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好戏》宴虞

13、13

　　八角小院的第二天，工资收入为三百三十元。
　　其中，拿到全额工资的四人是：辛禾、殷时、乔亦书、成宇阳。
　　因起晚误工，拿到一半工资的有：秦舟、方至宜、高月姚、宋黎
　　严重误工&勉强算起来只干了一小时活的，有：邱芷、赵易然。

　　比起昨天，情况好了芝麻大一点。
　　更要命的是，大家都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下班回家吃完饭，各人都去做自己的事了。

　　赵易然回房间拿了本书，搬张小马扎，往太阳地里一坐，好不悠闲。
　　面前突然覆上一片阴影。
　　他不抬头都知道是谁。
　　一个带着水珠的青梨出现在他视线里。

　　“要吗？”
　　赵易然：“又有什么事儿？”
　　辛禾抿着唇，像是用了很大的勇气，一双杏眼直对上赵易然。
　　“你今天，只拿了一个小时的工资。”
　　赵易然一头雾水，他就拔了几根草，洒了两把种子，就有一个小时的工资？
　　这钱真好挣。

　　辛禾眼见他露出满足的笑容，心头火噌噌往上涨。
　　“是因为周叔给你放水，你才有钱拿的。“看穿了他的想法，辛禾毫不犹豫打破他的美好幻想。
　　赵易然：我是什么很没用的人吗？
　　辛禾告诉了他一个残酷的事实：“你要是再这样，就要上光荣榜了。”

　　“什么光荣榜？”
　　辛禾朝着一旁看过去，殷时正坐在小院的秋千上，怀里抱着一块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黑板，他正拿粉笔在上面写东西。
　　“我跟殷时商量了一下，既然大家生活在一起，就不能有的人干事有的人不干。”
　　“以后我们每天都会写下大家的工作表现，你好不好，大家都可以看到。”
　　辛禾面无表情：“你已经上榜两天了。”

　　赵易然错愕许久，张了张口：“你们是小学生还是高中生？”
　　辛禾：“我们是认真努力的模范生。”
　　她说这一句还不够，上下打量赵易然一番。
　　“现在，你是坐在最后一排的差劲生。”
　　赵易然：你还押上了。

　　他很不服气：“又不止我一个人这样，你怎么光找我不找他们？”
　　辛禾：“都会找的，只是先找你而已。”
　　“那为什么我是第一个？”
　　辛禾仔细想了想：“大概，你看起来比较好说话。”
　　赵易然：错觉，都是你的错觉。
　　影帝先生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委屈。

　　赵易然发誓，等出了节目，他一定要跟经纪人告状。
　　他要让辛禾在这行混不下去。
　　太欺负人了。

　　事实证明，其实对于这种情况，大家心里都是有点意见的。
　　最开始过来，不清楚是要做什么，敬人一句前辈，让让就让让，但是现在大家都是平等的，他们花的每一分钱都是靠自己的努力挣来了，凭什么有人累死累活，有人却什么都不做，还心安理得享受大众努力得来的一切。
　　这本来就不公平。
　　碰上特定的时机，矛盾也就加剧了。

　　邱芷跟乔亦书在屋里起了龃龉。
　　响亮的声音，院子到处都听得见。
　　大花儿被吵醒，扭着妖娆的身姿，到辛禾脚边卧下。
　　辛禾则拉长了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我现在才觉得，我以前上的综艺是真好，大家同心协力干什么事，氛围没得说。”
　　“我跟你说，我今天吃饭特别香，为什么呢，因为我吃的是我自己劳动挣来的饭啊，我没向别人讨着要啊，这感觉真不一样。”
　　乔亦书说的是自己，点的是别人。

　　其实大家也清楚，跟她有矛盾的是邱芷，这两天表现最差的也是邱芷。
　　但是，她这种说辞，很容易扫射。
　　扫射每一个吃了白饭的人。

　　登时，外面的赵易然跟方至宜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了。
　　秦舟，他哪听得懂这种阴阳怪气。
　　他还在想他什么时候能玩上手机呢，好几天没登游戏了，也不知道他的朋友们有没有想他。
　　其实只过去了一天而已。

　　自知理亏的邱芷，想反驳又找不到适当理由，她只能换个切入点。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我以前在综艺上遇见的人，每个都特别大方，不会说那么小心眼，什么都要掰扯明白，何必呢对不对。”
　　乔亦书心里冷笑了声，有些人脸皮还真厚。

　　都憋了一肚子的火，要不是顾及着镜头，早就打起来了。
　　高月姚跟宋黎闹过两场，现在已经清醒很多，不再加入战场。
　　大家就这么干耗着，毕竟说什么都不好。

　　一直耗到节目组再次发布指令。
　　“昨天去老石村，考虑到大家也是工作第一天，比较辛苦，今天我们就放松一点，在一起玩玩游戏聊聊天，好吧。”
　　“大家都坐吧。”

　　最开始要大家坐在一起时，他们还会有点争C位的念头，短短两天过去，其余人已经十分默契的把位子留给殷时跟辛禾。
　　那里受关注度比较高，还是交给有能力的人吧。
　　辛禾想不通，她明明做好了决定跟殷时避嫌的，但是现在大家都千方百计把他们往一起凑。
　　所以说，那两张写着家长的纸条，就是最大的祸端。

　　无力抱怨的辛禾，行将就木地坐下。

　　“相遇即是缘分，大家能聚在一起，也很不容易。”
　　“我们想请大家说一说，为什么会来到我们《群居故事多》这个节目。”
　　为什么？因为钱多。
　　但这不可以说。

　　虽然现在大家的形象已经崩得差不多了，但是这才初期，节目还没开始播，后期也会剪辑，还是很有可能在镜头前呈现完美的自己的。
　　他们还没有办法做到完全不在意形象。
　　那就，随便说两句，操一下人设好了。

　　其实大家讲得都很好，遣词造句没问题，亲和力也有，完全看不出之前扯头花大眼瞪小眼的模样。
　　美中不足的是，能说的就那么几句，前面人把漂亮话说完了，后面只能不停重复。

　　“嗯，总而言之，我觉得我很幸运能够跟大家在一起生活，接下来的时间，我也会多多努力，谢谢大家。”
　　方至宜完美收场，接着就轮到辛禾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辛禾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这跟拍戏不一样，那种温和氛围里带着的压迫感，才是最吓人的。
　　辛禾咽了咽嗓，浅笑着说了句：“我也一样。”
　　众人：好敷衍，但好像也没毛病。

　　轮到殷时，他靠在椅子上，姿态极其散漫。
　　“我也一样。”
　　行吧，符合人设。

　　当大家以为这一句会贯彻始终的时候，秦舟低着的头忽然抬起了。
　　不知怎的，一股前所未有的不祥之感涌向所有人。
　　他还仔细地想了想，眉毛都快要打结，似乎在决定到底要怎么说。

　　“我来这里，原因只有一个。”
　　“你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世上唯一能打动我的，只有金钱。”
　　“……”
　　……

　　他们就知道会是这样。
　　跟他在一起待久了，总会清楚他要放什么屁。
　　节目组工作人员的脸上已经出现五颜六色。
　　剪辑师的心里已经七上八下。
　　导演此刻则是万念俱灰。
　　算了，就这样吧。

　　一圈轮完，很容易发现，秦舟的回答是最有记忆点的，因为在一众客套场面话里，他十分清奇脱俗。
　　不约而同的，他们有了一个想法。
　　该不会这个散架综艺播出后，最爆的是秦舟吧。
　　很多人已经忘了，来这个节目的初心是什么。
　　管他的，先活下去再说。

　　第二个议程是：谈谈到目前为止，给你印象最深的人。
　　小院里，十个人围成一圈坐着，听见这个问题，摸头摸鼻子转移视线扣手，什么动作都有，就是不张嘴说话。
　　因为答案无非就那两个：我们不熟，我对他有意见。
　　说哪个都不合适。

　　起初他们还觉得下午聊聊天，能够休息一下，现在看来，还不如出去放羊。
　　起码内心不用受煎熬。
　　沉默维持的时间过于久，久到辛禾的头都要窜到桌下时，她身边的方至宜出来打了圆场。
　　“怎么大家都不说话，那要不我先来？”方至宜是明艳中带着娇憨的类型，哪怕声音甜软，别人听起来也还是舒服的，她出道晚年纪也小，大家对她都还比较包容。

　　“嗯，我觉得到现在，给我印象最深的应该殷时哥跟辛禾姐，因为他们两个是家长嘛，就一直在照顾我们，包括做饭洗碗什么都是他们来，比较辛苦，他们就好像是我们真正的家长一样，特别厉害。”
　　被cue到的殷时跟辛禾，脸上表情大不相同。
　　殷时早习惯了这种场面和客套话，面目柔和一些，有种身经百战的沉稳。
　　辛禾性格腼腆，被夸得有点脸红，笑容不甚自然。

　　方至宜这话，算是说到大家心坎上去了。
　　这两天是个什么样子，多多少少还是有数的。
　　乔亦书撑着头，附和道：“同感。”
　　成宇阳紧随其后：“对，真的，辛苦他们了。”

　　接着，又有两三个人开口，随便说几句，把这个场给热起来。
　　辛禾却没仔细听他们在说什么。
　　原来在大家心目中，她跟殷时获得的好感是最多的。
　　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没跟人起争执，没损害大家的利益，甚至一直在为大家付出。
　　一旦有冲突，那些虚无缥缈的好感又会变成什么样。

　　辛禾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佐证。
　　聊完天后，殷时跟大家说了关于“光荣榜”的事。
　　气氛一下子冷到了冰点。
　　他们看向殷时的眼神，有种压不住的厌烦。
　　“我不是为了给大家难堪，我只是希望，大家可以意识到，我们现在是在集体中生活。”

　　这和上学时把考试成绩和名次亮出来不一样，那或许还要考验人的智力努力天赋等等各种因素，一个人的好坏也影响不到其他人。
　　但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已经决定了他们的做法。
　　更何况安排给他们的工作任务本就算不上刁难，最普通简单的活儿，还完不成的话，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赵易然按了按额头，有些不耐：“你有必要这么上纲上线吗？”
　　这仅仅是个综艺。

　　殷时面无表情：“你没发现今天少了两个菜吗？”
　　“如果一直是现在这种状态，大家的菜会越来越少，我们的欠款很大概率是还不清的。”
　　“在质疑我们之前，请先想想自己有没有问题。”
　　“你问我有没有必要这么认真之前，可以先去问问他们，”殷时扭过头，看向无数个拍摄镜头和工作人员。
　　“让他们告诉你，这到底是要你们来玩，还是要你们做事的。”

　　殷时算个好脾气的人，但他不是软柿子，谁都能捏一把。
　　明明之前已经谈过了，一个个也都说好了会好好做事，可付诸实践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他凭什么要追在他们后面催赶。

　　“秦舟刚才说得很对，大家也都清楚，来这里赚了多少钱。”
　　“享受高昂薪水的同时，也请做出点实际贡献吧。”

　　第三天，八角小院好像完全要崩掉了。
　　导演看着混乱的局面，也是前所未有的苦恼。
　　没接过这种活，应付不来这种大场面啊。
　　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拍生活综艺的导演。

　　“我再次郑重声明，节目组制定的每一项规则，都切实有效。”
　　“任务完成与否，关系到大家的尾款能否结算。”
　　“这一条，明确写在了大家的合同里。”
　　“所以，请认真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