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爱》烸沄

1、初遇

　　1974年冬，东北某边防师医院病房。“医生，她怎么样了？”
　　“怀孕了，有点低血糖，加上情绪激动才会昏过去，没什么大事，让她好好休息养着吧。”
　　“好，麻烦你了。”

　　送走了医生，徐睿看着昏睡在床上脸色苍白女人，内心五味杂陈。
　　她结婚十八岁结婚，到现在二十五岁，终于怀孕了，可是丈夫却……
　　徐睿认识她五年了，第一次放纵自己的眼睛尽情地去看她。以往他们之间，永远都隔着一个人。
　　作为首都军区大院的孩子头，徐睿从小就领着一群大院子弟招猫逗狗惹是生非，喜欢他的对他万般包容，不喜欢他的，看在他家徐司令的面上也得包容。徐睿就这么潇洒的生活到了十八岁，在徐妈妈的强烈要求下他被送进了部队，扔进了东北边关。
　　部队是个大熔炉，等徐睿回家探亲时每个见到他的人都这么感叹。
　　走起路来一步三晃的纨绔子弟成了一株小白杨，回来家也不出去呼朋唤友了，还能在家陪奶奶摘摘菜陪爷爷下下棋，这让对儿媳妇送走宝贝孙子极度不满的徐睿奶奶喜出望外。
　　徐司令的孙子进了部队后改邪归正了！这是军区大院里的大新闻。
　　本来因为徐睿长得好，这大院里年龄相当的小姑娘就喜欢跟他玩，这可是她们的父母深恶痛绝的对象，要不是看徐睿还算知道底线，并不理睬她们，这帮爱女心切的家长们才不管什么徐司令呢，三人成虎，要摁倒徐司令不容易，要摁倒一个纨绔子弟使使手段还是能办到的。毕竟这个年代，今日天上云，明日脚下泥，屡见不鲜。
　　徐睿没看上谁家小姑娘，小姑娘们的家长虽然难免嘀咕徐睿眼瞎，但好歹放下了一颗心。
　　这会儿徐睿仿佛脱胎换骨，一身正气往那一站，不但跟他一起长大的小姑娘芳心沦陷的更深，就连小姑娘的父母都心动了。
　　徐司令夫妻贫农出身，徐妈妈出身工人家庭，满院再找不出比徐睿更根正苗红的家庭，他还这么好看！现在又这么优秀！
　　说媒的人络绎不绝。
　　徐妈妈挑花了眼。
　　徐睿整天在家跟个窑姐儿似的一个个接客不说，还听了三个一起长大的小青梅一往情深的告白，吓得没两天就受不了撒丫子跑回了部队。
　　徐妈妈其实也不是一定要儿子现在就结婚，只是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就因为这个小祖宗丢尽了脸，徐睿去部队前，在这大院里哪个有女儿的人家会上赶着跟她儿子套近乎啊，现在儿子终于长进了，她就是跟人家客套一下，颇有种“昨天的儿子你爱搭不理，今天的儿子你高攀不起”的心态。
　　不过，儿子不配合，徐妈妈也没办法，为了不让儿子以后家都不回了，只好承诺以后相亲都经过他同意。
　　徐睿回大院招摇了一圈，收货无数芳心，带着一肚子的疑惑不解回了部队。
　　爱情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儿？
　　徐睿是二十岁那年遇到江南的。
　　那是一个下着大雨的早晨，他去招待所找人，却被告知要找的人出去了，他等在招待所门口，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看雨幕中的街道，结果就看到了撑着一把黑伞从街头走过来的年轻女子。
　　徐睿自幼容貌出色，家世优越，对他告白过的女孩不知凡几。但他从未体会过她们说的“一看见你就心跳加速”，心中还曾暗自腹诽人家心脏有毛病。
　　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也有毛病了。
　　来人穿着中规中矩的白衬衣黑裤子，乌发将将及肩，很普通的打扮，不知道为什么，与她眼神一触，徐睿便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除了这茫茫大雨和她透着湿漉漉的眼神，再没有了其他。他一动不动看着那个年轻女子一步一步的走来，心中闪过一个很俗气的词——命中注定。
　　女子走进招待所，收起来雨伞，仿佛注意到他的凝视，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仿佛被他容貌所摄，微微一怔，但到底只是轻轻对他点了下头便转头看向门外不再看他。
　　他以前觉得女孩子大都以貌取人，如今却第一次希望别人对他以貌取人。但看这女子似乎并没有主动攀谈的意思，他一面欣赏于她的矜持自重，一面有有些苦恼。他从未跟陌生女子单独相处过，更别说主动搭讪了……
　　正纠结着，他等的人回来了，对方仿佛没看见他，撑着伞大步走进大门，边收伞边对着那女子抱怨道：“下着大雨你一大早跑哪去了，我一睁眼没看到你差点以为自己昨晚是做梦呢……”
　　“第一次来，随便看看……”女子又说了什么徐睿已经没心思再听了。
　　这时来人也终于用眼风扫到了杵在一边的徐睿，“你怎么来了？”又道：“正好给你介绍一下我爱人，江南。”又面向江南：“这是我战友徐睿。”
　　“你好，我叫江南。”江南淡淡一笑。
　　徐睿勉强让自己没有失态，喊了一声：“嫂子。”不敢再看她，转向孙延安：“孙连长，有点事跟你商量一下。”
　　……
　　这是江南第一次来到部队，也是徐睿与江南的第一面，此后孙延安经常拍电报求江南来看他。
　　部队里还算安宁，时间缓慢的一天天划过，徐睿跟孙延安渐渐成了成了朋友。
　　偶有不巧，江南刚收到孙延安的电报，又收拾了行李去部队找他，正在火车上呢，孙延安却接到紧急命令出任务去了。他他便请算是跟江南认识的徐睿到车站接江南。
　　徐睿开着吉普停在车站外，点了根烟站在车外等着，不一会就看到拎着两个包裹的江南走了出来。
　　徐睿把抽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碾了碾，大步走过去。
　　“嫂子。”他在离江南一米远的地方停住脚步，“我叫徐睿，是孙哥的战友，嫂子还记得我吗？”

　　“哦……”江南看见他明显一顿，“我记得……”
　　“孙哥这几天有突发情况出差了，他让我来接你。”徐睿的眼神没有看江南，略过她看向她身后，他伸手去接江南手中的大包裹，两人不小心触了一下，仿佛有电流闪过，两人同时松手，包裹砰的一声落到地上。
　　两人呆了一下，不由看向对方，就这么隔着一米的距离，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过了一会儿，江南先撇开眼，徐睿也回过神来，伸手重新捡起包裹，低声道：“嫂子……上车吧。”
　　江南也只低低说声“好，麻烦你了。”两人走到车旁，徐睿打开副驾驶车门，对江南说：“嫂……嫂子，坐这里行吗？”江南沉默一下，摇头：“不了，我有点不习惯，以前都是坐后边的。”依旧上了车后座。
　　徐睿不再劝，把行李放到副驾驶座，坐上驾驶座。他关上车门后就这样坐在那里，既没有回头看，也没有发动车。
　　江南望向车外，也不知道说什么。

　　许久之后，徐睿突然问：“嫂子，你……你是哪里人……”
　　江南轻声说：“我……跟延安一个大队的。”
　　“你……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
　　“我十八，延安二十，他入伍前。”
　　“怎……怎么这么早就结婚呀，你……你应该多读几年书……”
　　江南平静的说：“我高中毕业，”看到徐睿眼睛一亮，不等他说什么，继续道“我自幼丧母，父亲身体不好，记事起就整天饿肚子，更别说上学了。”说到这里微微一笑，“有天出门遇到了延安，不知怎么合了他的眼缘，经常偷家里的东西给我吃，到了上学的年纪，他就是不去上，磨着我婆婆供我上学，不然他也不去，挨打都不改口。我算是我婆婆养大的，也是她供我读到高中毕业。”她轻轻的叹一口气，说：“徐睿，开车去招待所吧。”
　　徐睿低低应了一声，终于发动了车子。
　　把吉普车开出了黄包车的车速，一路无话把江南送到了招待所，请前台给她开了房间，把行李送到她房间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包裹太重了，房间太远了，徐睿有点呼吸困难。扯了扯自己衬衫的风纪扣，他调整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理智，掏出了口袋里的掏出裤兜里一个小纸包，没敢递给她，伸手放到了床上，低声跟江南道：“嫂子，这是孙哥走之前让我给你的钱和票，他还得几天才能回来。”
　　心里明白应该走了，但是脚下仿佛生了根，虽然开着门，但徐睿还是觉得简直空气都稀薄了，呼吸声清晰可闻。
　　徐睿从小恣意妄为，喜欢什么东西向来都是马上抢过来，要不是因为天生的情感洁癖，就是做个花花公子也有无数女孩前赴后继心甘情愿。他会有一天遇到一个人能让他这样克制自己，勉强保持理智说了句“嫂子有事需要帮忙，就让前台给我打电话。”
　　江南目光始终平静如水：“好。”脚下未动，只目送他离开。
　　一周后，孙延安回来了，直到江南回老家，徐睿都没再见过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