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隔天,廖忱去办公室拿了报名单子,不用他说,一下课,周边就水泄不通了。
      好的都被挑完了,长跑是剩得最多的。

      “哥。”郭纤趴桌上,笑嘻嘻地指了指纸上的一栏,“跳高,我来一个。”
      就最后一个名额了,廖忱瞧一眼身旁空了两节课的位置,将纸递给郭纤,笔甩给他,“自个儿填。”

      这东西凑半天了也没凑齐,每回长跑总是差那么几个,廖忱这人不爱强迫人,一直没去询问。
      纸朝杂乱的桌盒里一塞,廖忱就冲着课桌睡了过去。

      他再回到现实世界,是被人拍了拍肩。

      廖忱桌上赖了几秒,抬头看去,艰难地睁开了眼皮。
      他皱着眉头朝旁边一瞟,整个教室的人已经空掉,就他旁边坐一人。

      “跳高。”余枞西盯着他说。

      廖忱脑子有点儿懵,他桌盒里胡乱抓了几下,将那团皱巴巴的纸丢给了余枞西,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再看去,余枞西两只眼直勾勾放他脸上。

      “啊?”他下意识一句。
      “满了。”余枞西慢吞吞一句,食指在那几个歪歪曲曲的名字上敲了敲。
      廖忱看一眼,他耸耸肩,哦了声,“那没办法了。”
      “我和你说过。”余枞西依旧看着他。

      这句话让廖忱特不爽,他扯回单子,“没有了。”廖忱将那张纸塞进桌盒,语气不是很好,“今个儿一大早都在报,你跑哪去了?”
      “跟你没关系。”

      廖忱乐了,他点点头,“确实和我没关系。”顿了顿,他看回去,一挑眉,发自肺腑地提了个问,“你这细皮嫩肉的,跟个姑娘似的,能跳吗?”
      “姑娘?”余枞西的语气听着还挺不可思议。

      廖忱在他脸上又打量了一番,他确实是没见过哪个男的能长得像他这么精致,不是长得女性化,而是他这五官实在太完美了。

      “你要实在想报。”廖忱顿了顿,话到嘴边又变了味儿,他站起身来,低眼睨着他,“我先去吃个饭,这事咱们放一会儿说。”
      “不用了。”前脚还没踏出门槛,余枞西又冷冰冰地冒出三字。

      廖忱没转头,恶心人地哦了声。
      ……

      他在食堂吃了个十几分钟的饭,再踏进教室,姑娘没去吃饭,趴桌上当起了睡美人。

      廖忱拉开椅子坐下去,朝身旁瞄一眼,余枞西卫衣帽兜脑袋上,整张脸埋臂弯里。

      廖忱吹了个口哨,摸出桌盒里的纸来,抬手弹了弹,故意制造出几声清脆,“还有俩一千五长跑,你要实在想报个什么,咱俩一人填一个这事就圆满结束了。”

      话毕,那束身影动了动,皱着眉头立直了身,帽檐下的那两只眼显得有些幽怨,就是这春暖花开的季节也阻止不了他冒着寒气。
      他拿过廖忱手上的纸,抄起笔,二话不说就填了上去。

      他看去,一千五那栏写下了三个漂亮的字,“豪迈。”
      余枞西瞥他一眼,将单子递了回去,有些不满地说道,“安静点儿。”

      闻言,廖忱笑容一顿,看了过去,这人从头到尾,从昨天到现在,都给他一感觉:傲气。
      但廖忱还真不惯着这种人。

      “爷,还真不好意思,从前这就坐我一人,你要想安静点儿就自己回家找个地儿躺。”
      他一口懒强调,比余枞西更横点儿,那言语里就差没明说了,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两人就这么互盯着,余枞西一脸傲意的不满,廖忱一脸没睡醒的不满,俩不满的人坐一起,那就只能不满着,谁也不肯让谁。

      “你...”廖忱没他能熬,张了嘴,“要不舒服。”他顿了顿,“咱们俩就换个位置。”

      话刚说完,后门探出个人脑袋,廖忱下意识看去,李明雯正朝这边张望着。
      对上目光时,她连忙向着廖忱招了招手。

      他看一眼那张冷得能掉冰碴的脸,站起身来,“先暂停。”

      话毕,廖忱抬脚向着后门那道身影走去。

      还没走近,李明雯的脸就已经烧沸了起来,他插兜停在门后,就这么盯着她,也不说话。

      李明雯红着脸垂下了脑袋,没敢去看廖忱,细小的声音即使细小,在空荡荡的教学楼也放大得很清晰,“廖忱,下周我生日,你来吗?”
      “生日快乐。”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廖忱直接明了地说,“但真不好意思,我没空。”

      “啊?”这前脚给个枣后脚就来个巴掌李明雯实在没料到,她拎起睫紧张地望着廖忱,脑袋转得很快,“那下周你要去看...”
      “不好意思。”廖忱打断了她,“下周也没空。”

      “我...”李明雯有点儿结巴了,一副手无足措的模样。
      “下下周,下下下下周都没空。”廖忱舔舔唇,眯了眯眸瞧一眼明亮的天色,脸不红心不跳,“真不好意思妹妹,我对女的真没兴趣。”

      听着,李明雯抿直了唇,牵强地点了两下头,“不好意思,打扰了。”

      送走客人,廖忱再坐回去,明显感觉自己和余枞西的距离远了点儿,中间裂了条小缝。
      他在内心嘿呦一声,很快也将课桌向一旁扯了扯。

      -

      周末廖忱确实都有事,而且有时候还不止一件事,但这种事只定义在一个东西上边,钱给够了,就算让他去厕所铲屎他也能笑着干。

      灿烂的下午,廖忱看着眼前大堆杂货,还在陆陆续续地从屋子里搬出来。

      “小廖。”张踉力叼着一根烟,东西全放出来后他向后看了眼又去瞧面色有些为难的廖忱,“就这些,也不多。”
      他笑一声,用力地拍拍廖忱的肩,“你们这些年轻孩子身子骨硬朗,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廖忱看着,又将视线放去了那张笑脸上,他想说,我可去你妈的吧,但张张嘴,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一个嗯字。

      “那行。”张踉力左右张望一下,随便拎了袋东西,“就这附近,也不远,就几步路,我都省得叫搬家公司了。”
      他指指那一大堆,咬着烟使劲说,“你看看能拿些什么,多拿点儿,少跑几趟,我先带你走一趟,这点儿东西你一个人跑一百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廖忱注视着张踉力口中的‘那点儿东西’直想爆粗口,但他没说话,只是抿直着唇去看他。

      “就附近,一两步路就到了。”张踉力笑容没掉下去过,一五十多的老男人,家里也一个人,吃得浑身赘肉,满脸的油腻感,“真的。”
      被廖忱这么一盯,他音量扬了扬,生怕他不信服般,坚定地拍了拍胸脯,“我是看你这小子努力,什么事都介绍着你做。”

      廖忱依旧没说话,和他僵持几秒,为手机里的余额和下月就要交的水电费妥了协。
      ...
      “行吧行吧。”他随手拎了袋棉絮,紧接着又拎了个麻袋,还挺沉,一拎起来就噼里啪啦的,应该是什么易碎物品。

      见状,张踉力立马带着廖忱朝新家的方向走。

      他几乎是三步一回头,手上就抓一小袋子,一直找喘得像狗的廖忱说话。

      “小廖啊。”张踉力紧张的目光落在廖忱的麻袋上,“你那包袋子小心点,里边都是碗。”

      廖忱敷衍地点点头。

      张踉力转回脑袋,吐掉了嘴里的烟,继续前进着,“要放从前,我那身子骨早拎过去了,还用不着你,现在不行了,现在走几步就费力。”

      廖忱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但都被周边的喧嚣给掩盖了过去。

      张踉力的屋子需要过一条长长的巷子,然后穿梭过一条马路,再艰难地爬上三楼才能到达。
      廖忱走了一路,这一路走得火冒三丈。

      刚到门口,他就将东西放了下去,“张哥,这活我干不下去。”

      闻言,张踉力立马顿住了脚步,扭头看了过去。

      廖忱张开了一个手掌,“再加五十吧,今天这天气也挺热,咱都不容易。”
      就他妈一只手,张踉力像看到了鬼般,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不成不成!”他嗓门扯得老大了,廖忱感觉整幢楼房都绕着他的声音,“这几步路我自己都能搬上来了!”

      廖忱舔舔干涸的唇,手插着腰,有些无奈地和他对看着。

      两人僵持着,能有半分钟,廖忱扭头就走,“那行吧。”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是看他小,想找个苦力工。

      “你要有能耐自己抬上来吧,当减减肥了。”廖忱脚已经踏出了门槛,“这一趟就当咱关系好,不收钱。”
      “诶诶诶!”刚下两个台阶,张踉力不情不愿地叫住了廖忱,“这样吧,四十,再加四十!”

      廖忱看回去。

      他皱着眉头,笑容已不复存在,满身上下都写着抠搜二字,“不能再多了!”
      廖忱豪爽地行了声,“那您歇着。”
      “——”

      这堆东西廖忱来来回回搬了能有三四小时,最后一趟时,东西还没拎上去,张踉力已迫不及待地候楼底了。

      “就这了吧?”他疑问着,嘴上又叼了一根烟。
      廖忱嗯了声,“最后一趟了,我搬...”
      “不用不用。”张踉力指指空地,“就放这吧。”

      廖忱疑惑地看他一眼,总觉得有诈,“我还是搬...”
      “不用不用!”他按住廖忱,强硬地说,“就放这!”

      他无奈地放下,准备看他搞什么幺蛾子出来。

      张踉力摸了摸兜,廖忱看着,揪着汗透的衣服擦了擦快要掉眼睛里的汗水。
      张踉力摸索半天,掏出一黑色钱包来,也就一百四,咬着烟能在那夹层里挑半天。

      廖忱等得心烦,脱掉上衣,揪成一个长条,朝空地一拧,汗滴全被他揪了出来,顿时,暗色的地板又暗了一层。

      “来。”抬头看去,张踉力不知道又从哪里摸出根烟来,笑嘻嘻地递给了廖忱,向他扬扬下巴,“拿着。”
      廖忱将手上的汗在裤子上抹了两下才接下,“谢谢张哥。”

      张踉力诶诶着应了两声,又拢着手殷勤地替廖忱燃了这根烟。
      他用力地吸了口,偏头朝旁边吐出口烟雾。

      “来。”张踉力紧接着将钱塞去了廖忱的手里。

      他烟衔去嘴上,眯着眼弹了弹手中的钞票,刚准备去数钱,又被张踉力打断了。

      他抬手拍了拍廖忱的脸颊,“你这小子,不会人情世故。”

      张踉力手上有股难闻的味道,廖忱被他这举动直接扇懵了,虽然力度很轻,但他真开不起这玩笑,没能控制住表情,脸一点点冷到了冰点。

      “出来混的,那十几二十块都是钱,就你这种人,家里也没条件挑,只要能赚钱,哪回不是上赶着去做的?”

      他垂下睫,脑袋跟着张踉力拍过来的方向偏,烟头燃烧的烟灰也一点点地抖落在了地上。

      张踉力收回手,“既然要生活,那就放聪明点儿,懂吧?”

      廖忱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钞票攥得绑紧。
      张踉力看他一眼,拎起脚旁的袋子朝上边走。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廖忱才有点儿动静,他将钞票折好揣兜里,拎着衣服转了步子,刚抬起耷拉的脑袋,廖忱就撞上了一双眼。

      见状,他一愣。

      余枞西骑着辆山地自行车,一只长腿笔直地踩地上,整个人就朝向这边,像是专程停着看场好戏般。
      廖忱心里那股郁闷和不爽愈发深了几分,他移开目光,路过余枞西时偏头看向他,故意将烟吐在了他的脸上。

      余枞西一愣,扭头看了过去,“廖忱!”

      那声音听着像是气炸了,廖忱开朗地乐了几声,扭过身,衣服朝背后一甩,五指竖起,食指轻靠额头,叼着烟,眼一眨,向他吊儿郎当地敬了个礼。
      ...

      带着郁闷的心情刚踏进家门,廖忱这心情又郁闷了一分。

      廖天成窝在沙发上,屋子里百年不变的酒味飘散在空中,他盯着要死不活的电视机一边吃着卤菜一边喝着小酒。
      廖忱瞥他一眼,将衣服丢洗衣机里,进厕所冲了个澡,他闭上眼,重重地叹了口气,试图将刚刚哽心里的那口气给叹出来。

      大概淋了三分钟,廖忱关掉花洒,换上干净衣服走了出去。
      廖天成听见动静看了过去,廖忱趿拉着拖鞋走了出来。

      “廖忱啊?”他嘴里嚼着猪耳朵,含糊不清着说,“我这腰啊。”他顿了顿,精髓地在腰后捶了两下,“最近总是酸痛。”

      廖忱脚步没停,径直向阳台走去,耳聋了似的。

      廖天成的脸随着他的动作转了过去,“你给我买个按摩仪呗?”

      廖忱压根没想理他,他拉开窗户,外边忙碌这么几小时,天空已经压了下来,带着雾蒙蒙的灰色,和他这破心情一样。
      他攥着晾衣杆将已经扫脑袋上的衣服给顶了下来,一件一件地丢去了盆里。

      廖忱外边忙一天已经很累了,他试图心平气和着做完一切,然后美美地躺床上睡上一觉。
      但在他的生活里,很多事情总是不如意,刚将晾衣杆放回原位,廖忱的肩又被廖天成拍了拍。

      他揪着眉头看了过去,廖天成满脸笑嘻嘻,皱纹全堆一块儿去了。

      “臭小子!”他喝了点儿酒,只要躺家里就有口饭吃,小日子那叫一个滋润,和廖忱相比,他每天都是乐呵呵的,“怎么说?”
      廖忱还是那句话,他压根不想理他,搓搓脸扭过了脑袋,“不怎么说,后边再说吧。”

      “我和你说。”廖天成又拍了拍廖忱的肩,他烦躁地耸了耸肩,向着风闭上了眼睛,“真的,我这腰啊...”
      “人老了。”廖天成瞧廖忱一眼,又在他肩上拍了拍,“你给我买一个呗,又要不了你多少钱,就当孝敬孝...”

      “买买买!你他妈的买点儿猪耳朵都不分我点儿!”廖忱实在憋不住了,额间突突地跳,他耸耸肩膀看了过去,指向桌上那点儿卤菜,“还是用老子钱买的!”
      “廖天成你说,我哪点儿没孝敬到你了?!”廖忱憋得脸都红了,“我他妈的从懂事以来就一直孝敬你!”

      “我多大啊?我才多大!”廖忱有些喘不上气来,心里堵得慌,“我才十六岁!我还是个学生!”
      “按摩仪按摩仪!”廖忱使劲地戳着自己的胸口,瞪大眼睛质问着廖天成,“你看看我像不像你那按摩仪?!”

      “买!”他呸了声,“你他妈双手双脚完好无损自己出去赚钱呗!”
      廖忱半天的郁闷在此刻终于发泄了出来,“我他妈像个孙子一样在外边被人使唤,背着那十几斤的东西跑来跑去就为管活你这张老嘴!”

      “你还要按摩仪!你干脆把我肉刮了血吸了拿去卖钱!”廖忱在墙上狠狠地踹了一脚,疼得他视线都模糊了,“我告诉你廖天成,我比你更难受!”

      廖忱向着卧室走去,脚趾上的痛感刺激着他的脑袋,“我可去你妈的!我是你儿子吗?!你这样对我,我外面随随便便捡的野种是吧?!”

      廖天成依旧杵在阳台边,整个人都拓于那片灰蒙蒙下,拿那两只唯一有点儿颜色的眼球跟着廖忱转,尴尬地笑着说,“你这孩子,说几句又燃了...”

      廖忱操了声,原路返回,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诶,你是不是觉得我该啊?”

      廖天成看着他这副要吃人的模样,吓得后退了几步,直接将廖忱装衣服的盆子给踩翻了。

      “行啊,要买是吧?”廖忱睨着他冷笑一声,就差将脸贴廖天成脸上去了,声音阴沉,“学费你交呗,家里水电费你也来交呗,这他妈一日三餐你也管着呗。”

      廖天成没敢说话,只是害怕地看着廖忱,他唇瓣小幅度地翕动着,眼里有光痕,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打着转。

      廖忱喘了好几口气,压住了心里的难受,他拿舌尖顶顶腮,很认真地问出一句,“你当时生我干嘛啊?”
      “...”

      廖忱和他对看着,好几秒,他舔舔唇,一脚下去彻底踹翻了地上的盆子,吸吸鼻子朝自己的屋子里走去。

      廖忱郁闷地砸响房门,照样弹了出去,他走两步,原路返回,轻轻地将门扣了回去。
      人穷了,连门都摔不进去。

      他叹了口气,看着头顶不亮的灯又吸了好几口气。
      闷,是那种喘不上气的闷。
      累,是那种栽下去就不想起来的累。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