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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Chapter 040 ...

  •   周日回校日。
      涂漫漫驾轻熟路打开车门,毫无心理负担地坐上汽车,在陈一归不满的眼神中,拿出几张小本本,一笔一划地将这次的车费记下来。

      陈一归坚持几次没效果之后,除了表达自己的不满,也懒得说了。
      他从脚边拿出两个纸袋子,递了过去,与对面不解的眼神对上:“表演穿的衣服。”

      “不……”涂漫漫眉头微蹙,下意识拒绝,话到嘴边却又改口:“多少钱?”
      校级晚会算不得什么大型场合,可她穿着过于不正式的衣服,与其他的表演者之中肯定格格不入。这些时日与陈一归也算相熟,接受别人的善意并在日后报答,是她入社会后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节课。

      “你拒绝了关于提成的建议,我成绩提高这么多,总得有所表示吧。”陈一归语气里还残存着些许耿耿于怀,“知道你把我当外人,想和我划分清楚界限,为了不给你添加心理压力,只是买了一双白色的板鞋,还是过季打折款,没几个钱。”

      涂漫漫看了下品牌logo,又看着被刻意留下的购买小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陈一归的心意,未免太过矫情。
      “那衣服呢?”她打开装有衣服的包装袋,从里面拿出叠放整齐的白色衬衫,又拿起绣着红色底边的裙子:“这两件多少钱?”

      陈一归轻叹一口气:“我们之间能不能单纯些,老是钱钱钱的,伤害我们深厚的师生感情。”
      “在金钱方面不亏不欠,才是给感情提纯。”涂漫漫输出着自己的价值观:“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三瓜两枣的,但是对于我不一样。”

      在陈一归沉默的空档,她偏过头,眼神里全是坚定:“我目前回馈不了你等值的礼物,在巨大经济水平的悬殊下,我想和你维持现在这样平等的关系。”
      陈一归还在试图扭转涂漫漫的想法:“我不会因为你会接受我的礼物而看轻你。”

      “但陈一归,”涂漫漫放轻语调:“我会看轻我自己。”
      天边的云彩被落日晕染,霞光穿透大气层落进半开合的车窗上,映得她左颊红彤彤,她的眼睛被光照的半眯起来,眼睛里某种东西变得柔和起来。

      “好,随你。”陈一归大抵摸清了涂漫漫的秉性:“这件衣服不用记我账上,你弟弟买给你,我只是转交。”
      涂漫漫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涂安乐?”她又看向手里的衣服上的标签价,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陈一归发给涂安乐的转账被退还,这身衣服确实是涂安乐花真金实银买下的。
      涂漫漫还是怀疑自己的耳朵:“你确定是涂安乐买给我的?”

      “千真万确。”陈一归看着涂漫漫反复确定的模样:“弟弟给姐姐买一件衣服而已,多正常的一件事。”
      涂漫漫看着衣服标签上四位数的售价,摇着头喃喃道:“你不知道,我们关系一向不好。”

      陈一归学着长辈的语气:“血缘关系如假包换,关系再不好,也是亲姐弟。”
      看着涂漫漫发呆,他语气中带了调侃:“再说你不是会记账吗?不想亏欠,以后记下来还回去就好了。”

      涂漫漫将衣服塞回包装袋:“不记,这是他欠我的。”
      “呦。”陈一归此刻的话里已然有了些酸溜溜的意味:“血缘关系就是好啊,从出生就带着不能割舍的羁绊。”

      涂漫漫看他:“你也想要一个姐姐?”
      陈一归没料到涂漫漫这么说,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涂漫漫强行打断陈一归的阴阳怪气,看着陈一归吃瘪的模样,心情大好:“你要是真想要姐姐,我可以勉为其难地让你喊两声。”
      陈一归唇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倒也不用。”

      关于衣服这件事,涂漫漫想过找涂安乐,但面对涂安乐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么多年,哪怕有血缘关系的加持,她对涂安乐也几乎没什么感情而言。无论是孩童期,祁雪英的差别对待,还是叛逆期,沉默不语对冷嘲热讽,亦或是成年期,拼命努力想要脱离原生家庭。

      她和涂安乐从未心平气和坐在一起交过心,在他们彼此的眼中,对方都是带着冷漠寡情的标签。
      涂安乐从未将她当做姐姐,而她也从来没想过庇佑过涂安乐,过于漫长的岁月,她几乎要忘记曾几何时,涂安乐也曾像其他小朋友牵着她的手喊她姐姐,在祁雪英扬起手时挡在她的面前。

      她只意识到,贫瘠的土壤里养不出她这朵花,却忽略了,涂安乐也同样被这片土壤滋养。
      只是这么多年,她从未接受到来自家庭的爱,也几乎失去了表达爱的能力。对涂安乐道谢,再给涂安乐转些钱,这两件小事在她的脑子里预演了无数次,在她停在高一教室楼徘徊了几圈,还是没找好面对涂安乐的表情。

      这件事就被暂时的搁置,随之而来是的元旦晚会。
      在封闭的学校里,学生对元旦晚会的期待堪比春晚,甚至主办人也被热情渲染,专门请来了专业的舞美人员,进行了多次彩排。

      相较于陈一归的松弛,涂漫漫随着演出的临近,压力后知后席卷全身,距离演出仅剩三个小时,在后台准备室里,手心冒出了一层虚汗。
      “紧张吗?”夏图拿出化妆箱,放置在桌面上,与镜子里的涂漫漫对视:“我也有些紧张,这还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化妆,如果弄疼你,或者觉得哪个地方不喜欢,直接告诉我就行。”

      涂漫漫深呼一口气:“你看着来就行,我也给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
      “我把你的演出服拍给我一个化妆师朋友看了。”夏图按亮手机屏幕:“她给我找了造型图,是个简单的丸子头,你看下效果头,脸上的妆容的话,我想着淡妆就行,你的皮肤又白又好,再加上我技术一般,化浓妆的话我怕适得其反。”

      涂漫漫看着图片点了下头:“听你的。”
      “好。”夏图兴奋地搓了搓手:“我要开始啦。”

      化妆的过程本是漫长而枯燥,但夏图密集的话让时间开了倍速,再加上紧张,也不觉得煎熬。
      中途袁茵来过,拿着早早定做的两人应援物,天马行空地说了一堆前后不搭的话,反倒是弱化了涂漫漫心里的压力。

      陈一归也想过来,被夏图义正严词地挡下,说化好妆好让要他眼前一亮。
      “我还没见过一一哥这副模样。”她轻柔地隆起涂漫漫的碎发,唇边勾起一抹揶揄地笑:“以前一一哥要是给某个女生多说一句话,都会在学校引发蝴蝶效应。”

      涂漫漫的注意力被转移:“他,以前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终于问我了。”夏图纵然一副憋了许久的表情:“从我有记忆开始,一一哥都是特别臭屁,人冷话少,却长了一张招花惹草的脸,见了他的人都说这副容貌没配上一颗多情的心脏,都算是暴殄天物。”

      涂漫漫对陈一归的印象也曾是这样,听到这样的评价倒也没觉得奇怪。
      “初中之前,一一哥只对女生装哑巴,和男生也能说上几句话,后来他同桌喜欢上了他,这件事在学校闹得挺大。”夏图越说声音越低:“喜欢他的男生在学校总是神出鬼没跟在他后面,怎么都赶不走,在一一哥的旁边自顾自的碎碎念,学校也只能象征性的开导,后来那个男生甚至跟着回家,在门口守一晚上,最后家长出面,那个男生后面才转学,但一一哥直接PTSD了。”

      “后来一一哥的身边就我们几个对他完全没有非分之想的发小了。”夏图接着说:“幸好我不是颜控,不然让一一哥知道我觊觎他那张脸,我绝对是第一个被踢出去祭天的。”
      涂漫漫微张着嘴:“啊?还有这样的事?”

      “绝对保真。”夏图压着声音:“不过你千万要装不知道,不然被一一哥知道了,绝对没我好果子吃。”
      涂漫漫看着夏图可怜巴巴的模样:“我刚刚什么都没听到。”

      夏图直点头:“不愧是我的好姐妹。”
      涂漫漫的好奇心再也不受控制:“那他是因为这件事转学了吗?”

      “应该不是,因为已经过去挺长时间了。”夏图分析着:“不过转学这件事应该是有计划的,并且是得到一一哥的点头,不过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内情,我们都是在得到消息时,一一哥已经办理好了转学手续,虽然各有各的疑惑,但我们几个都是贪生怕死之徒,没人敢开口问。”

      涂漫漫“嗯”了一声。
      夏图反倒是来了兴趣,话语里带着怂恿:“你可以问啊,我敢保证,一一哥肯定对你知无不尽。”

      涂漫漫答非所问:“我也是贪生怕死之徒。”
      “你和我们都不一样。”夏图忍了大半天还是没忍住:“以我对一一哥十几年的了解,他绝对是喜欢你的。”

      涂漫漫看着镜子里夏图信誓旦旦的模样,轻轻启唇,又不知道该否定些什么。
      在心里无数次萌生又被扼杀的念头,被夏图轻而易举曝光出来,失律的心跳声骗不了人,她紧张的咬着后槽牙,无声吞咽着口水。

      夏图拿着唇膏轻轻在涂漫漫的饱满的唇上擦了擦,她望着镜中少女姣好的面容,放轻语气:“漫漫,要正视自己的心意,我能感觉到,你也是喜欢一一哥的。”
      涂漫漫低垂下眉眼,唇角勾着淡到极致的笑:“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知道有些东西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没办法更改。”夏图没有试图反驳,只是从另一个角度论证:“可喜欢也同样因为这些无法变更的外在因素,而变得更加弥足珍贵。”
      她放缓声音:“更何况,他可是陈一归。”

      涂漫漫重新抬起头。
      夏图笑道:“只要一一哥喜欢你,那么在他的世界里,你就是无敌的存在,可以藐视一切约定俗成的社会规则,你需要确定自己的心意,然后走向他就可以,剩余的他都会解决。”

      涂漫漫楞住了。
      在她意识到喜欢陈一归后,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不配感。这个世界并不是童话,那些根深蒂固的思想,门当户对的传统制度,并不是靠着分数可以跨过,而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优势,在高考结束后会变得无足轻重。

      在与陈一归毫无希望的未来里,她考虑到了双方家长相差较大的社会地位,考虑到了祖辈传承下来天差地别的财富。她去过大城市,感受到陈一归所处的世界,亲眼目睹过校园爱情以高攀不起的理由轻易破碎,也认同浅薄的喜欢在利益面前不堪一击。

      她是胆小的。她甚至不敢想拥有过又再度失去,会不会变得疯魔,毕竟在她的眼中,陈一归是那般耀眼,是照进她晦暗世界的一束光,她可以不曾拥有,却没办法接受这束光只是她的错觉。
      所以她只能装傻,只要陈一归一天不亲口承认,她就装作这一切无事发生。而夏图的话,则又让她意识到,在整件事中,她看似周全的考虑了所有,并且做出了最合理的预测。

      可真的合理吗?陈一归作为当事人,被她全数忽略,连同着陈一归的感受,陈一归的情绪,甚至连同陈一归的心意,都因那些虚无缥缈的规则变得无足痛痒。
      她是自卑的,并且把自己的怯懦投射在了陈一归身上,像陈一归这般骄傲的人,怎么可能接受一切为他好的安排,而她最开始对陈一归动心的,不就是在陈一归身上看到了自己想成为的样子。

      想像陈一归那般无畏规则,怀着赤诚一路向前,带着滚烫的热爱,向阳的蓬勃而生,对成为自己这件事上当仁不让。
      多可笑啊,她想成为陈一归,却在下意识否认陈一归,阻止陈一归成为陈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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