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道无风》木卫七

10、chapter 10

　　就这样，等了两天，还是没有等到罗喻的回音。姜奈本想耐住性子再等两天。没想到，一个国内的电话让她不得不再次主动上门来找罗喻。

　　姜奈特地去了一趟海滩上的水吧，那天阿克西说罗喻是租的他家的房子，她便找到阿克西去要罗喻的住址。为了以防节外生枝，姜奈并没有告诉阿克西，她是来邀请罗喻回国打球的，只说关于那天意外的袭击，她有事情要询问罗喻。

　　阿克西一向对姜奈不设防，听到她问，便一股脑儿地把住址和姜奈说得清清楚楚。本来，他还自告奋勇地要陪姜奈去，但被姜奈委婉地拒绝了。

　　第二天，姜奈就和邵西瑞一起去到阿克西说的地址，去找罗喻。

　　当踩上脚下土地的那一刹那，姜奈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违和感。在她来之前，阿克西就千叮咛万嘱咐她注意安全，看来他说的并不只是危言耸听。

　　一街之隔的地方，街的那边是热闹繁华的商业街。此刻，街道上正撑起一顶顶遮阳伞，首尾相连，形成一个延绵不断的遮阳通道，让游人们在气温炎热的白天也能逛街游玩。

　　而街道的这边，同样被商家和民房占领的地方，却像死了一样，一点儿人声都没有。不过，躺在路边手里还拿着酒瓶的醉汉预示着，这里在晚上又是另一种灯红酒绿的地下世界。

　　姜奈和邵西瑞小心翼翼地走着，心里暗自庆幸此时是白天，外面还好没有从阿克西那儿打听过来的消息说的那么乱。只有商店门口的霓虹灯还吱呀地转着，留有夜晚的余韵。

　　走到纷乱的街道上，总感觉路边的商店里有眼睛在盯着他们，如芒在背的感觉着实不好受。偶尔有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的女子走过，看到邵西瑞的时候，都会拿眼风风情万种地扫他一眼。

　　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让邵西瑞心生不适，他有些抱怨地问着姜奈：“我们一定要自己来这里吗？”

　　这时，有醉汉跌跌撞撞地走过来，还在不停地往嘴里倒着酒精，差点儿就撞到姜奈和邵西瑞的身上。两人慌忙避开，擦肩而过时，一股难闻的酒气飘来，邵西瑞皱紧了眉头：

　　“就不能打电话，或者让他自己到酒店去？”

　　姜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地说道：“请人总得有个诚意吧。”

　　“再说了，后天就要回去了，亲自上门显得重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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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炎热，这一带也没有什么遮挡的绿荫和阳伞，姜奈只觉得包裹的伤口有点儿不太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发炎了。一路上略过入眼的一切，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栋罗喻住的小楼。

　　看着那在白天都显得黑洞洞的楼梯口，像一张黑暗的大嘴，把路过的一切都给吞了。姜奈停下了脚步，踌躇了一会儿，这才对邵西瑞开口讲道：

　　“要不……你就在这边等我吧！”

　　果然，一听姜奈要撇下他，自己一个人去找罗喻。邵西瑞立刻就不干了：“不行，我要跟你一起进去，万一那个野蛮人对你做什么怎么办？”

　　回想起上次和那个罗喻一起，姜奈把手臂给伤了，邵西瑞就止不住的后怕。现在姜奈再一次提起，邵西瑞是一万个不答应。

　　“你放心，绝对不会的，你就在这儿等我十分钟，十分钟一到，我立马下来。”

　　姜奈好说歹说，邵西瑞终于是同意了，他还特意调了手机闹铃，声称如果到时间姜奈没下来，他也就只能冲上去了。

　　姜奈满口答应，随后一个箭步便冲了出去，她脚步不算轻，踩在楼梯上发出“吱呀”的声音。

　　本来姜奈也是想多给点儿时间让罗喻考虑的，但是昨天晚上刚接到学校的电话，因为特殊原因，国内选秀提前了。

　　这就意味着她必须要在后天下午就回国。邵西瑞帮忙联系到了一个也在布多斯度假的朋友，对方的私人飞机停在这儿，可以顺路载他们一程。

　　只是眼下是实在没有时间再等罗喻的回答了，姜奈临时准备了些资料，打算送给罗喻。

　　咚咚咚……

　　门上的门铃是坏的，姜奈用力地敲起了门来，闷闷的声音在狭小的楼道里显得格外的明显。

　　可敲了许久，都没人来开门。就在姜奈怀疑罗喻不在家的时候，刚才紧闭的房门突然一下子被拉开了。

　　姜奈的手突兀地停在半空中，只见罗喻像一堵墙一样，堵在她的面前。他只套着一个拳击背心和拳击短裤，不出所料，依旧是黑色的。

　　汗滴从罗喻棱角分明的脸庞流下来，慢慢地滑落到他的脖颈上，一看就是刚刚才做过激烈运动。不知道为何，他起伏不定的胸膛和灼热的呼吸让姜奈有些脸热。

　　她下意识地垂下眼睛，正好看到罗喻缠在手上的拳击绷带，猜到刚刚罗喻应该是在练拳。便莫名气短地问道：“打扰你了？”

　　见到姜奈的到来，罗喻的瞳孔微微放大，似是没有想到她会找到这里来。今天，姜奈纯黑的发丝绾成了一个柔软的发髻，低低地垂在她的肩头，和雪白的肌肤形成极致的对比，又不至于突兀，反觉得温柔，像一滩温水。

　　罗喻的心里悄然地涌上一股难以言表的暗悦，按耐下心中不知从何而来的激动后，罗喻低声地说道：“进来吧。”

　　说完，罗喻便让出地方来给姜奈进去。姜奈点了点头，一手抱着东西。从罗喻身边经过时，他又闻到了上一次的那股淡淡的花香牛奶味。

　　姜奈小心地走了进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里。这是一个很清爽的房间，房间虽然不大，但极其整洁，整洁得几乎都不像是有人住过。客厅的中间正吊着一个沙袋，想必刚才罗喻就是用这个锻炼的。

　　罗喻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漂洋过海来布多斯打拳，几乎是独来独往，除了房东阿克西一家，也没什么朋友，自然也没人教过他待客之道。

　　他站在那里，没有要招呼姜奈坐下来喝点儿茶的意思。一时之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姜奈走到客厅中间，主人没请，她也没好意思坐下来。

　　此时，姜奈故意咳嗽了一声，随后把抱在手中的东西朝罗喻示意了一下，轻轻地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

　　“这是我准备的一些橄榄球相关的资料，还有关于我们江大橄榄球队的信息，你可以看看再做决定。”

　　没想到，罗喻对她说的橄榄球相关资料并不是十分在意。姜奈的话音刚落，罗喻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道：“你伤还好吧？”

　　姜奈微微一笑，她抬起受伤的胳膊，忽视掉那股时不时彰显存在感的隐痛，语气轻松地说道：“没什么事了，医生说过几天就可以拆了。”

　　罗喻似乎不太相信，他一边解开自己缠绕着手掌的绷带，一边用目光仔细地检查着姜奈的手臂。

　　房间的采光一般，白天也不见得有多亮堂。罗喻正站在一处光影斑驳的地方，阳光被阴影切割开一块一块地投在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来。

　　姜奈看着他拆开绷带，露出有些发红的指关节，本来还比较笃定的心里，此刻又没有底了。她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嘴上说出口的话又十分的软：

　　“后天下午我就要回国了，你如果愿意答应我的话……”

　　姜奈从资料堆里抽出一张纸来，她把这张纸放在离罗喻近的桌边，又特意用桌子上的烟灰缸压住：“这是出发的机场和时间，我在机场等你。”

　　这时，已经解开绷带的罗喻把绷带随手扔到了垃圾桶里，他并没有拿起姜奈写好的时间和地点看，而是语气略带落寞地问道：

　　“你要回去了？”

　　姜奈一怔，没想到他居然问了这个，倒也没隐瞒，直接便和罗喻说了：“学校临时有事情，需要尽早处理。”

　　“布多斯再好，总归是异乡。你很适合打橄榄球，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

　　姜奈的话说得很诚恳，她也确实很诚心地希望罗喻能来江城大学。

　　姜奈比罗喻大不了几岁，她不喜欢拿教练的名头来压人。虽然不明白罗喻为什么宁愿窝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拳场打拳，也不愿意接受她规划的光明未来。但此刻，面对油盐不进的罗喻，姜奈也只能祈祷这些心灵鸡汤能对罗喻有用。

　　话说到这份上了，姜奈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她抬眼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糟了！时间快到了。再不下去，邵西瑞估计就得冲上来了。

　　姜奈深吸了一口气，对沉默的罗喻道别：“我……先走了。”

　　罗喻的侧脸在光影中忽明忽暗，姜奈踌躇了一下，还是轻轻地留下一句：“希望能在机场看到你。”

　　随着“啪”地一声，大门被重新合上，楼道里的声音渐渐消失，姜奈站过的地方似乎还留有淡淡的温柔香气。

　　罗喻在原地站了许久，等到一切又重归寂静，姜奈仿佛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这才拿过姜奈留下的东西打开。里面除了厚厚的资料，还有一些照片，一看就是现彩印的。

　　罗喻拿起一张江城大学去年联赛时入场仪式的剪影，摄影记者特意拍了一张全体球员的背影，仿佛一群从地狱炼火中归来的魔鬼军团，那种热血和激荡似乎冲破了纸张，直达罗喻的心脏。

　　正巧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罗喻皱了皱眉头，拿过手机来一看，上面显示的是拳场老板的来电。罗喻按下接听键，那边瞬时传来老板热情的声音：

　　“罗喻啊，那个泰坦我们都在找他，听说人已经跑了，不会再回来布多斯了。”

　　“你放心，我的人已经警告过他那些狐朋狗友了，没人敢再找你的麻烦的。”

　　　……

　　罗喻是拳场的台柱子，他的事老板自然很上心。况且本来就是因为拳场比赛才引发的流血事件，老板极力地说着各种安抚罗喻的话，生怕这棵摇钱树心生不满，跑去了其他拳场就不好了。

　　听了老板在耳边滔滔不绝的话语，罗喻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一反常态地开口说道：“今天我不去了。”

　　电话那头的人声骤然停了下来，但很快老板干笑了两声，随后似乎并没有被罗喻的突然请假而影响到，依然态度温和地说道：

　　“也好，你在家休息休息，明天再来。”

　　表面上的客套做到了，但罗喻也听出了老板暗藏在话语下的不平静。看来，就算他真的想走，也绝非是一件简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