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她热恋》厘玥

7、渣男图鉴

　　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但凡在恒江学校几乎都戴上了坏孩子的标签，年少轻狂本来谁也不服谁。
　　但沈淮望不同，这人本来就疑似有暴躁症，平时谁惹谁死，这段时间又加上一顶“罪犯儿子”这一头衔，旁人根本不敢拉扯，在心理上就输了。

　　目光聚集处，沈淮望扯了下褶皱短袖校服的下摆，阴着脸皱着眉头，起身朝着温舒月走去。
　　人群又自动让出一条道。
　　不等面前的人说话，他动作粗鲁地扯着纤细的手腕，语气也很恶劣：“跟我走。”

　　乖乖，这暴脾气……
　　简直没谁了。

　　池钰和秦楚互看了一眼，生怕温舒月被这人生吞了，慌不迭地跟上了。

　　八卦声四起，无数目光追随着四人的背影。
　　“什么情况？”
　　“是我2g了吗？有什么瓜我没吃到吗？”
　　“不知道，不认识，没有瓜。”

　　“不懂别瞎说。被拉走的那姑娘就是温舒月，小霸王的绯闻女友。”
　　“乖乖。长这么文静？”

　　“小霸王就是为了她一战成名，但她不是恒江的学生，是重点高中的乖乖女，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这不很好理解。肯定是听说了昨天的谣言，忍不住来质问的吧。”

　　“帖子都被删了，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反正不是我。”

　　“话说，小霸王和转学生他们不会来真的吧？这女朋友都找上门了。”
　　“好想去看戏，你说温舒月不会撕了顾渊吧？”

　　“三缺一，还能怎么撕？话说有人给顾渊报个信吗？这三个人聚在一起肯定特别热闹。”
　　“去哪里报？就算知道他在哪，谁有那个胆子……”

　　两个男生坐在后排的桌子上讨论着剧情，正说得上头时，就有人拉走了他们。

　　寸头男生意犹未尽，明显已经八卦上了头：“喂喂喂别扯我，还没上课呢？拉我干什么？”
　　“别说了，顾渊看你好久了。”
　　寸头男生嘴角抽搐了几下，转身就看见顾渊似笑非笑眯成一条缝的桃花眼。他的心跳都骤停了几秒钟，全身僵硬着被人拖走了。

　　顾渊的脸色阴沉，紧抿着嘴角，站着靠在桌角，安静的让人心慌。
　　比起这些不实的传闻，他此时更纠结要不要跟上去。

　　他从不插手别人的私事，但这次不太一样。
　　沈淮望的脾气除了名的差，池钰要在这里除了什么差池，不说其他，就他家的老爷子估计能把他烧成灰扬了。

　　顾渊烦躁地吹了下垂下来的红发，在注视里，迈着步子不情愿地跟了上去。
　　早知道就不该多管什么闲事。

　　——

　　蝉声沉没在树荫下，水分在温度里蒸腾。轻风抚动绿叶，地上的光影或明或暗，预判着风的走向。
　　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喧闹的声音渐渐降低，最终归于一片平静。

　　沈淮望握着温舒月的手腕，迈着大长腿，步子又快又大，根本没考虑温舒月。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小亭子里，他才松开被拽着的人，收回了自己的力气。
　　他深深看了温舒月几眼，眼尾一扫，视线越过温舒月朝着后方看去。

　　距他们两米之外，两个女生急刹车，停在亭子的楼梯处。

　　沈淮望完全不掩饰情绪，当下眉头飞快地蹙起，刚想口出恶言就看见尾随上来的顾渊。
　　不知想到什么，他压下脾气，给顾渊一个眼神，没说什么刺耳的话。

　　顾渊像个没事的人，优哉游哉地站在一旁：“喂，神经病，怎么停在这里？拿出你在办公室张牙舞爪的气势，现在不过去给你哥一巴掌？”
　　池钰白了他一眼：“你过来干什么？”

　　顾渊乐了：“怎么？这路是你胖头鱼开的？不准我走？”
　　“……”池钰被气到快要昏厥：“闭嘴。”

　　“我是来看你哥的。”
　　顾渊抬起眼皮，轻笑一声：“长这么大，还没看过男女混战，你不上去，好让我长点见识。”

　　“……”
　　这人还装傻装上瘾了？
　　池钰捏着拳头，一字一字道：“他，不，是，我，哥。”

　　“还真是翻脸不认人啊。”顾渊表情相当欠揍：“也对，小时候你还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喊哥哥。”
　　看着池钰有口难言的憋屈样，他心情好了几分，靠在旁边的栏杆处：“别这么看着我，待会我没准还得替你收尸，趁着还来得及，先说声谢谢不过分吧？”

　　即使和池钰好几年没怎么接触过，但他对池钰那见义勇为的性格尤为深刻，只要路不平她必出手。
　　就凭池钰那性子……
　　不是他危言耸听，他要不拦着，池钰还真的敢去和沈淮望上去极限一换一。

　　池钰深呼一口气，忍辱负重地忽略了垃圾话。
　　她目视着前方：“从现在开始，谁再说话谁是狗。”

　　顾渊一挑眉，嘴角轻扬。
　　这招数倒不陌生，是他三岁玩剩下来的。

　　那时池钰话多到睡觉都在讲梦话，早上五点就爬上他的床，将他吵得不得安生，晚上九点还在亢奋，缠着他讲《安徒生童话》，可却越听越精神，他只能出此下策。
　　他轻笑一声，从回忆中抽离出，注意力转移到前方那场大戏上。

　　听着那几人安静下来，沈淮望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找不到你。”温舒月的眼睛红了：“你为什么拉黑我？”
　　沈淮望理不直气也壮：“不小心。”

　　池钰和秦楚相视一眼，差点笑出了声。
　　呵。这人还真是说瞎话不脸红。

　　还不小心拉黑？！
　　这得多不小心？

　　“你说过，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想见你，你都会……”
　　“呵。”沈淮望耷拉着眼皮，无所谓道：“就是一句玩笑话，你不会是当真了吧？”

　　池钰听着这不要脸的话，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只是就目前情况来看，没什么插手的身份。只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嫌弃地撇了眼旁边，看顾渊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有毒垃圾。

　　顾渊躺着也中枪，垂下视线望着她：“你骂他我没意见，但你针对我是什么意思？”
　　池钰嫌弃的甩甩手：“离我远点，我怕折寿。”
　　顾渊：“……”

　　一阵轻风吹来。
　　温舒月耳侧的发梢飘到脸前，她恍惚了几秒，攥着拳头，问：“只是，玩笑吗？”

　　沈淮望眼神只是松动了下，很快敛起所有的情绪：“不然呢？”
　　他转过身，望着温舒月的眸子里是一片平静：“怎么？你还打算纠缠我一辈子不成？”
　　他的声音本就清冷，又刻意上扬了几分，更突显出嘲讽的意味：“过家家的游戏就到此为止吧。”

　　这垃圾……

　　在温舒月落泪前，池钰忍不住了：“拜托你要点脸，别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自信，豆腐渣也渣不成你这个死样子！”
　　她喘了一口气，继续输出：“这个世界上怎么还有你这号垃圾？你早上不照镜子的吗？多大脸呢？”

　　沈淮望本来不想牵扯其他人，只是这骂声太过聒噪，让他不得不看向声源处。

　　池钰余光捕捉到沈淮望的视线，双手叉着腰，骂的更凶了：“看什么看？！骂错你了吗？说出这种事，不怕雷劈吗？你拍拍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还是个人吗？！”

　　沈淮望听着一字字的控诉，却也只是站在一旁。
　　倒不是他平易近人，纯粹是没有还嘴的理由。
　　因为，从表面上看池钰骂的人是——顾渊。

　　“怎么？说不出来话了？”
　　池钰看到沈淮望的眼神，伸手指着顾渊：“就你这德行还好意思搞八点档的狗血情景剧？你这么能，你怎么不上天呢？”

　　顾渊即使知道池钰在指桑骂槐，脸上的肌肉却也僵硬了起来，此刻的表情就是一个静态的图片——
　　老子超他妈无辜.jpd

　　沈淮望移开视线，不自觉地看向温舒月，看着满脸泪痕的小脸，他的情绪变了几分，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别哭了！”
　　他的声音里是烦躁，动作却出乎意料的轻柔，将纸巾按在温舒月的眼上：“还哭？你的眼睛是不是不想要了？”

　　温舒月任由着沈淮望给自己擦眼泪：“沈淮望，你，你不会是不要我了吧？”

　　沈淮望的手指顿了一下，像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捏着细软的手腕，将纸巾放到温舒月的手里：“每个人都会离开，我也不是例外。”

　　“你是！别赶我走，好不好？”温舒月握住沈淮望的手，眼巴巴地抿着嘴，恐慌让她不得不鼓起所有勇气，去要一个确定的答案：“我喜欢你。”

　　少年的爱恋总是无畏世俗常规，只要两情相悦，就好像能迈过世界的阻拦。
　　饶是如她这样内敛的姑娘，都能丢掉所有羞涩，说一句“喜欢”。

　　沈淮望垂下视线，将所有挣扎的痕迹隐藏起来，像个落荒而走的逃兵。
　　他慌乱转过身，口不择言：“可我喜欢上了别人。”

　　温舒月的耳膜里飞进无数嘈杂的声音，几个字就让她失了魂，呆呆地愣在原地。
　　她拼命拼凑出的勇气，在这几个字映衬，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池钰更是发狠地瞪着顾渊，拳头攥的生硬，似乎想要手刃了眼前的人。

　　“胖头鱼，清醒一点。对号入座不用我教吧？”
　　顾渊可没当冤大头的爱好，下巴朝着沈淮望一抬：“还有气就冲着他撒，我可不是大怨种，没兴趣当你的出气筒。”

　　池钰也不是怕沈淮望，只是怕温舒月为难，再次将枪口怼向顾渊：“你不该骂吗？“
　　她飞快地扫了沈淮望一眼，降低了些分贝：“插足别人的感情，你倒是好意思……”

　　等，等等。
　　顾渊又想起昨天删帖子时看到的辣眼睛的帖子，表情跟着狰狞了起来：“不是，你还当真了？我？插足别人的感情？”

　　池钰哼了一声：“不是吗？”
　　她的视线看向别处：“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现在谁还不知道你那档子事，你以为清理了网上的帖子，就能瞒天过海了？我告诉你，现在就连我们学校都知道你是个小……”

　　还真的越来越来劲了。
　　顾渊忍不了，弯下腰，眯着眼看着池钰心虚的样子：“小什么？怎么不继续说了？”

　　他心里的火彻底压不住了，合着他不眠不休捣鼓了一整晚，是通宵了个寂寞是吗？
　　怎么这群人造谣还上瘾了？真当他是个任由谁都能捏扁的馒头了？

　　不等他还击，又遭到一个暴击。
　　温舒月的话将气氛推向最高潮：“所以，你喜欢他是吗？”

　　喜欢个毛线啊！
　　顾渊被盯得很是烦躁，灵魂都受到不小的冲击，气急败坏地看着沈淮望：“别装哑巴了。快点回答她，告诉她老子精神和身体可没出什么问题，这个城市的空气是有毒？我这才没多久，怎么摊上这么一大摊子的破事？”

　　沈淮望眼神淡淡，垂了下眼睑，有自己的思量。
　　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说服温舒月的理由。
　　静默两秒后，他从鼻腔发出一个音节：“嗯，你可以这么认为。”

　　……疯的不是他，而是这个世界？
　　顾渊看着疯到没边的沈淮望：“你今天忘吃药了吗？嗯什么嗯？你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把老子拖下水是什么事？”

　　他这还没谈一次恋爱，直接被人逆转了性取向？对沈淮望这一卦的人，能有什么不可描述的想法？

　　温舒月泪眼朦胧，明显还不肯接受现实。
　　不能怪她。毕竟相处数年的小竹马突然宣布自己喜欢男的，这晴天霹雳搁谁谁受得住：“你骗我的，对不对？你怎么可能……”

　　沈淮望彻底不做人了，开口打断道：“没有什么不可能。”
　　在顾渊发疯之前，他就要抬着脚离开：“以后，别来打扰我了。”

　　顾渊傻了眼。
　　在三道视线的威压下，他直接破防了：“沈淮望，你他妈还真是个人才，要不要我现在给你放一首《算什么男人》来给你庆祝一下？！”

　　还不等他找沈淮望算账，只见身前一个小身影冲向了沈淮望。

　　沈淮望停下了脚步，余光看了眼温舒月蹲在地上的画面，脸色又沉了一分。
　　他嘴角抿成一条线，看着停在半空中的拳头，眼底压抑着的情绪急需一个出口。

　　“瞪什么瞪！”
　　池钰也不是吓大的，挣扎了两下还是没挣脱，转过身不耐烦地看着顾渊：“你放开我。”

　　顾渊稍稍用了几分力气，就扯着池钰的胳膊，将人拉到了自己的背后。
　　场面如此混乱，多说无益，他只看着沈淮望，说了句：“算了算了，老子上辈子欠你的，你先走吧。”

　　“嗯。”沈淮望低沉地应了一声，快步离开了。

　　池钰顿时急了，灵魂都在暴走：“你快点放开我，别逼我动手！就这渣男，你还护着他？”

　　“别冲动。”顾渊只用一只手就控制住她：“省省力气吧，你打不过他。”

　　池钰：“……”这是打不打得过的事情？
　　眼看沈淮望就要消失在眼前，她大脑一空，直接咬上了顾渊手腕：“快点放开我，不然让你好看！”

　　手腕处一阵刺痛，多年前被咬的疼痛感迅速袭来，时隔多年，没想到池钰还能拿出这无赖的一招。

　　顾渊再怎么结实，也抵不住这伶牙俐齿，抬起左手抵着池钰的脑袋：“池钰，你他妈是狗吗？赶紧给老子松……啊！”

　　男女力量悬殊，但打架胜在出其不意。
　　童年时代，只要顾渊招惹她，池钰就是靠这一招让顾渊哭爹喊娘，那时下口没有轻重，甚至将顾渊的手腕咬出过血，至今手腕上还能看出那道浅浅的牙印。

　　时隔数年，小姑娘也有了轻重，控制着力度，不敢彻底将顾渊惹毛。
　　不过，她有颗不明显的小虎牙，咬人那叫一个疼，即使收了几分力度，还是有不容忽视的杀伤力。

　　顾渊垂眸看着毛茸茸的小脑袋，记忆止不住倒退，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八岁和池钰水火不容的时光。
　　他用尽全力才控制住面部表情，伸出左手扯着池钰的脸颊：“胖头鱼，你再不松口，我可就对你……”

　　还敢反抗？
　　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池钰嘴角一撇，大眼睛一弯，将撤下去的力度成倍的加了上去。

　　又一声惨烈的声音：“啊！”

　　顾渊很快将声音压了下去，却无法控制额头暴起的青筋，为了减轻痛苦，双手下意识地朝着池钰的两颊，结果效果甚微。
　　实在受不住了，他才吸着气示弱：“草草草我错了，我错了！别咬了……”

　　温舒月勉强回过几分神，既然已经得到答案，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
　　她扯了扯池钰的衣角，语气中带着决绝：“小钰，我们走吧。”

　　“就这样走？”池钰还没松口，抬头见温舒月点了下头，她才不情愿地蹙了下眉头，撤下了几分的力度。

　　秦楚：“等等。”
　　她警惕性望着狰狞的顾渊：“你不会报复我们吧？”

　　顾渊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池钰一瞪眼，又加大了力度。

　　“啊！”顾渊疼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
　　他只得闷着头吃下这个哑巴亏：“不，不会。快点松口，以前你把我咬出血，老子不是也没碰你一根手指头！”

　　池钰难得智商上线，先让温舒月和秦楚走到安全距离，孤身用小虎牙拖着顾渊。
　　一切安排妥当后，她警惕地盯着顾渊的一举一动，摆好逃跑的架势后，以飞的姿势火速逃离危险地带。

　　旧的伤疤只有浅浅的印记，而在它的外面，横空出来一排新的牙印。
　　好在池钰算是长大了些，不再像小时候不闻到血腥味不松口，这次的伤口只微微破了点皮，只有小虎牙那个位置稍稍渗出了点血。

　　“嘶。”
　　顾渊轻声吸了口气：“这丫头是哮天犬转世吧，张嘴就咬人的毛病一点都没变。”
　　“沈淮望那小子今天也是疯了。”他甩了下手腕：“都要转校了，还他妈把老子的名声给糟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