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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Chapter 044 ...

  •   隔天下午,陈一归就催促着夏图收拾行李,赶在天黑之前,将人送走了。
      陈一归回去的路上,看起来心情都不错,全程嘴角都微扬着。

      涂漫漫是个经不起离别的人,方才看着夏图的背影迈向车站,一股酸意猝不及防地涌上来。
      她与夏图暂且算不上亲密无间的挚友,却也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无尽的善意,而关心更近一步的阻碍,无疑是天差地别的社会关系。

      夏图再怎么善解人意,再怎么平易近人,也抹除不了自己生来就为天之骄女,虽然两人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但夏图所拥有的一切,也是她奋斗一生也到不了的起点。
      更何况夏图那般明媚耀眼,拥有了她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乐观,夏图尚且都站在她触不可及的高度,那陈一归更是遥不可及。

      涂漫漫极少自轻自贱,现在却少有的悲天悯人起来。
      陈一归察觉到她的情绪,转头就看见涂漫漫在发呆,顺口问了句:“在想什么?”

      “想你。”涂漫漫正处于大脑放空的状态,一听到问题想下意识道,话一出才觉得实在不妥。
      “不不不,”她看到陈一归噙着笑意,急的她双手剧烈地摇晃:“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一归眼底的笑意分明,又偏偏说着违心的话:“嗯,我知道。”
      涂漫漫更觉得自己是百口莫辩:“你不知道,你不许再笑了。”

      陈一归嘴角翘起的弧度更明显,笑声也忍不住从胸腔里涌出来:“难得从你口中听到一句我中意的话,我也不想笑,可实在是控制不住。”
      “你!”涂漫漫感受着体内血液上涌,紧接着头脑一热,整个人朝前一倾,用自己的手结结实实将对面勾起的薄唇给堵上了。

      车内涌动着暖气,而暧昧在此刻发酵,严严实实的包裹着两人。
      涂漫漫的掌心接触是温热的唇,却好似被烫伤,迎面而来是更加炽热的眼神,她不自觉连吞几下口水后,终是反应过来,整个人弹射似的朝后逃。

      陈一归眉眼弯着,瞧着涂漫漫一连串的举动,望着对面小鹿眼睛里的惶恐,也不敢再加码吓到小姑娘。
      他淡定地像是中间的插曲并没发生,一本正经说着让人联想非非的话:“想我什么呢?”

      涂漫漫慌忙开口解释:“想你什么时候回家?”
      “就这么盼着我回家?”陈一归用散漫的强调说着抱怨的话:“昨天祁姨还想让我多住两天,你倒是无情,张口闭口就是赶我走。”

      涂漫漫支吾了两声:“谁大过年不回家?”
      陈一归耸肩:“谁说这里不是我家?”

      涂漫漫脸上的热意散的差不多:“和家人在一起才是过年。”
      陈一归故意呛声:“一起过年也就是吃饺子,我不爱吃饺子。”

      涂漫漫咬了下唇,不让唇角翘上去:“这么久不见人影,你妈妈肯定担心你被人拐走。”
      “我?”陈一归指了下自己:“被拐卖?”

      涂漫漫知道没这种可能,却还是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陈一归打量了她一眼:“有这个时间,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

      涂漫漫被噎了一句,眼神飘忽:“没人拐我。”
      陈一归懒散地靠着椅背,哀叹一声:“我倒是希望有人拐我。”

      话题朝着越来越迷惑的方向发展,涂漫漫怕不小心再失言,抿着唇,选择默不作声。
      好在没沉默多久,汽车都平稳地驶进了小洋楼里。

      车子还没停稳,祁雪英就追着汽车,敲打着车窗的玻璃,神态焦急,听不见在说些什么。
      涂漫漫下意识蹙起眉头,不可控制地就戒备起来。

      “没事。”陈一归稍带磁性的声音响起,“先下去再说。”
      涂漫漫点了下头。

      在脚刚落到地上时,祁雪英就抓着涂漫漫的声音,带着哭腔的声音语无伦次:“出大事了,小七,出大事了,你弟弟他出大事了,这大过年的真是让人过的糟心!!”
      哪怕隔着厚厚的棉服,胳膊上还是传来了痛觉,涂漫漫眉头蹙的更紧,眼底弥散着烦躁。

      陈一归快步走到两人的旁边,第一时间注意到涂漫漫被抓着的胳膊:“祁姨,您慢慢说,先不着急,小七的胳膊被您抓疼了,您先松手,我们慢慢听你说。”
      祁雪英过于焦虑,好似听不见外在的声音,张口闭口都是“出大事了,大过年的可让我怎么活啊!”

      陈一归直接上手,他抓着祁雪英的手腕,放轻声音:“别着急,先松开手,我们再慢慢说?”
      祁雪英看到陈一归,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把抓住陈一归的手:“你可要帮帮我啊,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你一定得帮帮我们家啊。”

      陈一归和涂漫漫对视一眼,而后道:“您别着急,把事情完整地说清楚,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会帮。”
      “好好好。”祁雪英的焦虑在这一刻被消解了许多,摸了摸泪,长叹了一口气:“是安乐和人家发生矛盾了,还动上手了,就和村口那个干装修的李大华,具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知道李大华报了警,安乐人已经被带到了公安局,李大华那婆娘刚来通知我,想要和解就拿十万块,不然他们就起诉安乐,让安乐坐牢。”

      涂漫漫眉头蹙成小山:“他为什么要跟别人动手?”
      祁雪英听见这句话,情绪瞬间被点燃:“你能不能先想着怎么把你弟弟弄出来,还好意思问为什么给别人动手,要不是为了你,他怎么可能去人家装修队里凑热闹,几十斤的石灰从扛到六楼啊,要不是为了你的虚荣心,他犯得着受这么大的气吗?”

      涂漫漫遭受平白无故的指责,也有些急了:“为了我的虚荣心?你在说些什么?”
      祁雪英声音大的出奇:“你弟弟是不是给你买了一个裙子?”

      涂漫漫总算听到了有效信息,联想前因后果,看着祁雪英对着自己的一脸恨意,违心的话涌到了嘴边:“又不是我让他买的。”
      “到现在你还推卸责任?”祁雪英作势要打人,多亏前面有陈一归拦着:“被关进去的是你的亲弟弟,涂小七你是多没良心,才能说出这么寒人心的话!?”

      陈一归用了力气,才算勉强按住暴怒的祁雪英:“祁姨您先别激动,这件事有我在,肯定不会让涂安乐有事的。”

      祁雪英听见这句话,注意力直接回到陈一归身上:“阿姨就知道你是好孩子,真是谢谢你了啊,这十万块钱,小陈同学,阿姨实在是没办法拿出来,求求你看在小七的面子上,再拉安乐一把。”

      陈一归原就想着怎么合理的拿出这份钱,听见祁雪英这么说,在答应之前看了眼涂漫漫。
      涂漫漫低垂着头,面部表情埋在阴影里,旁人看不出她的情绪。等了几秒后,她突然冲出来,拉开祁雪英:“这不是一笔小钱,更何况他还只是一个高中生,你让人家怎么拿?还看我的面子,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面子值上了十万的天价?”

      祁雪英情绪极其不稳定,话也不过脑子:“那可是你亲弟弟,他也是为了你去买的那条裙子,两千块钱他眼睛不眨的买过来,就为了让你出风头,这么冷的天,你弟弟扛着那么重的水泥袋,从一楼到五楼,要是没你那条裙子,他至于吃这么多的苦,又怎么会与别人发生争执,现在被在局子里?”

      涂漫漫沉默了几秒。
      祁雪英只当涂漫漫理亏,声音愈发尖锐:“现在只是借小陈同学的钱应急,又不是不还了?你不是马上就要高中毕业了吗?等你高考结束后,去打工,攒攒钱一年也能还得差不多了。”

      果然,这笔烂账终究是要算到她头上。
      涂安乐买裙子没问过她需不需要,出了事祁雪英也只想着牺牲她,在这个家里,她从来都是食物链的最低端,她的情绪不重要,她的难处不重要,因为她这个人从一出生就是不被期待的存在。

      涂漫漫想着这么多天虚假的温情,在这一刻如同烈日下的消失的泡影,而那些被她避而不谈的事实如同潮汐一般涌入大脑。
      她想起了高考结束的将近三个月的假期,她每天工作十四小时的流水线;想起了大学时期绞尽脑汁计算着时间,只为了多做一份月薪五百的兼职;想到了毕业之后为了省钱,住在三平米潮湿阴暗的地下室;更想到在某个月没按时将生活费打回家,祁雪英便扬言要去法院告她。

      “她的母亲并不爱她”这一个残酷的真相,从未改变过,只是因为陈一归的到来,只是因为一个月一万的报酬,营造出了“她们家也可以母慈子孝”的错觉。
      涂漫漫挤压数载的情绪,以一种应激似的崩溃的方式表达出来:“凭什么我受得了的苦,他受不得?他花两千买一条裙子,我就得花十万帮他摆平这件事?两千和十万中间隔了几十倍,是不是我们两个人在你心里的份量也是差了几十倍?”

      祁雪英稍微冷静下来,听着涂漫漫字字珠玑的质问,张了张嘴没说出口。
      涂漫漫冷嗤一声:“何止是几十倍?就因为我是女孩,这么多年来,我忍着受着,背着一个与我无关的罪责,被你冷眼相待,你当初不想要我,干脆就别生下我,你不想选我做女儿,你以为我很想让你成为我的母亲吗?”

      祁雪英不是没想到涂漫漫会怨恨自己,可当这一切从涂漫漫口中吐出来,她还是被气愤冲昏了头脑,几乎是身体反应的本能,她抬起手,狠狠地朝着涂漫漫的脸上打去。
      清脆的巴掌声弥散在空气中,传入她的耳膜里。她倏地反应过来,看着还没落在的手,难得脸上浮现出愧疚之色,嘴巴却还是硬着:“我,我没想动手,实在是你说话太没良心,我没忍住才……”

      涂漫漫忍着脸上火辣辣的刺痛,仰着头瞪着祁雪英,眼泪却不争气的蓄在眼眶,在泪水落下的那瞬间,她扭过头,朝着外面跑去。
      身后的两道声音交叠,全数被她抛在身后,她的泪水如同泄了洪的水止不住的流,而她用尽全力向前跑,再也不想顾其他。

      这么多年,她努力想成为如夏图,如陈一归这样的人,也想要刻进骨子里的自信,却如同逆水行舟,但凡触碰到原生家庭,一秒就会被打会成曾经的模样。
      最缺爱的人往往最渴求爱,所以在涂安乐散发出善意时,在祁雪英收敛起脾气时,她心底早已枯了数年的树长出一个小芽,而现在又被连根拔起。
      她分明理智却又抑制不住,对家人的失望就像是冬天误喝了冰水,从喉咙一直贯穿到胃。她的家不是避风港,也不是安全屋,而是她从小到大,做梦都想逃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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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隔壁《听见月落》求个收藏mua! (*╯3╰)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