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 晨雾 殇》月*神

19、二十三

　　梵天道人话音未落，只见翠微湖中水花翻涌，一声巨响，一金一红两柄飞剑同时破冰而出，直冲云霄，他们互相交缠着，碰撞着，像是有着生命一般的鸣叫着，一时间，剑鸣声震耳欲聋，天空被他们的剑光所笼罩，散发着诡异的光，大地也跟着剧烈的震颤，像是随时都会崩塌，真是慑人心魂，恐怖无比。

　　可是，那之后天空中却缓缓走来了一个男子，一个样貌俊美端正的年轻男子，只是，这个人的出现却不像这两柄飞剑那般惊天地动，反而却是平静无波，淡然冷漠。就连面对湖岸边那么多的高手也同样面无表情，无惊无喜，因为他的双眼甚至不曾看过任何一个人。

　　他的出现，让本来狂放不羁的两柄飞剑立刻安静了下来，微微发出不甘的剑鸣声后，他们急驶而下，一左一右悄然玄在了他的身边，默默垂下剑尖，臣服之意由此可见。

　　“打扰我哥哥休息的人，都该死！”

　　慢慢的，那人抬起目光，眼中不见一丝生气，开口便是一声质问，随后，一股强大无匹的煞气自他身上散发出来，引动一对飞剑刷刷颤动，他的长发与衣襟更是在空中翩然纷飞，若不是此刻他怀抱中还抱着一个一袭白衣的俊秀男子，众人恐怕都要以为这人会是战神降临。

　　“你是谁？”

　　“啊——”

　　眯起眼睛，梵天道人被他气势所逼，后退一步，终于鼓足底气，大吼一声。可是，这时候轩辕满却突然捂住双唇，失声叫了出来，而轩辕夏更是脸色苍白难看到了极点，“铛”的一声，长剑落地，不过他却浑然不知，双目笔直的盯着那人的身前，半晌后，口中终于颤抖着吐出了两个字——陌儿。

　　“轩辕大哥，他是……”

　　呆呆的望着轩辕夏，余夜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般的问道。

　　“天下第一！”

　　不等轩辕夏开口，傲血狂来到徒弟身旁，轻声答道。

　　“天下第一，怎么可能？那不应该是轩辕大哥吗？”

　　“哼！天下之大，到底有多少隐士高人，又有几人敢这真的回答自己就是最高。”

　　不削的冷哼一声，傲血狂觉得自己这徒弟对轩辕夏实在是太过盲目崇拜，不禁又摇起了头。低下头，余夜偷偷望了望轩辕夏，无法接受的喃喃自语道。

　　“怎么会这样。”

　　“坏我封印，该死！”

　　就是两人说话的时候，天上那人已经将目光落在了毁坏翠微湖寒气的梵天道人身上。

　　“师傅！”

　　斜斜的看了一眼，下一刻天空中那人指尖一点，梵天道人便感到一股重压从天而降，瞬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脸色不禁凝重起来，心中揣度这到底是什么邪门的功力，怎么会这样厉害？可是，此刻也容不得他再想下去，他运足全身功力，想要冲出这重压，不过任他如何挣扎，这压力仿佛是一座无形的山压的怎么也无法再抬起头，而且更有越演越烈的趋势，眼看着他匍匐在地的狼狈模样，他的弟子们更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无论如何努力也进不得他的身边，不断叫喊，焦急不已。

　　“你到底是谁？到底要将贫道怎样？”

　　虽然被那人的煞气压的动弹不得，梵天道人急怒道。可是，这人却连正眼也不肯再看他一眼，而是将目光落在自己怀抱的那人脸上，目光变得温柔无比。足尖轻点，双手抱着那人飘身来到湖边一块巨石前，坐了下去。

　　“哥哥你好好休息，马上就不会有人再来打扰我们的清净了。待会，玄儿舞剑给你看好不好？”

　　说着，他轻轻的撩起一缕怀中人额上的碎发吻了下去，眼中写满怜爱之意，一阵微风吹过，荡起那人纯白的衣角，露出了他绝世的容颜，不知怎的，一阵纠人的心酸忽的传入每个人的心中，因为众人发现，那人……早已经没了呼吸。可是，他的肌肤依旧是可比美玉般的白皙细腻，双颊更是粉妆玉砌，好似四月桃花，宛如活着一般，尤其那唇边的一抹浅弯的弧度，衬的他俊雅清秀，简直美的无以伦比。

　　一眼，只是一眼，恐怕这人的风姿神韵就深深的印在了所有人的心中，只是很多人却是在若干年后才幡然发现原来自己曾因为今天的这一面，注定了今生的结局。

　　看到这里，众人不禁都在心中问，他到底会是怎样一个人，竟在人生的最后一刻，脸上竟还依然有着这样一份恬静安然，从容不迫？

　　难道他就是轩辕夏今生一直念念的那个人？而这个可以驱动两把飞剑的人就是他的弟弟，韩玄一么？

　　其实，在轩辕夏喊出那句话的时候，余夜已了然于胸。原本，在他心底还存着一丝希望，自己在轩辕夏心中的位置可以和那个人一较高下，因为为了自己，轩辕夏可以不惜与天下英雄为敌，护自己于身前。可以不惜保命良药，为自己的内伤到处奔波。但是，在亲眼见过韩陌以后，他才知道，自己——也许永远也比不过他！

　　比不过，他的淡漠，他的从容，他的无惧，他的安然恬静……

　　满心仇恨的自己是永远都不会露出他这样安静的笑容，在大仇未报前，更不会有那份气魄从容面对生死，原来轩辕大哥喜欢的人竟会是这个样子，倾城的容貌，一尘不染的笑颜和一颗永远不会仇恨的心！

　　余夜啊余夜，这样的你要拿什么和他比！

　　仰起头，突然间一股无力感笼罩在了余夜的心头，他自嘲的笑了笑，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自己竟是这样自负可笑。和那个人比，原来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是！

　　可是，这时候的轩辕夏却无心估计他的感受，像是着了魔般死死的盯着那人怀抱中的韩陌，好半天才开口道。

　　“玄一，整整百年不见，陌儿……他……还好吗？”

　　“不要碰他！”

　　走过去，轩辕夏正要伸手触摸他怀中的人儿，可是这个被他唤作玄一的男子口中却冷淡的吐出这句话，顿时让他的双手僵在半空中。

　　“轩辕夏，你可还记得一百年前我们的约定？”

　　这时候，韩玄一抬起头，笔直的对上轩辕夏的目光，质问道。

　　“我……”

　　不敢看他的眼睛，轩辕夏默默的低下了头，忆起一百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风依旧这样微微的吹拂着，翠微湖边百花绽放，云仙雾蒙，其中奇兽穿梭，仙草芬芳，如同仙境一般。可是，韩玄一却无心欣赏这岸边美丽的景色，他的全身染满鲜血，长发杂乱无章的挽在头上，目光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因为他怀中此刻正紧紧的抱着一个人，一个唇边含笑，却早已经冰冷多时的人，而那个人，就是已经停止了呼吸的韩陌。

　　“哥哥，这夕阳美吗？你慢点走，玄儿马上就来陪你！”

　　说着，玄一单手抓住飞剑锋利的剑锋，血，沿着他的手掌一滴滴不停的流了下去，可是他却全不在意，因为此刻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随他而去。

　　“玄儿，不要——”

　　这时候，远处奔来一批骏马，人未到，声先至，马上那人还未来到玄一面前，便几乎是如同摔下般的跳下马。

　　“陌儿，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来到韩陌尸身前，轩辕夏再也禁不住心中悲伤，眼泪顷刻决堤。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怎不杀了我？”

　　“不！你不能死，不错，都是你的错，你真的很该死！可是，你要活着，活着守护他到我找灵药救他的那一天为止！那一天不到，你就一天没有资格去死，你听明白了吗？”

　　夺过目光呆滞的玄一手中的飞剑丢在地上，轩辕夏疯了一般对他怒吼道。

　　“救活……救活……你真的可以救他吗？”

　　双膝重重的跪在地上，抱着韩陌的玄一激动的望着轩辕夏，不断重复着他的话。突然，仰天一声长啸，引动的身边两把飞剑直冲九天，额头上封印魔气的天罡神锁易同时显出原形，一道金色的光芒如落日余晖般散落漫天。

　　“是啊，陌儿，我害的你这样，怎么可以就这样去死，死，我根本就不配！”

　　半晌后，韩玄一再次抱牢韩陌的的尸身，慢慢向翠微湖中心走去，他每走一步，四周的空气便冷上一

　　分，而翠微湖的水面也同时开始结起薄冰，随着他越走越深，冰也同时越结越厚，直到最后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翠微湖的水面上后，这个四季如春的地方便从此终年被寒冰封印，这一封，就是整整一百年。

　　思绪到这，轩辕夏回到现实，紧紧的握住拳头，他猛的抬起了头。

　　“我是不会放弃的！”

　　与玄一对视，他坚定的回答。

　　“相信我，就算是要我牺牲自己的生命，我也一定会找到救他的方法的！”

　　“好，我就再信你一次。不过……”

　　冷冷的看着被压在地上的梵天道人，韩玄一面沉如水。

　　“不过，你们在这争斗，破坏了这湖中封印，差一点就伤到陌儿，我绝不能够原谅！你说，你想怎么个死法？”

　　“唔！”

　　爬在地上，梵天道人差点因为玄一的话气得两眼一翻，险些背过气去，可是他被玄一的煞气压得就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反驳，心中真是郁闷无比。想他堂堂一派掌门，今天竟然三番两次遇到这样大的危机，可谓颜面扫地，现在却更是有口难言，心中绝望至极，闭上双眼，只等玄一动手。可是，刚刚闭上双眼，脑中却“忽”的闪过一个画面，这男子他越看越觉得眼熟，尤其是他身边那柄金色的飞剑就更加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是这一时间，要他想起，恐怕也是件难事。反复思量，仍不得脱困的办法，冷汗渐渐渗出了他的额头。

　　“住手。”

　　“住手，这个人是我的。”

　　“玄一，不要杀他。”

　　眼见着玄一怒气难消，梵天道人就要性命不保之时，余夜，轩辕夏与傲血狂竟在此时同时开口，语毕，三人诧异的互相对望片刻，才欣然会意，只有这地上的梵天却一头雾水，本来他以为今天就是大限之日，可不想开头为他求情的竟是这三个人，双眼转动，究其原因，他这种人也许永远也不会懂。

　　“怎么？你们都要救他？”

　　斜眼看着轩辕夏，玄一颇为不满的说。

　　“是，玄一，你难道忘记了吗？陌儿他有多么不希望你杀人，你这样在他面前做，难道还嫌他伤心不够吗？”

　　这个换做轩辕夏回望韩玄一，一字一顿，清晰的说。果然，他的话在玄一脑中起了作用，低头看了看韩陌，玄一慢慢收回了自梵天身上的压力，长叹了声气。

　　轩辕夏这样做有情可原，可是余夜与傲血狂会这样喊出，就连轩辕满也大觉奇怪，正要问时，却听到傲血狂那邪魅的声音轻声响起。

　　“这个人是我的猎物，请不要插手。”

　　而他身后余夜却走上前来，恨恨的瞪了梵天半晌后，开口对傲血狂深施一礼，道。

　　“这个人与夜儿有着血海深仇，请师傅今天不要杀他，终有一天，余夜将手刃此人，为我爹娘报仇！”

　　“好，有志气。”

　　见余夜目光坚定，丝毫没有因为刚刚这些人事影响心智，傲血狂倍感欣慰，收起飞剑赞了一声，走到一边，不再动手。可是，轩辕夏却轻轻皱起眉头，虽然刚刚初见韩陌，让他一时心神失守，但余夜这一番话还是让他颇为担心，知道他是不会就这样放下心中仇恨，所以也只能微微扯目，希望可以安抚他悲愤的心情。

　　也许是听进了轩辕夏的劝说，韩玄一也同时收起了满身煞气，但是语气依旧冷冽道。

　　“好，看在我哥哥不喜欢我杀人的份上，你们都离开吧，不要再来。”

　　说着，转身欲走，可就在梵天道人刚刚得以自由的时候，他却突然忆起了面前这个男子，跳起来大叫道。

　　“你可是韩玄一，天心子最小的弟子？”

　　“是又怎样？”

　　被他道明身份，玄一回过头，疑惑的望了一眼，这个干瘦的老道，但是怎么也记不得自己曾见过这个人。

　　“哈哈，贫道焚天，乃是金焰真人座弟子，多年来一直追随师傅闭关，说起来你还得唤我一声师兄才是，当年掌门师伯带你回长生门时，还是我做的接引道人，难道你忘记了吗？”

　　说到这里，梵天道人的双目中放出异样的光彩，他在心中暗暗得意，没想到这个暗藏的当世高手居然会与自己同出一门，正是可以利用的大好人选。

　　被他这样一说，韩玄一总算才有了些模糊的印象，想当年自己还是长生门掌门座下最小弟子的时候，的确好像是有这样一位师叔和弟子，可是，那个时候就连每千年才出现一次的天地异宝现世，那人都是闭关不出，如今这人又意欲何为呢？

　　“好，师弟啊，既然你我同属一门，我们要同仇敌忾才是，我刚刚看出你与这轩辕夏好似有什么渊源

　　，贫道今天就暂不追究，不过他身边带着的那两个魔宫妖人，无论如何也是要铲除的，不然他日其他门派定会说我们包庇魔宫，与他们纠缠不清的。

　　说到这，不知道玄一亲生母亲正是当年魔宫宫主逆雪的梵天道人更是把胸膛挺的笔直，等待玄一的回答，他心想，这人既然连傲血狂都承认他是天下第一，那功力一定在轩辕夏之上，这次邀他出手，就算不能够将他们一举除掉，但怎样也能挽回些颜面才是，他岂不知，正是自己的这一番话，却真正为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真是令人讨厌！”

　　“什么？”

　　玄一抬起头，本已不再聚焦这里的他突然愤怒的望向梵天，一字一顿的反问。

　　"为什么加入魔宫就一定是坏人，为什么是正派就必须去消灭魔宫？如果这世上没有你这种打着消灭邪魔外道旗号的人兴风作浪，当初我爹爹娘亲又怎么会白白吃了那么多的苦，分开整整二十年，而我哥哥他又怎么会死？你这样的人，真是该死！”

　　说完，玄一目光一冷，突然发难，人未动剑却已动。一阵凌厉的剑气笔直扑向梵天道人，两人的距离此刻及近，若是玄一真的下了杀心，他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的，可是就在千钧一发之即，那剑却在就要刺进他眉间的那一刻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这世上像你这样虚伪的人不知有多少，算了，你走吧，我不杀你，陌儿不喜欢我杀人。”

　　说完，玄一不再看他，转身离开。

　　“好！你们一个一个，都与魔道为伍，贫道今天认栽了！不过，我和你们的这笔账，贫道记下了，我们走！”

　　“是！”

　　说完，梵天道人恶狠狠的瞪了在场所有人一眼，带着一干早就已经被吓的不知所措的弟子灰头土脸的离开了翠微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