着嘴,接着又看见漠尊瞬间在空中变幻了身形,借着身体猛然后仰的力,一个倒挂金钩堪堪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然后稳稳落在十五辰的青石上。

      安仔眼瞅着这一切,刚想舒一口气,却又听在一片黑暗中墙壁的四角又传来异响。

      这一次的动静不小,漠尊显然也听到了,所以当利箭携带着劲风从四面八方袭来时,他足尖点地一跃而起,瞬间整个人向后又掠出几步远。

      然后只听黑暗中箭尖与瓷砖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接着便是“咔嚓”一声,十五辰的青砖块应声碎成几块。

      漠尊在听到石板碎裂的声响后已察觉出异样。

      墓室机关大都固定,鲜少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类型。眼下他已退了三次,踩过的位置皆是检测过安全的石板,正常情况机关应不再被触发。

      但情况显然不是如此。

      他还待往后退,却被两侧墙壁里直直飞出来的铡刀阻住去路。

      安仔在长廊入口看得胆战心惊,手里攥着的金风棍是紧了松松了紧。

      眼见漠尊被亮晃晃的铡刀堵住了退路,刚一落地却又迎来了一轮刀光箭雨,他身上未配近战的刀械,此时全靠灵巧的身法去闪避,一时间之间有些狼狈。

      安仔实在看不下去,终深吸一口气将手中长棍猛掷于地面。

      此棍名为金风棍,与寻常打架用的棍棒有所不同,它下端偏细中部轻盈,着力点则在棒子头部,本是江湖里攻墓派用作寻龙点穴的工具。

      眼下漠尊性命堪忧,安仔哪里还顾得上再去隐藏自己的身份。用金风棍依次点过石砖上丑辰卯寅子的位置,他身体前倾配合掌心发力,兔起凫举般瞬间几个弹跳便落到漠尊两丈远的位置。

      正待继续向前推进,却猛然察觉出来异样——因救人心切被他忽视掉的青砖触感。

      “小心!”相反,漠尊这厢已经参透了机关的此种变化。

      想来之前的投石问路也在墓穴设计者的算计之内。所谓实中藏虚,就是在看似安全的石砖下埋下一颗石珠,当盗墓贼还在为陷阱过于明显而掉以轻心时,殊不知石珠早已暗度陈仓,一路顺水推舟前进。只需在其中一块安全石砖旁设立机巧,那铢积锱累的推动便会使整个墓道的结构发生变化。

      眼下漠尊被困于这一丈之间,前有地刺探门,后有飞刀断路,只能将内力运于掌中在半空将箭矢引向其他方向。由于石珠触动机阔,长廊内青石的虚实已发生了变化,如今就连他也不知道下一步的落脚点该在哪。

      好在他已察觉出自己当下正处于一小型八卦阵的阵眼,只是层出不穷的机关暗器让他暂时还离不开这一丈之地。

      虽被困于其中,却也有缓兵之计。诚然墓穴主人利用珠玑的推动扭转了长廊内的乾坤八卦,却也不过是一时的变动,并不会打破机关恒定的原则。

      所以漠尊只需破坏掉脚下机关,等扳机所牵引的这一轮明枪暗箭放空,便会有一个喘息的空档。

      他暗自盘算着,体态轻盈在空中转过一圈,运气间将四周的箭矢纷纷震开,足尖发力正待借着下坠的力道一脚塌碎这机关,却意外的瞥见不远处几个老鱼跳波风风火火闯入机关的安仔。

      短短一瞥间,漠尊已意识到安仔走的是他来时踩过的那条路。只是现在机关移位,他还不知道脚下的生门已经转换成死门。

      眼见他不顾一切又要掷出金风棍,漠尊顿时慌了神色,急忙喊他停下脚步。

      却不想那五子位竟也是虚砖,此时又听见漠尊不远处的呼声,安仔虽立马意识到不对,却还是踩入翻板脚下一崴,只觉黑暗中似有凉风袭来,他仓惶转头去看,两只冷箭转瞬便来到跟前。

      瞳孔清晰地映射出箭锋上的刺骨寒芒,安仔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却面上感受到一阵疾风,然后只听叮当两声,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降临。

      他不敢置疑地睁开眼,却见从中断裂的两只羽箭旁散落着两枚精巧的小箭,接着便听到不远处激烈的撞击声,和青石板应声碎裂的动静,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头儿!”安仔心里顿时慌作一团,连忙大声喊着漠尊的名字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却不想入目所及皆是一片黑暗,漠尊身上那颗发出莹莹白光的夜明珠不知何时滚落到了很远的地方。

      安仔还能听到漠尊细微的喘息声,这使他的内心稍稍平复下来。

      “头儿,你怎么样?”

      那头依旧没有回应,于是安仔的一颗心再度悬起。

      他掂量一下手中金风棍,想着管他三七二十一,总之先去看看头儿的情况,却终于听见那头传来语气平淡的三个字“我没事”。

      安仔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猛然间放下了心底的一块大石头,竟觉得方才踩入机关崴到的脚踝甚至都开始发软。

      “太好了,头儿你没事就好!”

      安仔那头只顾得开心,全然不知漠尊此刻并不好受。

      左臂抑制不住的轻颤着,他掀起兜帽去碰,却摸到一手温热的液体。

      他强行压下胸腔内那股想咳的冲动,只觉热辣辣的伤口处有一阵寒意顺着血液流入四肢百骸。

      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

      安仔马上意识到不对劲,不由得又着急起来。“头儿,你受伤了!”

      此刻,漠尊只觉体内的真气紊乱,而那罪魁祸首的三根钢针则在昏暗的青石板上发出曜曜的冷光。倘若点灯一瞧,便会看见那淬毒的针尖上沾染了几点血迹。

      “没事,小伤而已。”兀自压下胸口一阵翻腾的气血,漠尊看似轻描淡写地回应着。

      他今夜几番动用内力,尤其在沙渊里那次损耗过大,钢针上的毒恰逢此时引发了身体的痼疾,那原本全靠他深厚内力从中协调的毒性便一发不可收拾。

      旧疾复发,愈演愈烈,一时之间漠尊只觉得体内冰火两重天,连安仔在不远处的呼喊声都听不明切了。

      好半天他才从体内淬火般横冲直撞的肆虐中活过来,脸上已是冷汗涔涔。

      安仔从漠尊的勉强支撑的声线里分明感受到他的隐瞒,刚要刨根问底却不想漠尊自己倒坦白了。

      “只是这暗器上有毒,我的左肩暂时失去了知觉,可能要辛苦你自己过来了。”

      云中六贤的安温,攻墓派的传人,漠尊不相信一个被破解了玄机的墓道能困的住他。

      但安仔此刻心思全放在漠尊那“有毒”二字上,只想着这流沙墓既然如此凶险,使用的毒又岂能是泛泛之辈。

      所以小伤?怎么可能!看漠尊似乎还游刃有余的样子,安仔一时心里是又气又担心。

      他捡起地上断成两节的羽箭,小心将箭尖举到鼻子下闻了闻。

      一股诡异的香气瞬间涌入鼻腔,安仔晃了晃神赶忙将其扔到一旁,再捡起另一支箭,却是相同的气味。

      “是满堂花醉。”安仔喃喃轻语,一时间心若死灰。

      满堂花醉是古书中记载的一种奇毒,由断肠草一品红马蹄莲等十余种毒花炼制而成,因散发着令人迷醉的香气故而得名“满堂花醉”。

      这毒初入人体时会只会让人产生一些幻觉,身体呈现出一些麻痹的症状,但一柱香的时间若没有解药,血液中的毒素便会如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让人筋脉尽断爆体而亡。

      两人现在连这小小一方墓室都走不出去,安仔上哪里为漠尊去寻这解药。

      他不死心,继续朝那边喊:“头儿,暗器上的毒你可识得?那上面是否有着淡淡的花香?”

      得到漠尊的否定后,安仔又重燃起一丝希望。

      “师傅的手记曾提到沙陵里的几种毒,满堂花醉、红袖、迢瑶……”

      安仔回想着藏书阁笔记上的字句,那书他不知反反复复看过了多少遍,上面哪一页上的褶皱,哪一处墨水印记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师傅……的手记?”不远处传来漠尊似笑非笑的声音。

      安仔顿时有些脸红自己情急之下不小心说漏了嘴,但一想到漠尊中毒之事,那些弯弯心思便随之给他抛到脑后去了。

      在又比对了十几种有记载的,同时流行于两三百年前西域的奇毒后,漠尊轻轻咳了一声,瞬间感到胸口一阵锥心刺骨的痛,却还是兀自调侃着“难怪之前让你去学医你不肯,原来精通的竟然是毒道。”

      “不过,若如你所说,这毒是其中一种的话那我倒不担心了。”

      什么意思?安仔还待问下去,却听漠尊那边又猛地咳了起来。那咳嗽声听上去撕心裂肺的,让人几乎怀疑他能否撑过下一秒。

      “没事,只是老毛病犯了…”安仔望向黑暗里,仿佛从中看到的是一个行将就木缠绵病榻的老人。

      他多熟悉的那个头儿,是明媚的,张扬的,智慧的,善良的,有时会很狡诈但对自己人却总是展露温柔一面的,健康的……

      好像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做到的。

      他从未想过,也难以想象到这样绚烂的光彩下燃烧的竟是一副病入膏肓的躯体。

      “头儿……”

      “我真没事,顶多半个时辰手臂就能恢复正常了。”他顿了顿,声音突然软下来。“喂,你能不能先过来再说话,我这样喊着很累。”

      这才是平日里漠尊玩世不恭的态度。安仔见他言辞凿凿,气息虽不稳却似乎游刃有余的样子,心中勉强相信了几分。

      于是听到头儿的要求后,他条件反射下拿起金风棍就要往前探。只是棍尖刚一点地却猛地想起了什么,然后停了下来。

      “头……头儿,我该咋过去?”

      听到这,黑暗中的漠尊几乎要给他气笑了,他有气无力地打趣道,“你师傅的手记上不是有记载吗?”

      “师傅的手记……”安仔甚至还用心去琢磨了一番,然后幡然醒悟。

      “不是什么师傅的手记啊,头儿!就那本藏书阁的话本书……我很喜欢看,然后学到很多……”

      他越解释却越显得苍白,尤其在听到黑暗中漠尊那极力掩盖的低笑后彻底编不下去了。

      索性直接破罐子破摔,一张脸涨的通红。

      “头儿你早就知道了!”

      漠尊佯装无辜,“什么?”

      安仔知道他存心戏弄自己,干脆坦白。“哎呀,是师傅啦!”

      “被称为’斗下惊龙”的攻墓派天师安之序正是家师。”

      “原来如此。”漠尊一副才明白过来的样子,然后真心夸赞。“那点石成金的棍法着实精妙。”

      “头儿你都看到了?”安仔回想起方才那惊险的一幕,又是一阵后怕。若非千钧一发之际,头儿分心连发两枚弩箭打下那飞羽,只怕现在受伤的人就该是自己了。

      “都看到了。”

      “所以你现在可以光明正大施展你那十八般武艺过来了。”

      良久漠尊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自顾自咳着笑起来。

      “想不到我这小小的蜃楼里,倒真是藏龙卧虎。”

      攻墓派唯一传人安温、踏玉留影的蜀中侠盗牧清、阎王殿上敲算盘的薛掌柜,还有……

      还有一个洗尽铅华的墨非烟……

      墨非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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