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宾》鱼霜

13、你妈

　　蓝晏想见面？见面做什么？江浸月垂眸想了几秒，应下：“好。”

　　她说：“我去你那边？”

　　蓝晏说：“我去找你吧，你不是感冒在家里休息吗？”

　　江浸月说：“嗯。”

　　她说完给蓝晏发了地址定位，也不知道蓝晏过来干什么，其实蓝晏还是有点改变的，从前她自尊心强，如果被拒绝了，她肯定不会继续追着问，但现在的蓝晏，重逢后她说了那么多婉拒残忍的话，她居然都受着了，甚至，还想见面。

　　见面，想聊什么？

　　她的婚事吗？

　　江浸月思绪有些混乱，一下会联想到五年前的蓝晏，瘦瘦高高，皮肤很白，扎着马尾，始终走在她身侧，爱拉她的手，那时候同性的恋爱并没有被普及，没人会怀疑她们的关系，只当她们是很好的朋友。

　　最开始，她也当蓝晏是好友。

　　只是后来看到她收到情书会生气。

　　蓝晏好笑：“你生气什么？你难道喜欢那个男孩子？”

　　她说：“没有。”

　　别说喜欢，她讨厌死那个送情书的男同学了。

　　然后蓝晏问她：“那你生气什么？”

　　她也想知道。

　　后来总算知道了。

　　原来，她喜欢蓝晏。

　　是想和她永远在一起的，亲密喜欢，她表白那天，蓝晏坐在桥边，手里拿着冰棍，两人闲聊，她说：“给我吃一口呗。”

　　蓝晏就把冰棍递给她，她浅浅咬了一口，问蓝晏：“你不介意吗？”

　　蓝晏问：“什么？”

　　她指着冰棍：“你不介意我咬吗？”

　　蓝晏笑了：“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她指着蓝晏的唇：“那我亲你，你介意吗？”

　　蓝晏愣住了，看她的眼神有些懵，似乎没猜到她会说出这有的话，她也憋着一口气，闹了三个月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大胆起来，说：“蓝晏，我喜欢你。”

　　还问她：“你看不出来吗？”

　　蓝晏说：“我……”

　　她扭头：“看不出来就算了。”

　　蓝晏拉住了她。

　　然后，就此拉住了她。

　　一辈子。

　　江浸月头微仰，靠在沙发上，看着头顶的吊灯，纷乱的思绪被铃声打断，她转过头，三两步走到门口。

　　其实她不止一次的希望打开门看到蓝晏。

　　这几年，她无数次的做梦，梦到蓝晏回来了，和以前一样，敲着门，喊：“江小月，开门。”

　　她会开心的贴上去，问她：“你还知道回来啊。”

　　她从来没有怪过蓝晏。

　　从来没有。

　　可她现在不得不责怪蓝晏。

　　江浸月闭了闭眼，深呼吸，打开门，蓝晏站在外面，她手上拎着一个袋子，江浸月低头：“这什么？”

　　蓝晏说：“米粥，你晚饭也没吃就走了，我怕你还没吃。”

　　江浸月沉默两秒。

　　蓝晏以前很爱给她带零食，有时候她参加学校活动，自己先回宿舍，然后蓝晏就会给她买一些零食，她比自己还知道她的口味。

　　江浸月说：“谢谢。”

　　蓝晏说：“没关系，吃了吗？”

　　江浸月说：“还没有。”

　　她说着侧开身体：“进来吧。”

　　蓝晏走进去，这间房子她很熟悉，从第一次被江浸月带回家，后面她经常过来，高三第一学期，她们俩没住校，就住在这里，她给房租和伙食费，她妈妈呵斥她：“如果给钱就别住了。”

　　她只得把钱收起来，给她妈妈买了一个按摩椅。

　　后来按摩椅也被她妈妈气的扔了。

　　蓝晏看向房间，还是熟悉的两室一厅，以前她是和江浸月一个房间，没在一起前，她们睡一个床上，在一起后，反而还避开，她搬了贵妃椅在她床边，睡在贵妃椅上。

　　有次江浸月睡着了滚到她怀里，她愣是一夜没睡。

　　现在回想，那么多的记忆。

　　江浸月问：“过来，有事吗？”

　　蓝晏这才看向她，说：“也没事，听说你感冒了，我过来看看。”

　　江浸月失笑：“小感冒而已，换季，很正常。”

　　蓝晏点头，目光却没舍得从她脸上挪开，江浸月卸了妆，脸微白，估摸是感冒的缘故，总透着一些羸弱，好像随时会倒下来，她看着江浸月：“刚洗澡？”

　　江浸月点头：“嗯，刚洗完。”

　　回来她跑到厕所又吐了，身上味道难闻，干脆洗了个澡，没想蓝晏会来，她穿米格睡衣，长袖长裤，秀发半湿，蓝晏没多看，只是看向四周：“这里没怎么变。”

　　江浸月说：“是吗？”

　　其实是她舍不得改变，从蓝晏走后，这个家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她总觉得蓝晏会回来，她怕蓝晏回来看到变化会不习惯。

　　现在有点后悔，没有变化。

　　蓝晏说：“嗯，是没怎么变。”她说：“阳台的花还在吗？”

　　江浸月说：“有两盆没了，其他的都在。”

　　蓝晏问：“我能去看看吗？”

　　江浸月说：“可以啊。”

　　蓝晏走到阳台，推开玻璃门，外面有三五盆花，中间那盆叫太阳花，很好活，也容易打理，这是她和江浸月去乡下玩带回来的，当时以为活不了，没想到一种就活了，江浸月说：“这生命力好顽强。”

　　她记不得当时说了什么，后来这花就一直摆在这里。

　　离开那年，她是想带走这花的，但终究没舍得。

　　她怕花跟着她去国外，存活不了。

　　她希望这花永远都能盛开，就好像她希望她会早点回来，早点和江浸月重逢。

　　江浸月走在她身边，洗了澡，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发丝里也是洗发乳的味道，玫瑰味的，她见蓝晏看那盆花，也不由想到以前去乡下的事情，她低头一笑。

　　蓝晏说：“这花还在呢。”

　　“在呢。”江浸月说：“真担心以后结婚没人打理，要不你带走？”

　　蓝晏一怔，随后想到她结婚，肯定不会来这里了，住新房估摸这些花也不会要了吧，蓝晏心头疼得不行，她说：“也好。”

　　说着她蹲下身体，拿起花盆，不大，砖红色的花盆，随处可见，里面的花也是随处可见，但对蓝晏而言，却有不同的意义。

　　现在这些意义，江浸月不要了。

　　蓝晏小心的将花盆放在旁边，听到江浸月说：“进来坐吧，我给你倒杯水。”

　　“你别忙了。”蓝晏说：“我只是过来看看。”

　　什么时候，她们之间如此的陌生。

　　比刚相识还不如。

　　江浸月说：“我挺好的，你放心吧，谢谢了。”

　　话里话外都是客气，堵住蓝晏想要问出的问题，那个问题，她现在回想，都觉得可笑，蓝晏擦过她身体走进客厅，说：“借下卫生间。”

　　江浸月说：“去吧。”

　　蓝晏走了进去，平复心情，卫生间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有变，卫生纸筒挂在右手边，熟悉的去味剂，洗漱台，毛巾，牙刷，三个位置，她那个位置和江浸月妈妈的位置都挂着一支牙刷，蓝晏拿起来看眼，是新的，不知道挂了多久。

　　这里的一切，都令她那么的熟悉，仿佛从来没有离开。

　　可洗漱台上多了一盒烟。

　　女士香烟，她看江浸月抽过，烟头是白色的，烟草味不那么浓郁，反而有薄荷香，蓝晏坐在马桶上，看着那盒香烟，很久后，她从里面拿出一支，夹在指尖，烟盒旁边是打火机，她啪嗒一声点燃，火苗在她眼底燃起，一窜很高。

　　她第一次抽烟，吸到口腔里，呛了下，咳了好几声，外面江浸月听到声音有些担心，敲门：“蓝晏？”

　　蓝晏还在咳嗽，江浸月问：“你没事吧？”

　　她很不放心，刚想开门，蓝晏说：“没事。”

　　她说着掐灭了烟头，扔在垃圾桶里，走过去，打开门，说：“刚刚偷了你的烟。”

　　江浸月有两秒没回神。

　　蓝晏以前也爱说这话，站在房门口，说：“刚刚偷吃你的饼了。”或者：“刚刚偷吃你零食了。”

　　虽然都是玩闹，但突然来这么一句，还是在这样熟悉的地方，江浸月有几秒没反应过来。

　　还是蓝晏说：“抱歉。”

　　她找回理智，说：“没关系，你喜欢就拿走。”

　　蓝晏说：“我不喜欢抽烟。”

　　江浸月笑笑。

　　她让开距离，蓝晏走了出去，在客厅站了几分钟，拿起那盆花说：“那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江浸月点头：“路上小心。”

　　说着要送蓝晏出门，蓝晏被她送到门口，等电梯的时候，蓝晏说：“晚上我去那家首饰店了。”

　　还是说了出来。

　　蓝晏放下所有的自尊，宁愿被江浸月踩在脚下，如果被蓝齐知道，肯定说她在犯贱，可她真的就犯了，她想知道江浸月在想什么。

　　她问江浸月：“戒指是你买的吗？”

　　江浸月没想她会去首饰店，也没想还会问戒指，有些慌神，不过她很快稳住，说：“是我。”

　　她说：“挺好看的，我觉得很适合结婚用，就买了。”

　　蓝晏说：“那不是婚戒。”

　　“没关系。”江浸月说：“我就当婚戒了。”

　　蓝晏忍不住：“没有其他原因吗？”

　　江浸月失笑：“还能有什么原因。”

　　这一笑，蓝晏觉得更羞耻，更无地自容，她忍着情绪，刚开口，手机铃响起，是微信电话，蓝晏拿出手机，屏幕闪烁她妈妈的照片，江浸月低头，说：“你妈电话，快接吧，我就不送你了。”

　　蓝晏点头，抱着花上电梯，门合上的刹那她突然想到江浸月的话。

　　你妈的电话。

　　她怎么知道，她妈妈长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