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道无风》木卫七

3、chapter 03

　　短暂的胜利之后迎来的是长久隐痛。

　　泰坦那一拳真不轻，罗喻的右眼肿得老高，看东西都模模糊糊的。脸上、身上其他那些淤青、红肿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罗喻下了擂台，坐在后台的长椅上休息。汗水顺着肌肉的纹路往下流，经过肿胀的伤口，腌得生疼。他灌下一整瓶纯净水，压下心中的烦躁。

　　这时，拳场的老板咧着嘴，大笑地走了上来，看来这次真的赚了不少。他满意地拍了拍罗喻的肩膀，用一种十分愉悦的语气说道：“干得不错！明天来拿奖金。”

　　罗喻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接着，他拿上自己的包，准备去休息室洗个澡，粘腻的汗水让他的心情更加糟糕。

　　也是不巧，正走到拐角处时，一个人影重重地撞上了罗喻。

　　罗喻抬头，是泰坦。

　　只见泰坦高大的身躯几乎把拐角处给堵了，他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摆明了就是来挑事的。泰坦在南岛这一带横行霸道，今天罗喻让他狠狠地丢了面子，他自然要找回来。

　　泰坦仇恨地斜睨着罗喻，接着极其嚣张地冲他竖了一个中指：

　　“Jerk！”

　　此时，后台围过来了不少的人，眼看着这两人又对上了，有好事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着：

　　“打起来！”

　　“打死他！打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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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场一片混乱，大家只是乱喊，至于谁真把谁打死，根本就没人在乎。罗喻捏紧了拳头，眼睛紧紧地盯着泰坦的喉咙。不管在拳场上还是在拳场下，他都不是一个擅长克制的人。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两人准备动手的时候，拳场的经理带了几个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赶紧把泰坦和罗喻拦开。眼见两人都不肯善罢甘休，经理连忙在泰坦的耳边说道：“你还想不想结尾款了？”

　　听到经理的话，泰坦的眼睛里虽然依旧闪着仇视的光，但态度已经软化下来了。毕竟，这次的报酬很丰厚，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

　　他指着罗喻的脸，瞪着眼睛警告道：“你给我小心点！”

　　罗喻怂了怂肩，一副并不把泰坦放在眼里的样子。经理见状，赶紧使了个眼色，叫了几个人把泰坦给拉走了。

　　见没了戏看，围观群众害怕罗喻记恨，立刻作鸟兽状散开，只有少数几个不怕死的仍然站在角落里小声地说着什么。

　　罗喻一把推开面前挡路的人，径直走进休息室的淋浴间里，脱掉衣物，打开热水。

　　热水淅沥沥地从喷头中洒了出来，淋在伤痕累累的身上，蒸腾出一层水气。

　　罗喻站在花洒下，仰着头，闭着眼睛，任凭热水浇在他的眼眶上，瞬时一种被针扎的刺痛感细细密密地传了过来。

　　压力像海啸过境一样消退，一直紧绷的肌肉终于松弛下来。罗喻放空脑袋，静静地享受难得的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罗喻才从淋浴间出来。他只套了条拳击短裤，肩膀上搭了一条雪白的毛巾。

　　罗喻一路走到休息室，今天只有他这一场拳赛，休息室也没有其他人，里面静悄悄的。刚走到储物柜边，罗喻就看到一个女孩靠在他的衣柜边，正低着头看手机。

　　罗喻眉头一紧，这又是什么不长眼的外国游客吗？他正要把人给赶走的时候，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女孩抬起头。

　　罗喻的脚步一顿，是她……是看台上的那个东方女孩！

　　这么近距离地看她，罗喻不得不承认她比自己想象得更美，焦糖色的眼睛，天鹅绒一样的头发，冰裂瓷般滑润的肌肤。

　　仿佛是从一场梦境走出来，一切都太不真实了，罗喻有些恍惚，感觉自己好像是在看一处水里虚幻的倒影。

　　女孩微微一笑，按熄手机的屏幕，目光在罗喻受伤的右眼上流连了好一会。随后朝他伸出一只手：“认识一下？”

　　那只手素白纤细，十指如葱管一般。罗喻看了一眼，并没有握上。他猜不到女孩想干什么，但隐隐地觉得女孩的目的并不简单。

　　于是，罗喻敛了敛心神，迅速地回复到自己一贯的状态。犀利的目光在姜奈的脸上滑过，像锋利的刀子一样。野兽的直觉被触发，空气瞬间冰了下来，罗喻不客气地开口道：

　　“有话直说。”

　　他的话语有点无礼，但女孩并不介意。她收回自己的手，一边慢慢地拉近和罗喻的距离，一边用和外表十分相符的温柔声音报出一连串的私人信息：

　　“你叫罗喻，今年二十岁，榆县人。”

　　“我们是一个国家的。”

　　说完这句话，女孩正好走到罗喻的面前，两个人之间只剩下几乎不到两个拳头的距离，靠得很近。罗喻几乎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像极了带着清淡花香的牛奶味，舒服又带着诱人的温柔。

　　但与蛊惑人的味道不同，女孩的话语让罗喻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他最讨厌别人调查自己、算计自己。而女孩眼神里的胸有成竹实在和她柔软的脸庞相反，气氛开始变得危险。

　　姜奈敏锐地感知到野兽已经慢慢地亮起獠牙，她也不再刺激对方，而是直接开口表明自己的目的：

　　“我叫姜奈，是江城大学橄榄球队的教练，有兴趣加入我们的校队吗？”

　　说着，姜奈拿出一张名片，用两根手指夹着递到罗喻的面前。

　　她的嘴角弯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来，表情实在很笃定，好像只要一开口，世界上就决不会有人拒绝她。

　　看着名片上的“姜奈”的烫金字，罗喻冷冷地哼了一声，看来这又是什么生活在金字塔尖的公主，过着金光闪闪的人生，乐于去指点别人的人生。

　　这种人他见多了，总是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样子，表面上礼貌温和，实际上只是高高在上地施舍些残羹冷饭而已。

　　罗喻心头无比的烦躁，他低下头，慢慢地逼近姜奈。一字一顿地说道：“没、兴、趣。”他这话说得咬牙切齿，嘴角上的伤疤越发狰狞，雪白的牙齿仿佛在嚼着什么猎物的血肉。

　　姜奈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罗喻滚烫的呼吸打在她的脸颊上，他眼神里的厌恶一时之间有些惊心动魄。姜奈心里一凛，但她面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微笑：

　　“你不用那么着急拒绝我，考虑一下。”

　　听到这一句，罗喻心火愈炽，他不耐烦地一把抢过姜奈的名片，随后当着姜奈的面扔到了垃圾桶里。

　　******

　　布多斯是著名的旅游城市，街上豪车不少，但像这种级别的豪车着实少见，全世界都没几辆。因此，路过的人都得停下来看两眼，还有人干脆掏出手机来合影拍照。

　　姜奈快步地走出拳场，和来时不一样，出来的时候她的脚步从容了许多。

　　她一出来便看见拳场前宽阔的道路上一群人正围着一辆豪车拍。一看那拉风的车型，便知道一定是邵西瑞那个家伙叫来的车，之前大少爷说什么都不肯再走回酒店了。

　　布多斯下午五点的太阳仍然很毒，姜奈
　　用手遮着阳光，往豪车那儿跑去，拍照的人群见有人过来，估摸着是车主等的人，纷纷让开了地方。

　　姜奈一把拉开车门，迅速地坐到车里，扑面而来的冷气瞬间吹干了她身上的薄汗。

　　看着姜奈的脸色，邵西瑞殷勤地开口问道：“怎么样？”姜奈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些显而易见的挫败：“不怎么样。”

　　邵西瑞吐了吐舌头，倒也不觉得意外，他一边招呼司机开车，一边对姜奈说道：“这个罗喻一看就不好相与，你确定真的要这个人吗？”

　　“当然！”姜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有种预感，他能帮我拿到明年大学碗的冠军。”

　　这时，车子平稳地在路上滑行了起来，里面的人感受不到任何颠簸。邵西瑞看着姜奈的耳边有一小撮刚刚跑乱掉的头发，心里痒痒的，很想把它捋好，但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按耐住了自己心头的冲动。

　　他有些心猿意马地说道：“但愿你的预感是对的，不过，这个人也是出国打工的，拳场那边对他知道的很有限。”

　　听了邵西瑞的话，姜奈开始懊悔自己刚刚是不是太急躁了，不应该仅仅听了些从拳场那边买来的信息就冲动地跑到那边去找罗喻摊牌，显然这个人和国内校队选秀的那些高中生不一样，他不会对江大这块金字招牌有什么反应，甚至都不会愿意来打橄榄球。

　　想到这里，姜奈秀美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沉思了一会儿，转头对邵西瑞问道：“你能查到他国内的信息吗？比如父母、学校、家庭环境什么的？”

　　邵西瑞本来注意力全在姜奈的头发上，被突然地一问，他一时有些慌乱：“查、查个人嘛，对我邵西瑞来说，是件难事吗？”

　　“不过……”

　　邵西瑞潋滟的桃花眼里闪着些狡黠的光：“你得帮我个忙。”

　　姜奈不以为意：“什么忙？你说。”

　　一看自己的事有了希望，邵西瑞心里有了底，开始装模作样了起来：“诶呀，就是……你知道的，我爸妈老是给我张罗相亲，我才24，还不想这么早结婚呢！”

　　姜奈点了点头，她和邵西瑞小时候是邻居，虽然邵家后来做生意发了家，但两家关系没断，一直都有往来。

　　邵家比较传统，邵西瑞上面有三个姐姐，都已成了家，就剩下他这一根独苗苗。父母一心想要邵西瑞也早点结婚，继承家业，只可惜邵公子玩心未定，还惦记着外面的花花世界。

　　邵西瑞见她表情和缓，便一鼓作气地说道：“你能假装一下我的女朋友吗？”

　　“就……应付一下我的相亲对象，主要是这次他们介绍的这个丫头太难缠了，我可不想被赖上！”

　　“你要是出马，那绝对没有问题的。”

　　邵西瑞一心想要姜奈答应，便拍着胸脯保证道：“只要你答应，这个罗喻的事情都包我身上了！”

　　姜奈想了下，罗喻的事情也确实还需要邵西瑞的帮忙，便也下定了决心：“好吧，不过……只有这一次！”

　　生怕姜奈再反悔，邵西瑞拉起她的手，迅速地击了个掌：“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