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声沦陷》山和屿

1、【一更】第一声

　　殷姿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见了一个不敢认的人，秋风萧瑟，刮的人脸发干发痒，她抬起手轻轻挠了一下，脑子有些短路，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要在这里干什么。

　　现在正值秋季，穿着驼色大衣的女人头发微微挽起，手腕骨因阴沉的天气显的更加冷白，她微皱着眉看脚下，白色的帆布鞋溅了几滴泥点，鞋边爬着几只渺小的蚂蚁。

　　路边梧桐树叶开始发黄，刚下过雨的柏油路透着亮，淡淡的湿潮气从脚底跟一直飘上脸颊。

　　殷姿收起目光抬眼和余勍柃隔着街道对望，对方比起以前收敛了些，张扬肆意的气质全无，身穿深灰色的西装身形修长，脸上配着一个金丝细框眼镜显的有些斯文败类。
　　她愣愣地看着许久不见的人，眼底突然有些发酸，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整个城市都雾蒙蒙的，连带着眼前也一样朦胧，看不清对面人的神情。

　　这时一通电话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殷姿从包里拿出电话接起。

　　“喂？”

　　她慌忙低头默然地看着脚边依旧努力前行的蚂蚁，捏着手机的手指节却已经用力到泛白，来电的是殷姿工作室的合伙人舒磬，对方语气有点焦急。

　　“殷姿！工作室前段时间的那个单子出问题了……你现在能赶过来吗？！能就过来一趟！”

　　“什么情况？” 她蹙眉问道。

　　“你那个大学室友蠢的要死！直接把机密数据当成谈资告诉她朋友了，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了！”

　　殷姿低骂了一句退出通话页面打开打车软件。

　　“我马上过去。”

　　殷姿所处的地方有些偏僻，加了钱也没有人愿意接单，她手指焦急地敲着手机时不时抬头看看路口，等了十几分钟依然没人接单。

　　她叹口气抬脚决定往大道上走去碰碰运气却被人从后面拉住胳膊，回头一看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

　　“余……勍柃？”

　　余勍柃嗯了一声松开手。

　　“遇见什么事了？” 他淡然说道。

　　“啊……我没什么……”

　　看着眼前还未掩饰去焦急的殷姿，他挑眉。

　　“殷姿，以前你没少撒娇让我帮忙，现在就不行了？”

　　“我没有——”

　　殷姿看着散漫地站在树边的余勍柃闭了闭眼似是要豁出去一样。

　　“那你能不能给我送到通江大桥那边？”

　　“行，上车吧。”

　　余勍柃没问她去通江大桥干什么，径直走向不远处的大G打开车门，殷姿站在车外犹豫了一下打开后座坐了进去。
　　余勍柃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打开了空调调到热风，车载音响自动放起歌来，熟悉的旋律在耳边回响，殷姿顿了一下偏头看向窗外。

　　眼前的光景急速倒退，身边的物体渐渐重合，余勍柃身上淡淡檀木清香打开了记忆的阀门，把她拉进了时间漩涡里，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年初遇他的时候。

　　—

　　“愔愔！”

　　殷姿扭头看喊她的人，迎着早晨的朝阳笑着。

　　“李虞虞，你快点啦！”

　　李虞安小跑到殷姿身边跳起勾住她的脖子。

　　“好愔愔，你说你这么瘦，能不能教教我，免得何时光那小子天天捏我脸。”

　　殷姿轻挑着眉梢，含笑的桃花眼看向李虞安。

　　“我瘦是因为瘦，你那叫婴儿肥，再说了，你敢说这不是幸福肥吗。”

　　李虞安啊了一声，斥道 “讨厌！”

　　殷姿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弯了眼。

　　两人并肩走进教室的时候明显嘈杂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李虞安翻了个白眼看着教室中央坐着的宋鸽芃，偏头对殷姿说。

　　“瞧她那样，不知道的以为是你抢她爸妈了。”

　　她声音不大不小，班里的人都能听得见，宋鸽芃自然也听到了，她双眼通红一脸无奈地看向殷姿轻声细语地说道。

　　“妹妹……就算我们不是亲生姐妹也没必要让你朋友这样说我吧。”

　　殷姿没看她，舒展了一下发僵的手关节，随手抄起一本练习册朝宋鸽芃砸去，收回手时还撩了一把乌黑的长发，她冷冷地瞥了一眼捂着脸的宋鸽芃。

　　“用我教你闭嘴吗？”

　　李虞安站在殷姿身后伸手做了个鬼脸。

　　“略略略，废物别来惹你爸爸。”

　　说罢还吐了一下舌头，结果头被人从后面敲了一下，李虞安瞪着大眼扭过去看。

　　“干什么啊何时光！你手欠不欠！”

　　何时光抱臂挑眉看李虞安，抬手冲殷姿打了声招呼然后低眉浅笑着。

　　“哎呦急眼了啊小白兔。”

　　殷姿转身勾上李虞安的脖颈闷声道。

　　“你怎么老惹安安。”

　　何时光摆摆手否认，然后冲身后抬眉示意。

　　“哪儿能啊？这是余勍柃，我的新同桌，今天刚转学过来的，这不是想着带给你们介绍一下。”

　　殷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少年大概是还没来得及领校服，身穿着纯黑色无袖上衣，下身一条PASET绑带黑色牛仔裤。

　　双手插着兜散漫地倚着讲台边上，手臂上肌肉线条利落，一看就不是那种弱鸡，余勍柃感受到她打量的视线站直身子微抬着眉回看过去，两个人对视了几秒又同步移开了眼。

　　这时一边哭兮兮的宋鸽芃站起来指着殷姿，声音颤抖。

　　“你怎么打人啊……” 说着话还偷瞄几眼讲台边的何时光和余勍柃。

　　殷姿偏头看着她嗤笑了一下走到她桌前，撩起眼睫。

　　“嘴吃什么了这么臭？”

　　宋鸽芃怒瞪着她，脸变得通红，呜咽了一声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李虞安走到殷姿身旁没理哭的厉害的宋鸽芃，指了一下何时光他们。

　　“他们说中午打球叫我们去看，去不去？”

　　“去啊。”

　　何时光看着殷姿怼宋鸽芃笑了笑偏头对余勍柃说。

　　“真野啊……直接怼。”

　　余勍柃没说话，手臂从兜里抽出放在讲台上支着下巴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少女，阳光透过树叶细细碎碎地撒在她柔顺的黑发上，水光潋滟的桃花眼被太阳映的有些发浅。

　　他低着头闷笑了一声，觉得这姑娘是真对他口味。

　　—

　　“到了。”

　　见没回应余勍柃扭头看向后座的人，女人偏着头靠窗像是睡着了，他盯着殷姿紧蹙着的眉头默了一瞬。

　　“……”

　　他靠着椅背，修长的手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闭了闭眼轻叹一口气。

　　余勍柃没想过会遇见殷姿，刚刚入秋，他忽一抬眼就看见身着驼色大衣的女人。

　　他满脑子都在感谢造物主，感谢他让殷姿重新出现在他单薄的世界，于是他决定主动出击，拉住她白皙细嫩的手腕，让她停留。

　　他打开车门靠在临江大桥栏杆上，望着江天一色的江面，风拂过他的脸颊，吹的有点发干。

　　“飞回来了啊……”

　　殷姿醒来的时候看驾驶座没人，抬头朝窗外看去。

　　余勍柃站在桥边身姿挺拔，微微侧身对着她，指尖夹着一根快燃尽的烟，江边有点风，吹过他乌黑的发丝，似乎也吹动了殷姿埋在心底深处的那根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