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修习

4、位置发给我

　　刚出门就后悔了。楼下酒吧集体营业，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满市招摇。这个时间，良人业已安睡，不安正在骚动。
　　几个小青年，叼着烟卷，坐在马路牙上。身旁停放着几辆二装炫酷的摩托车。头盔倒扣，支架斜倚，既是坐骑，也是摆设。
　　王紫长得甚是好看。夜晚，橙色路灯下尤显脸小眼大，巴掌大的头围，羡慕不来的模特九头身。
　　外面情势复杂，王紫本能地拉紧面包服内的帽衫，只留下脸颊窄窄的一条。纵使裹的如此严实，仍是被几个口哨声，不怀好意地逼近。
　　“小妹妹，这么晚，去哪里啊？”
　　“要不要喝一杯？”
　　“进来嘛！里面暖和……”
　　“走这么急，小心摔倒，天黑路滑哦！”
　　看不清哪几个人也不敢看。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怂恿，把一个正经的居住小区搞得像“XX区”。
　　王紫感觉到，脸上迷迷蒙蒙的，不是眼泪竟是雨水。大冬天的下雨，真是雪上加霜！
　　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现场倒是有几个，站在一旁当看客。只顾偷笑，吸烟，聊天，不管王紫此刻的处境，任由她被小青年调戏。
　　事不关己的表情，王紫太熟悉。像极了那晚阳台上，哥们儿放浪形骸，老公袖手旁观的样子。
　　假装看不见听不见，加快脚步走向路口。如果运气好，或许碰到回程出租车。没有出租车，也尽是过往车辆。人多便不怕了。
　　王紫走的急，小青年徒增兴致，身后有了尾随的脚步。不说话的脚步声更可怕。
　　碰到狗你别跑，一跑它就追。忽然想起这个常识，王紫脚步故意放慢。此时反应过来为时已晚。放慢脚步，意味着被肆意放纵挡住前路。
　　“你们干什么？我男朋友五分钟到。刚刚开了定位，你们一个都跑不了！”语气淡定内心颤栗。王紫被自己说的话震撼了。
　　平时坐班车两点一线，没遇到过什么突发情况，内心演练也不曾有。今日偶遇实战竟然超水平发挥。
　　“这么严肃干嘛？给你指条道嘛……前面有个小卖部，那里可以躲雨。真是的玩笑开不起啊……”
　　估计也是图一乐。看见王紫较真儿，小青年们收敛痞气，换了一副面孔，重新对待。
　　王紫惊魂未定。继续放沉脚步，走向前面的小卖部。生怕被看出慌张躲闪，再遭搭讪。
　　有个地方可以去，她带着备用钥匙，可是没交通工具去不了。徒走五个小时走到天亮，只怕男人才敢这么干，出门没两步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怎么办？怎么办！
　　王紫从兜里掏手机，却摸出一张餐巾纸。“麦当劳小哥哥”的号码，赫然写在上面。
　　回想下午时分，手里端一杯热巧克力。热气蒸腾的烟雾，缭绕在两张年轻的面孔之间。澄澈的眸子里，全是相见恨晚的表情。
　　“王子公主”一见面。天塌地陷！
　　再一次吓了一跳，若非牛锦麟不轨在前，真要怀疑先出事儿的是自己了。

　　心理重新建设，做好“露营”的准备。
　　也不是完全赤手空拳啊。出门匆忙随手掂了一只大包，胡乱塞入几件衣服以及钱包。好在没有忘记拿保温桶。保温桶里装着救命的20只饺子。
　　王紫不知道，初冬这一夜，自己要走多少路？去哪些地方？遇到什么人？会不会饥寒交迫？好多的未知险阻，不是一个资深宅女，凭想象力能预判的。
　　坐在小卖部的屋檐下，王紫调整呼吸定了定神。终于决定，把手里的电话号码拨出去。
　　响了两下对面接起来。
　　背景很吵，听不清什么背景。对方说话用嚷的方式。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不是王紫听不见他的。
　　王紫觉得，声音太大了震耳朵，下意识把电话挪开远一些。这样她说的话，估计对方更听不清。
　　“我是你，在麦当劳的……哦不，我是在麦当劳，认识你的……”混乱中语言组织乱七八糟。
　　“小王紫吧？”对方抢过去。
　　小王子！称呼新颖奇特。没听人这样喊过，此刻莫名的应景。
　　这一晚，王紫不是在探险又是在干嘛？她不知道，即将遇到什么，陌生而新奇，鼓噪且欢愉。
　　内心膨胀着一股力量，想要推开所有熟悉场景，将自己置身于各色各样的陌生，胆怯着试错。
　　“有什么事吗？现在很晚了。”对方似乎是换了一个场景，语速和音色恢复到下午面对面时的状态。
　　说的是啊。王紫下午举着电话号码，仅仅礼貌示意今后联系他。完全没想到几个小时之后就派上了用场。
　　“我，我遇到一点麻烦。”
　　“你在哪儿？”
　　“我在临街的小卖部。”
　　“位置发给我，我来接你！”
　　不由分说的语气，霸道的让人安心。也不问她，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不回家。上来就要把她接走。
　　这可能正是，王紫隐隐期待，又羞于启齿的感觉。他的节奏，压着她的拍子，一拍即合。
　　挂断电话，给他发了位置。王紫的心怦怦乱跳。剧烈到，隔着嘈杂的雨声，依然清晰可辨。
　　坐了约摸20分钟，她忽然坐不住跳起来，走出小卖部屋檐的庇护。任冬夜的冷雨砸在冰封的脸颊。
　　“小姑娘，天气冷得很，来一杯奶茶吧！”
　　看铺子的，也是个小姑娘，嗑着瓜子儿喝一杯热茶。眼见王紫，呆呆地坐了20分钟，终于想起，兜售一下她家的商品。也是相当节制了。
　　“不了，谢谢。”
　　王紫很想，照顾她的生意。毕竟，糟糕的天气，恶劣的心情，借了她的屋檐，借了她的灯光，借了她的安全感。
　　日后吧。这份好意，日后还。现在不行。天气这么冷，汗都发不出来。现在喝奶茶，待会儿想去厕所，可咋整？
　　大半夜的，已经够囧了。心里窘迫难挨也就算了，不能被生理问题，最终逼上绝路。
　　王紫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陌生的凛冽。此时此刻，比刚从家出来时，更冷了。
　　她跺了跺脚，裹紧面包服的前襟，迈开了艰难的第一步。忽然不想继续等了。刚刚电话属实唐突，没来得及认真思考，冷静下来不知所措。
　　认识很长时间了，他们也只能算是熟悉的陌生人。找他来做什么？他把自己带到哪去？跟他一起就安全吗？
　　男人怎么忽然成了一堵墙？一块推倒了靠不住立刻又找另一块靠着。不行，太危险了，不管能不能走都得靠自己走。这个信念再次盘踞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