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东墙南集

2、乖巧

　　许黎乖巧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看着他与俞洛安相扣的手，路过的护士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乖，我们先吃饭，吃完以后再吃药好不好”，俞洛安看着许黎，低声哄道。
　　“好”，许黎冲俞洛安露出乖巧一笑。
　　许黎小口地吃着饭，俞洛安在旁边看着他，低头看着许黎不肯分开的手，这一切，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
　　突然许黎停了下来，握着勺子的手，指尖泛白，脸色也开始变得苍白。
　　俞洛安被吓了一跳，拉住旁边的一个护士慌忙叫了起来:“快，快叫医生！”
　　许黎倚在俞洛安的怀中，拽了拽他的衣角，略有些虚弱地说:“洛安，不必担心的，我没什么事。”
　　“许黎，你在说什么，你有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俞洛安低头，对上了许黎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满是他的身影，顿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了，许黎变成如今的样子，是他俞洛安一手造成的，明明那么自私，如今又偏装什么大爱无私。
　　他搭在腿上的手紧握，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
　　“洛安！”许黎叫了起来，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平，担忧地看着他。
　　俞洛安握住许黎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我没事的，阿黎。”
　　许黎松了一口气，看着俞洛安露出一抹极其灿烂的笑，那一刻，他仿佛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对眼前这个人满心满眼的信任:“我信你的，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许黎。”
　　许黎回头，看见了路染，飞奔到她身边，凑近她的耳朵小声道:“姐姐，你看，我的洛安他回来了。”
　　他的样子像极了小孩子在炫耀自己糖果，纯粹，而又欢喜。
　　路染含着笑，揉揉他的脑袋，眼睛里流露出一抹悲伤。
　　俞洛安起身，走向许黎，牵起他的手来了一句:“你刚才不舒服，先去躺一会儿。”
　　许黎任由他牵着走，也不反驳，朝路染挥挥手，然后紧挨着俞洛安上了楼。
　　路染看着他俩的背影，喃喃说了一句:“就当是我自私了一回吧。”又自嘲般得笑了笑:“谁不自私那？当初的俞洛安父母是，我也是。”
　　俞洛安坐在床头，听着许黎浅浅的呼吸声，想来他应该找路院长谈谈了。
　　他轻轻将手从许黎的手中抽出来，却又被抓住。
　　“洛安”许黎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嗯，不会。”俞洛安看着许黎。
　　“那你说的，不会抛弃我也是真的？”
　　“真的”，俞洛安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开口解释道:“我要去找院长谈谈，乖，睡吧。”
　　许黎闭上眼睛，俞洛安看着许黎乖巧的睡颜，这其实也是他牵挂良久的一幕，尽管地点不对，好歹它有过，不是吗。
　　院长室
　　“你来了。”路染抬头看了他一眼。
　　“嗯，我……”俞洛安正欲开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路染打断他，“俞洛安，重新介绍一下，我叫路染，许黎的表姐。”
　　“表，姐？”俞洛安有些惊讶。
　　“是的，当初由于你的缘故，许黎一意孤行和姑姑大吵了一架，被赶出了家门。”路染走向窗户，语气平淡地描述出了过往。
　　俞洛安鼻子一酸:“是的，我知道。”
　　“你不知道！”路染眼神犀利地看向俞洛安:“姑姑因为他喜欢男人很早以前就有了将他送到这里来的想法，是许黎一直在拼命抵抗，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当初许黎浑身是血地跑到了这个精神病院，告诉我，姐姐，我好像病了。那时他的心里是绝望的，但俞洛安，他从未说过他不爱了。你知道什么？明明一个在父母各种逼迫的情况下都不愿意来这里的人，当初因为你却自愿来了。”
　　俞洛安掐着自己的掌心，偏头。
　　“你什么意思，是不敢面对，还是不愿面对。”路染看着他的动作嘲讽道。
　　俞洛安没有出声，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不配在许黎的事情上出声。
　　路染坐回椅子上:“他从小到大一直都很乖，但在你事情上，又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每一次都会很乖的吃药，然后问我们是不是只有乖乖吃药，病才会好，这也导致了他现在胃部糜烂，连饭也很难多吃，你不是见到了吗？”
　　“俞洛安，你那些自以为是，以为对他的无尽的喜欢，算什么东西。他真正需要你的时候，你从来不在他的身边。”
　　路染深吸了一口气:“ 算了，你出去吧。”
　　俞洛安转身，张手搭在门把上那一刻说了一句:“其实我也明白，我从来配不上他。”
　　俞洛安走出去，在关上门的那一刻，仿佛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颓废地倚在墙上。
　　“俞医生，你还好吗？”路过的护士见他脸上毫无血色，关心的问道。
　　俞洛安扯出一抹笑:“还好的，多谢关心。”说着便站起身，走向了306号。
　　透过玻璃，俞洛安看到许黎皱着眉头，原来在睡梦中也不大安稳吗？
　　他走进去，坐在了床边，偷偷将手伸进被子，与许黎的手十指相扣，轻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许黎，我在的。”
　　许黎松开皱着的眉头，与俞洛安相扣的手不由紧了几分。
　　俞洛安靠在墙上，看着许黎的睡颜，还是那一如既往的乖巧，但为自己做出来的事，却一点也不乖巧。
　　他俞洛安何德何能，能拥有这么好的许黎。
　　“哐哐哐”，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个护士推门而入，看到俞洛安的时候明显地很惊讶。
　　“咦，俞医生，你也在”？
　　俞洛安起身，点点头。
　　护士一笑:“俞医生果然是个好医生，现在这么敬业的医生已经不常见了。”
　　说着又看见俞洛安眼底的青色:“天呐，俞医生是一晚没睡吗？”
　　这话听着更像是在询问他是不是陪了许黎一夜。
　　“不是，只是没有睡好。”俞洛安淡淡一笑。
　　护士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只是将药放在桌子上:“那麻烦俞医生了，等他醒来后叮嘱他吃药”。
　　俞洛安盯着那堆花花绿绿的药，不由眉头一皱，身为一名心理医生，这里的药都是认识的，是一些稳定情绪的药。
　　“等一下，”俞洛安叫住护士。
　　护士闻声停下脚步，转头问:“有什么事吗俞医生？”
　　“我只是想问一下，他的情绪一直都不稳定吗？”他的表情有些严肃。
　　“不是啊，”护士莞尔一笑:“他呀，一直都很乖的，像个孩子一样，不过这是他自己要求的，我们也劝过好几回了，但一向乖巧的他，却在这件事上显得格外执着，怎么劝他都不肯听。”
　　“我知道了，谢谢。”俞洛安垂着头道。
　　“应该的。”护士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洛安 ”许黎叫道。
　　“我在的，阿黎”俞洛安再次俯身握住他的手，低声哄道:“乖，我们起床好不好。”
　　许黎转了转眼睛，似在思考，伸手:“你抱我起床。”
　　“好。”俞洛安伸手将许黎抱入怀里，许黎环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胸怀显得格外依赖他。
　　良久，许黎抬头，眼睛闪亮亮的看着他问:“洛安有腹肌吗？”
　　“嗯……”俞洛安没有立即回答，仿佛回答这个问题有多么困难，低头看他，说:“你猜。”
　　“洛安，哥哥，洛哥哥，你告诉我嘛”许黎撒娇
　　俞洛安无奈，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对他的撒娇无能为力，只能含笑低头道:“有。”
　　“那哥哥，我是不是你的小朋友。”许黎看着俞洛安接着问。
　　俞洛安愣了神，他比许黎大，一直把许黎当作他家小朋友，他真的很希望他家小朋友能一直快乐，可如今他家小朋友所有的不快乐，都来源于他。
　　许黎捏着俞洛安脸颊的肉:“俞洛安！”俞洛安回神:“怎么了。”
　　“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很不快乐。”许黎满脸委屈。
　　“怎么会那”俞洛安回答。“可我问你我是不是你的小朋友你都不回答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许黎低头，音调慢慢降下来“你是不是出了国后有别的小朋友了，我是不是再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俞洛安抬手，像以前一样揉揉他的脑袋:“我家许黎，怎么会不是我的小朋友那，他阿，是我此生唯一的小朋友。”
　　“真的？”许黎抬头问。
　　“真的，我的小朋友只有你一个。”“那身为你唯一的小朋友，别的小朋友有的你家小朋友是不是也要有。”
　　“嗯”俞洛安应道，笑着问:“那我家小朋友想要什么。”
　　“我想要摸腹肌”许黎眨眨眼睛问:“你给吗？”
　　“给，我家小朋友要的，我怎么可能会不给。”这句话轻轻柔柔地飘进许黎耳朵。
　　许黎没有动手他看着俞洛安问:“俞洛安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会骗人”
　　“有，”俞洛安肯定地回答。因为就许黎说过，而且不只一次。
　　许黎没有再出声，也没有做什么，他闭着眼，静静抱着俞洛安，就仿佛他抱住了世界。
　　一时谁都没有再说话，房间里有些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俞洛安开口:“阿黎，你……要吃药吗？”
　　“不要”许黎出声拒绝，反而让俞洛安松了一口气。
　　“你都来了，我为什么要吃药，再说，药哪里有你甜”许黎灿烂一笑，凑近问:“你说是不是呀，洛安哥哥。”
　　在看到许黎笑的那一刻俞洛安觉得自己的世界前所未有的明朗。
　　他喉头微动露出一抹笑:“嗯。”
　　连续几天，小护士看见俞医生对306房病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不由产生疑惑:“路院长现在当心理医生都得这么贴心地照顾病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