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非得已》十七郞

8、第 8 章

　　姜沚一听，呆呆坐在软榻上。

　　这数日来连番的担忧害怕，垂死挣扎，似在这一瞬间都得到了赦免。全不用了。

　　半个时辰后，三人整饬衣冠候在前堂，俱望向府门口，翘首以待，直到闻得街上马车声、脚步声一阵响，三人不约而同起身，齐齐来在门边站定。

　　但见一中年内侍手捧黄卷自门而入，身后跟着数名禁军，待得姜大人及妻女纷纷跪下，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史令姜显之女沚，品貌端庄，秀外慧中，钦定为皇太子良娣，来年十二月初八大婚。钦此。”

　　姜夫人好容易从震惊中醒悟过来，拉在她夫君的袖口上，双眼亮晶晶地，紧着追问，“老爷，这可是怎生回事？我家卿卿当真要做娘娘了么？”

　　姜沚一个人出了前堂，回来自己的后院。

　　其实也不是不行的。

　　她与太子殿下虽连一句话都还没说过，然殿下温良和善、仪表堂堂，国之储君，肯娶她这个从六品太史令家的女儿，实是抬举她了。

　　她虽嫁去给人家当妾，然孟乔燃在那里，进东宫也比去别人家好些；且当妾没什么压力，生不生得出儿子来都不紧要。

　　这些都是前世姜沚就用来开解自己的，再说一遍也甚是容易。

　　想了想，姜沚又有一喜。今世她进东宫进得早，好好盯着孟乔燃，许是能拦住她，不教她做糊涂事。

　　所以，还是很划算的。如此一想通，日子便一如平常过了下去。

　　海棠鸢尾闻得此事好生欣喜。

　　鸢尾道，“我家姑娘眼下可是东宫的娘娘了呢，怎能不每日细细打扮起来。”

　　海棠想得更周到些，“咱们以后也得机灵些，不能让太子那些个妃嫔把咱家姑娘欺负了去。”

　　鸢尾连连点头应是，“要跟她们耍心眼子”。

　　姜沚乜眼瞧着这两个一脸严肃，如临大敌的丫头，心道，就你俩，再投一次胎罢。

　　其实这些天她也想明白了。

　　太子想要她，根本不会考虑她有没有心疾。

　　病秧子又怎样呢？

　　对于太子来说，只是纳个妾罢了，会在乎这个妾能活到什么时候么？

　　姜沚叹息。实还是她将自己看得太高了。

　　不过有一事也颇棘手——却不知前世这二人争江山，是谁输谁赢？倘若太子最后保住了江山还好说，倘若被那人夺了去，她岂不是也要跟着遭殃？

　　姜沚衡量半晌，悠悠叹了口气。算了，姜沚想，‘就算只有一半的希望能活下来，总也比两个都纠缠不清先把她弄死的好。’

　　一念及此，便无甚要紧了。她素有心疾，原就不一定能活到哪里，实也不该自己难为自己。

　　这一日，门口小厮报曰‘孟姑娘来访’，姜沚打屋里一听，便起身来在门口迎接。

　　若说她心下唯一别扭的，便是孟乔燃。虽心知她是好意待她，一心提携她，然造成今日之局面毕竟与她相关，想到此间姜沚只觉浑身不自在。

　　于是刚要迈出门槛子的脚，就停在了那里。姜沚扶门，又闪身往门扇里躲了躲，只露出半个裙边，手一下下抠着门框。

　　孟乔燃进了院子，风风火火将她拉出来，又指挥着跟她来的二人，又对姜沚说，“我给你院子里做个亭子，你看放在这里好罢？”

　　她手上一指，院中一处生着绿草的空地，又道，“你没事别总闷在屋子里，若是怕出门便常来院子里坐坐也可以。”

　　又唤身后那两人将图纸拿来，递在姜沚面前，“你喜欢哪个样式的亭子？指一个。”

　　姜沚抬眼瞧了一下她身后跟着那两个老师傅，一扭身道，“你先让他俩出去。”

　　孟乔燃无法，只得挥手让那二人在门外候着。扁了嘴，无奈道，“还气呢？人家若能进东宫怕是要乐上天，偏你这呆子跟吃多大亏一般。”

　　姜沚见院子里没旁人，这方才瞪了孟乔燃一眼，“太子殿下怎那巧刚好也那天去你府上的？”

　　孟乔燃答曰，“我兄长从边关回来，跟家只待三天，当日与太子殿下有事商议，况也是你自己选的日子来我府上，刚好巧合。你信么？”

　　姜沚撇了撇嘴，“不信。”

　　孟乔燃无辜摊手。

　　姜沚又诘问，“那天太后召我进宫总是你提到的我。”

　　孟乔燃摆手道，“真不是。那日进宫呈花样子，是盛嫔提到的你，你信么？”

　　“不信。”

　　孟乔燃再次无辜耸肩。

　　姜沚想了想，“盛嫔？”

　　“四皇子的母妃，”孟乔燃解释道，“当日太后赞你那白玉兰勾得好，本一句话就过去了，偏那盛嫔问了一句，‘谁勾的’，我只得老老实实把你说了。那盛嫔又说，‘可是那名动长安的美人’，我正奇怪你何时就名动长安了，此时太后她老人家一听倒来了兴致，非要见你一见，实没办法。”

　　姜沚想了又想，“我实不认得盛嫔娘娘。”

　　孟乔燃也疑惑，“我也自想不明白，你这连屋子都不出的人，如何就能名动长安了。”又道，“怕不是哪次你与令堂去寺里上香时遇见过？”

　　姜沚心道‘这我哪里知道’，只是眼下两件事都不是孟乔燃蓄意安排的，那便连一点埋怨人家的理由都没有了，姜沚扭着头挑她一眼，“反正都是你不好，偏让我画什么花样子。”

　　孟乔燃气得直笑，“哎哟你快省省罢，”说着还摩挲两下自己的胳膊，“你冲我撒什么娇？这鸡皮疙瘩都起一身。你当我多稀罕你呢，非要让你进东宫么？但你进来了，太子殿下还能看着我么？”

　　姜沚被她揶揄得脸上一红，嘀咕道，“你是正宫娘娘，进去了还不是任你拿捏。”

　　孟乔燃被她这一说也是心中甚喜，又将手里那图样子递过来，道，“快选罢，先给你些好处，以后好拿捏。”

　　姜沚知建个亭子自是花销不少，实不好意思，几番推辞，但那孟乔燃又岂是容得人推辞的，自作主张帮她选了一个八角梅花双檐的，后那两位老师傅一脸歉意，道‘这院子小，实做不出，恐都走不了人了’，这方才作罢，最后只得选了个最简洁的四角飞檐亭。

　　二人折腾完亭子，孟乔燃却又要姜沚陪着去宝顺斋挑些首饰，硬拉着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