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三个点两个点一个点

9、09.

　　“说认真的，你们有追过女孩么？”
　　宿舍不知第多少次非正式夜谈开始，秦方抢在那仨渣渣哇哇的前面，甩出一个重磅话题。
　　“老大，这个问题是不是太猝不及防了点儿？”孙画意冷静反问。
　　另两个没啥脑子的已经自顾自接茬。
　　“我高中的时候写过情书，但人家看都没看就把我拒绝了。”郎越长吁短叹。
　　陶乐乐直言：“谈恋爱只会影响我按游戏手柄的速度。”
　　“活该你母胎单身！”郎越和孙画意齐声吐槽。
　　秦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疼，正想找个其他话题带过去，孙画意这鬼精的不依不饶：“老大，你绝对有情况啊。”
　　“我能有什么情况？”秦方翻了个身，把耳朵捂住，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解释就是掩饰。”孙画意道。
　　“掩饰就是你其实真的谈恋爱了。”郎越顺势接茬。
　　“谈恋爱也不要影响到你直播事业啊，老大，我还想看你玩些冷门游戏，陶冶情操。”陶乐乐拓展补充。
　　还没等秦方回怼，孙画意和郎越先怼上陶乐乐：“别再惦记你那游戏了！”
　　秦方长太息，心乱如麻也只得自己一根根捋成直线，这群不靠谱的家伙，嘴里没有一点有价值的情报。
　　“说真的，老大，你别下线了啊，自己挑起的话头自己收尾。”怼完陶乐乐，孙画意依旧不忘“关照”他。
　　“我还在暗恋，这总行了吧？”秦方自暴自弃。
　　宿舍一阵低呼：“哦——那嫂子一定很好看吧？”
　　“滚蛋！”
　　在一番删删减减、别别扭扭的背景介绍后，兄弟们给出秦方的建议是：“不要怂，直接追就完事儿。”
　　“虽然我们也没追过人。”孙画意说。
　　“我追过。”郎越插话。
　　“但凭借打游戏的经验也知道，你越退缩，你的胜利将会离你越远。”陶乐乐说。
　　“我没退缩，但我的胜利确实离开了我。”郎越坚持不懈插话。
　　“那是你的问题。”孙画意和陶乐乐这会儿又同仇敌忾。
　　秦方太阳穴疼得更厉害：“老三，你说。”
　　拿到话语权的郎越畏畏缩缩：“虽然我自己不那么成功，但我相信老大你一定可以。”
　　“为啥你们都比我有信心？”秦方不解。
　　“因为你说那姑娘骑电瓶车带你逛街。”郎越微微咬牙。
　　“然后你们还在一块看天看云，看了两年。”孙画意咋舌。
　　“我以前玩过乙女攻略游戏，到这程度至少也给牵手了。”陶乐乐有理有据。
　　“是啊，为嫂子不值。”孙画意说。
　　“加一。”郎越应和。
　　“听你们这意思，好像是她在追求我？”秦方蹙了眉，疑惑更深了。
　　“苍天，他个直男终于想明白了。”郎越大呼。
　　“所以少年，收起你那无所谓的胆怯，”孙画意一下扬起广播腔，“向你心爱的姑娘表明，你……”
　　“你记得每周的游戏直播，不能断更。”陶乐乐无情打断，“有女朋友了，肯定要勤奋抓事业，才能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最后夜谈在一片乱斗中草草收尾，作为话题主人公的秦方却辗转难眠。
　　他知道事情不会像兄弟们分析的那样简单，他看人极准，自然不会误会苏相宜的意思：看云也好，骑车带他也罢，或者是午间晚间的聚餐，再或者是一起去校门口看猫，都是规规矩矩地按着朋友之间的尺度，从不逾矩。
　　他需要再了解苏相宜一点。

　　苏相宜一直是个活得很简单的人。
　　至少在她从小到大交到的朋友眼里是如此。
　　喜欢的东西不多，除了本专业的学习，就只有画画。
　　进入大学后，还被中二晚期的室友宗淙拉着拽着进入了动漫的深坑。
　　宗淙每天哀嚎着请赐一个绘画大触入她的同好圈子，苏相宜便稍微接触了下她磕的那对cp，而后在学习之余给她画一两幅同人图，再注册了个小号，发在了她圈子的标签页里，结果被人发长篇作文吹捧神仙下凡画技万里挑一。
　　搞得苏相宜也不好意思，大概每周除却自己的某站更新，还会给她额外画一幅cp图，只是没告诉她，你吹捧的那位太太其实是你隔壁床的姐妹。
　　苏相宜不是没想过告诉宗淙，毕竟每天挨夸，也怪不好意思。
　　只是年少时的经历让她始终无法坦然面对现实生活中对她画技的各种评判。
　　也许在某种潜意识里，她依旧认为，画画这一行为是错误的。
　　姐姐说：都过去了。
　　但苏相宜知道，没过去。
　　过不去的。
　　无论是画画，还是秦方，过不去的。
　　随着小长假的日期接近，苏相宜耳边仿佛有钟表在进行倒计时，到达见面的那一刻就会引爆炸.弹，将她和秦方的往昔炸得不剩分毫。
　　她竟然开始后悔和秦方做出约定。
　　分明只是见个面吃个饭而已，犹犹豫豫的像什么样子。
　　心情烦躁的时候，苏相宜喜欢待在图书馆附近的林荫道上，看猫。
　　校园许多地方都栖息着种类不一、性格不一的猫咪，像是图书馆附近的三花和胖橘，都比较安静斯文，人随便“薅”它们都不带生气的。
　　不过苏相宜每次撸猫，都还是带足食物，绝对不亏待每只对她表露善意的猫猫。
　　唯一有点小遗憾的是，她至今还没在学校里见过一只牛奶猫。
　　要么全白，要么全黑，黑白相间的有，但是不匀称；没有一只是额顶到尾巴尖是黑，下巴到四肢是白。
　　苏相宜就只在高中时见到那么一只。
　　因着后来秦方硬要加入他们原先的“三人团伙”吃饭，苏相宜在送这人出校门的时候，向他介绍了这只比较高傲但偶尔也会为新口味的罐头折腰的流浪猫。
　　秦方问她有没有给牛奶猫取名字。
　　“什么名字？”苏相宜有点迷惑，“干嘛要给它取名字？”
　　“喊起来方便些嘛。”秦方伸手到墙头，试图挠一挠那上面矜贵蹲坐的牛奶猫的下巴。
　　结果被猫咪龇牙以对，他不服气，也朝猫咪龇牙。
　　苏相宜抬抬手，把猫招进自己怀里：“它自由自在的一只猫，被安上个人类取的名字，就不自在了。”
　　秦方当时应该在垂眸看她，她能感觉到目光的温度。
　　不过她在看猫，猫很可爱。
　　到现在她也没有给猫取名字的习惯，她和猫咪之间，一个给吃喝，一个给撸毛，就达成友好的公平交易。
　　告别时挥挥衣袖，除了一身猫毛，啥也不带走。
　　适当放空自己果然心情会好很多，如果她没有在去食堂的路上收到秦方得得瑟瑟的晚餐图片。
　　唉，怕什么来什么，差点儿一句“你好烦”就要发出去。
　　悻悻地删除，改发一句：“我正准备去食堂。”
　　她看得出来，最近秦方蛮高兴，发图都是九张起步。
　　其实她自己……也挺高兴的。
　　哪怕只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但就是聊些琐事也很开心。

　　秦方辗转反侧好几个夜晚后，终于冲浪刷到了苏相宜新更新的绘画过程视频。
　　这次是……猫？
　　一二三四五，好多只猫占满一张画布，毛色各异、姿态各异。
　　大工程啊。
　　秦方心里感叹，手上已经把评论发了出去。
　　完了完了，这是想着要约饭，人给飘了。
　　秦方慌慌张张地找撤回的方法，但奈何不是微信聊天框，撤不回。
　　罢了，反正苏相宜也不知道他是谁。
　　毕竟他这网名取得那么不像个正常人：方方吃个方方。
　　苏相宜的绘画过程照例只搭配纯音乐，外加一些清晰的宋体字幕，详细地介绍每一步的笔刷和颜色，以及末尾会加上画这幅画的原由。
　　苏相宜从来都是特别认真的人
　　秦方嘴角勾起小小的微笑，一键三连自然是少不了；他想让全世界知道，他的女孩有多么优秀。
　　欸，一想就容易异想天开。
　　秦方摸了摸发烫的侧脸，心里丁零当啷跳。
　　仔细看了视频结尾那作画原由，哦，原来今天去喂学校的流浪猫了，怎么都没跟他提一提？
　　探讨晚饭吃什么，也不用全部围绕着晚饭啊。
　　秦方觉察到自己的疏忽，暗暗在小本本上记一笔，这也是为更好地了解苏相宜做准备。
　　已经过了十九岁生日的大龄少年斗志昂扬，看个视频差点没把自己激动到跳下床去打套五禽戏。
　　他是真会打五禽戏，还会太极拳和八段锦；按照他精英父母的说法，是满脑子聪明劲儿没往正道上使。
　　“这个厉害。”苏相宜倒是波澜不惊，哪怕他掌风呼得她额前碎发扬起，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还顺便给他鼓个掌喝彩。
　　“要不是走廊地方小，我还能更厉害。”秦方则昂起他骄傲的小脑袋瓜子。
　　“据书上说，这五禽戏挺强身健体。”苏相宜道。
　　这就触及秦方的专业领域，他骄傲的小脑袋瓜子低下，嘴角也下撇：“除了强身健体，也没其他方面的作用。”
　　习惯性自我否定，特别煞风景。
　　“强身健体多好，”但苏相宜总能找到肯定他的点，“活着才是硬道理。”
　　虽然这种肯定莫名有点冷幽默，特别是配上这一本正经的表情。
　　“那你要学吗？”秦方亮起星星眼。
　　“不了。”苏相宜摆手，拒绝得分外干脆，“高中生的重心，还是得放在学习上。”
　　“那你刚才跟我说这么多干嘛？”秦方怨念，“我以为你很感兴趣。”
　　“哄你高兴。”苏相宜轻飘飘笑道。
　　语气神态颇像一个渣男，哦不，渣女。
　　但不管是当时十七岁的秦方，还是现在十九岁的秦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就算被她渣了也心甘情愿。
　　那可是苏相宜，会看你平白无故打五禽戏不嫌你傻，会陪你做无聊事情不嫌你烦。
　　还会画画，会骑电瓶车，会逗猫，长得也完完全全在你审美点上的苏相宜欸！
　　大龄少年再次打满鸡血，这次是干脆掀被下床，轻手轻脚跑出寝室，跑到走廊，再下楼……结果发现一楼大门被舍管大叔上了锁。
　　“同学，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半了。”大叔蹲在舍管处门口的台阶，有滋有味地吸溜米粉。
　　“对啊，叔，就是想下来找点儿夜宵。”秦方的谎话张口就来。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一想到心上人就激动得睡不着，打算下楼跑圈，这过于丢人。
　　吃夜宵这理由虽然朴实，但好歹正常。
　　“那就忍一忍，明天早上去食堂吃早饭。”大叔边说，边吸溜米粉。
　　“叔，您能先放下碗再跟我说这话么？”
　　叔放下了碗，转身进屋，摸索出一袋干巴的小面包，隔着大铁门给他塞过去。
　　“粉是不能给你整一碗，但面包还是管够，就是边吃得边喝水，当心噎着。”
　　“谢谢叔，我忽然现在不饿了，回见！Have a good n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