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非得已》十七郞

17、第 17 章

　　二人到得柳泉居，自有掌柜亲迎进去。一道道菜品上齐，姜沚一见也觉精致无比，不似那等闲菜肴可比。

　　孟、姜二人用过膳食便坐在那贵妃软榻上缓缓闲聊着。

　　忽闻得孟乔燃“咦”的一声，姜沚顺着她的视线抬眼望去，只见楼下对面，正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里站出一个高大修长的人来。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如刀削般挺立的鼻梁，修润的下巴，更显这人冷冽精厉。

　　姜沚下意识就要跑，蓦得又想到这人现没理由杀自己了啊，故而抬了一半又坐了回来，矮了矮身子，只躲在了窗后。

　　殷承璟站在一个名叫‘凝香馆’的店肆前，他甫一站定，便早有一老妇，携了两个艳丽娇美的女子从里面迎了出来。

　　殷承璟此时也似觉有异，下意识回了头，正看到对面楼上开着的窗口，一个女子正在窗前倚望，旁边窗后还隐隐露出小半边身形。

　　殷承璟皱了眉，人还没进门倒先同主母处得这般融洽，好！很好！

　　孟乔燃“啧”的一声，“想不到他也爱来这种地方。”

　　姜沚：“什么地方？”

　　“凝香馆你竟然都没听说过？那是长安城里最贵的妓女馆子。听闻里面的女子都是各地搜罗来的，个个是一等一的美人。你瞧刚刚出来那两个，便站在长安贵女堆里也毫不逊色。”

　　孟乔燃冷哼，“原他不喜欢良家的，只偏爱这种‘一双玉臂千人枕’的货色。”

　　姜沚却暗喜，那挺好的，他如今既不用杀她，也不用掳她，希望他大吉大利、早生贵子。

　　“你以后若是遇见这四皇子，务要离他远些。太子殿下曾说过，这四皇子虽看着恭顺，实则一肚子阴谋诡计。”孟乔燃叮嘱道。

　　前些日子冬狩打马球，太子殿下受伤下了场，倒被他得了个巧，在圣上面前好一番卖弄，当日就被圣上晋了楚王的封号，没两天又得了吏部的差事，现在多少人赶着巴结他，倒是教太子殿下被圣上好一顿排场，说在外番前失了体面。

　　姜沚再赞同不过，那本来就是他使的坏。但没有人看见，谁都不知道是他，希望他一生平安。

　　“更听闻前年上，四皇子府上一天之内就打杀四个婢女，两个内侍，你说这四皇子是不是也忒心狠手辣了些？”

　　姜沚并不以为奇，上次她自己都还险些被他灭口，不过功夫不好没灭成功，希望他勤学苦练，百尺竿头。

　　说到这四皇子，孟乔燃也是心烦意乱。那四皇子经太子殿下打压多年，既不得圣眷又不掌实权，一直只默默在工部担着闲职，管的都是盖房子修园林的微末小差事，苟延残喘，孰料这一阵窜得飞快，一下被封了王，又直接进了吏部，眼见着掌了实权。

　　又有原神策军大将军胡寄山，与东宫颇有渊源，手握禁军十五万。

　　谁知那胡寄山，当初为着要娶新城公主驸马的妹子，谎称自己尚未娶亲，如今被幽州的妻儿找上门来，告他停妻再娶、残害妻儿，被新城公主一状告到了御前，结果胡寄山丢了官职。

　　事事不顺。

　　“哎，你乱晃什么？”孟乔燃忽察眼前这人有些古怪，人在榻上坐着，头却不停左右摇。

　　“我没晃啊，是这屋子在转啊。”

　　孟乔燃忽就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悲哀感觉笼上心头，又想到吃鹿肉那次，难道今日便又要给她收拾这醉酒的烂摊子么？

　　偏孟乔燃素来又不喜带婢女出门，身旁只跟了两个小厮八个侍卫，难不成要她亲背着这人送回去？

　　“速去将她府上那两个丫鬟接来，就说她家姑娘……被酒熏醉了。”

　　一杯，还是黄酒，你还可以更没出息一些么。

　　再说殷承璟进得凝香馆，也未用那鸨母领，吩咐了一句“将人带来罢”便就带着李顺张喜二人进了一个雅间。

　　但看这雅间内，侧墙上一张美人出浴图，画中美人丰腴饱满，薄纱半覆，如有似无，画下一张漆墨古琴，又有物架数个均顶着名式多姿的合欢瓷像若干，靠墙边一张拔步床，竟有六尺余宽，榻顶轻纱垂缦，掩映着榻上绫罗锦被，便是各式形状的鸳鸯枕也摆着五六个，长圆的、细扁的、垫的、靠的……

　　又有床头一小案，上摆一硕大如意匣，内放各式物什俱不知如何称呼，只玉的、柱的、带图的、上链的、响铃的……无不齐全。一室珠光布置得奢华靡荡，好生令人心魂摇曳。

　　殷承璟只拣了门边一张花梨木椅子坐了，未几，那鸨母钱大娘领了六个绰约多姿、身材妙曼的少女走了进来，道，“主子，这几人俱是顶尖的，且均愿去的。”

　　殷承璟‘嗯’了一声，见那六个少女均是容貌妩媚，环肥燕瘦各有风情，轻纱帔帛、袒胸大袖衫襦裙，薄如蝉翼，行动间妙曼身姿隐隐若现，端得是‘绮罗纤缕见肌肤’，无尽的浮靡风流。那鸨母略一示意，几人或坐于琴前、或怀抱琵琶，或手持排箫，另又有几个身形舞动，一室轻歌曼舞，靡靡中如升仙境。

　　殷承璟听得一会儿，道“可”，那钱大娘立时随着那六女起身福礼，道“谢主子。”

　　张喜再对那六女道，“你等爹娘家人俱已妥善安置，安心办事即可。”

　　那六女朝向殷承璟跪道，“多谢主子。”

　　那钱大娘见主子吩咐完毕，便领着六名少女鱼贯出了房间，走至最后一人，却是一个舞姬，柳眉杏眸，尖尖的下巴，容貌美艳，因自小练舞，她身子原比旁人软些，行走间花枝招展、妩媚至极，快行到门口，走在她前面那持着琵琶的少女不知如何就踉跄了一下，手中琵琶一晃，那舞姬身子一躲，便软榻榻朝向坐在椅上的殷承璟倒去。

　　这一变化实在太快，眼见着人要坐在怀里，殷承璟一拂手，那少女竟径直倒在了他脚下。

　　钱大娘本已出了屋子，见状心下知意，忙转回来，跪在地上，“主子息怒，老奴教导不力。”

　　那舞姬自地上盈盈抬目，含泪欲滴，亦跪下，刚好将丰盈前胸抵在他腿边，戚戚道，“望殿下恕罪。”

　　殷承璟自她身上扫过，向钱大娘抬了抬手，“她留下，你等下去。”

　　钱大娘瞥了一眼跪在地上那舞姬，见她垂着的侧脸上渐染一层粉晕得意，未再言语，领着其它五个少女走了出去。

　　殷承璟唤过李顺，“将她带到西苑，完事后不用送回来了。”

　　李顺张喜均是一惊。

　　此番殿下说‘完事后不必送回’，那便是要……给兄弟们玩够了，便要弄死。

　　地上那舞姬尚不清楚‘西苑’是何处，只道是自家主子的别院之类，于是不禁面上更灿，举目间媚眼如丝。

　　李顺领命带着那姑娘径直去了西苑。

　　张喜方才是看得明白的，这舞姬分明是故意踩上那持琵琶的少女裙摆，于是进言道，“仆观此女姿色不俗，况擅会媚人，岂不刚合留下送至东宫？”

　　殷承璟瞥他一眼，“你喜欢先给你弄完再送走？”

　　张喜的白脸更白了几分，忙忙摆手，“仆失言。”

　　殷承璟见他吓成那样，勾唇一笑，也未计较，“棋子不听话留着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