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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寒食 14 ...

  •   狐偃四人半年之后传回消息,蒲地和屈邑作为退路都可以,他们多番对比,最终确立了在蒲地落脚。

      蒲地虽然经济实力无法与屈邑相较,但胜在山高地险,追兵很难短时间内追上他们。

      如此,小院诸人分居两地,各自经营。双方时常通信,不觉光阴难熬。

      两位小公子转眼已满了三周岁,晋王对幼子十分宠溺,为他们举办了三周岁生辰宴,举国相贺。这是连太子申生都未曾有过的待遇。

      像这样的举国庆典,重耳向来是不被允许参加的。狐家兄弟却必须代表狐家进宫相贺。时隔三年,小院终于热闹起来。

      狐毛从蒲地带了两坛子余亲手酿制的梨花酒,清甜爽口,重耳也能喝上两口。几人在小院的杏树下饮酒煮茶,互诉离别期间各自发生的趣闻轶事。

      重耳亲手为诸人添了茶,感慨:“三年了,两位新母妃并未有任何威胁兄长的意图。许是当初我们小人之心了。你们总在蒲地也不是长久之计,不然,让魏犨与子余也回来吧。”

      先轸与贾佗异口同声:“不可。”

      日久见人心,几人朝夕相伴了这么多年,他们早已知晓重耳生了副外在寡言,内心柔软的性子。虽然听从了他们的建议提前筹备退路,其实打心底里不认为王座上那位会废太子。他不忍子余等人饱受离乡之苦,早就想让他们都回来了。

      几人名义上是主仆,实则关系亲厚,早已不论尊卑。此刻被先轸二人断言拒绝,重耳也没有半分不悦,只是叹气:“为何不可?”

      先轸举例:“这次生辰宴就是警钟。她们坐不住了。”

      贾佗不忍,也还是沉下心条分缕析:“三年,她们自认立稳了脚跟。这次生辰宴,是试探君上底线的开始。”

      重耳从来一点就透,一双重瞳里流露出浓浓的失望:“你们的意思是……”

      狐偃:“蒲地的城墙还在加固,我们应该加快速度了。”

      晋王今日可以答应举办生辰宴,明日就有可能答应别的事。生辰宴的事情证明,他们三年前的筹谋,并不是小人之心。

      先轸沉着声:“总之,不是什么好兆头,都和家里提前通个气吧,可以往蒲地部署兵力了。”

      狐偃“嗯”了一声:“城内驻兵所已建好,随时可以接纳各家兵力入城。”

      贾佗拍了拍重耳的肩:“太子那边应该也看出了端倪,你择日进宫去问问,看太子作何打算。”

      重耳闷声应了。

      事实证明,凶兽一旦露出爪牙,就绝无半路退缩的可能。

      重耳这次还没来得及进宫,就收到了来自宫内的旨意。为贺两位小公子生辰,晋王为诸位成年公子划分了封地。各位公子需即刻前往各自封地就封。

      可能是心有灵犀,晋王不想让碍眼的人住在王都周围。划给重耳与夷吾的封地一个比一个偏远,皆在山高路遥的偏远边城。晋国偏远边城就那么几个,十分凑巧,重耳被封在蒲地,夷吾被封在屈邑。

      让人心凉的是,太子申生也获得了一块封地,曲沃。虽然曲沃之富庶仅次于国都,但晋国还从未有太子远离国都,获封别城的先例。

      远离朝堂政权中心意味着什么,众人心里都清楚。

      旨意里写明让诸位公子即刻前往封地,那就是一时半刻收拾准备的时间都不给,让他们净身出户。

      重耳只来得及在王都门前与申生匆匆见了一面,他皱着眉头,叮嘱兄长,千万要小心。

      申生心里压着千钧重担,面上却仍是笑得云淡风轻,他摸着重耳的头:“无碍。待一切落定,兄长去蒲地看你。”

      太子身边的谋士不知比重耳身边的高明多少,自然知晓此行的厉害。申生的言行成功安抚了重耳的担忧与无措。

      重耳抱了申生一下,他已经快要与申生一般高了,一抬眼,就能看到繁重国事在储君眉间压下的层层痕迹。

      重耳心疼的想:也许,远离国都并非全是坏事。

      “兄长,我等着你。”

      “好。”

      世事难料,重耳做了万全的再次送别狐家兄弟的心理准备,谁曾想,他如今竟与狐家兄弟一同踏上了去往蒲地的路。行至半途,还碰上了同向而行的公子夷吾。

      公子夷吾早就料到了这一日,他早将府内这些年积攒的财务尽数打包,还雇佣了百十位护卫。一接到旨意,便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出了城,虽然出发比重耳一行早,但夷吾一路观山赏水,走的不急不缓,这才在一处小城与重耳碰了头。

      夷吾仍然打着他的蒲扇,眯眼看着这位重瞳兄长,恨铁不成钢道:“不是早就提醒你做好准备了么?怎么就带了这几车东西?那边城可不是王都,你这样去了怎么活?”

      重耳满肚子的心思还牵挂在申生身上,语气淡淡的应付:“不劳幼弟费心。”

      夷吾原本还觉得与兄长同病相怜,想送重耳两车东西。不想却碰了一鼻子灰,他啧啧两声:“那兄长保重。此生再碰面就难喽。”

      这话把重耳的心思往回拉了两寸,是啊,依照他与夷吾的交情,这一别,此生还不知有无再见的机会。他看着这位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幼弟,到底生出了一丝不舍:“你也多保重,有难处就来信。”

      夷吾“哼”了一声,转身挥挥扇子告辞:“你先管好自己吧!”

      驾车的狐毛低笑一声:“这小子。公子放心,咱蒲县的宅子不比小院差,该置办的田产、仆从也早就置办好了,日子肯定比这小子过的舒坦!”

      这些重耳都知道,整整三年,小院的四个人扎根蒲地苦心经营,才有了他如今的容身之所。相比较而言,真正让人担忧的是全心全意信赖父君的申生。

      狐偃知晓重耳的忧心所在,他主动宽解:“曲沃富庶,比蒲地强了不知多少。太子必不会吃苦。公子放心。”

      重耳“嗯”了一声,心底软成一片:“这些年,多亏了你们。”

      有这些人在,他才能进可攻,退可守。一朝被封,也能轻装奔赴边城。因为那座陌生的边城里,早有他的同伴为他打造了一处舒适安全的居所,是他的另一个家。

      狐毛挥了下马鞭:“说这些客套话可没意思了啊,咱们都是一家人。”

      重耳终于笑了:“是。”

      这一路走了二十余日,翻了不知多少高山。虽然坐着马车,重耳的精神还是越来越差。他从未出过远门,这头一次,就遇到了翻山越岭,坎坷难行,实在是折磨人。

      趁着午时休息,他靠在树上问狐毛:“当年子余是如何撑过这段路的?”

      子余被他们救回来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在小院时一直被大家精心照料,还偶尔高烧一场。这通往蒲地的一路,颠的重耳五脏六腑都要碎了,他第一个就想到了子余。

      狐毛想起三年前,摇头叹气:“那时候啊,走一日歇两日呗。只要子余不舒服,我们就就地扎营,从屈邑到蒲地城池,走了足足小半年。”

      重耳担忧:“一直听闻蒲地难行,自己亲身走上一遭才知道有多难行。先轸他们带的东西多,必然比咱们更辛苦。”

      旨意来得突然,重耳与狐家兄弟先行出发。先轸与贾佗各自归家,准备好之后,会带着各家兵力陆续赶来。

      狐偃递给重耳一壶酸梅汁:“公子不必为他们担忧,他们身体素质比子余好多了。到时候骑马赶路,应当比咱们轻松些。”

      这种高山险路,骑马确实要比乘车舒服一些。重耳第一次出远门,没有长时间骑马的经验。几人干脆以携带贵重物品为由,让他乘坐马车。难受是难受了点儿,总比两条腿废了的好。

      重耳将酸梅汁分给狐家兄弟:“真是苦了大家了。”

      狐毛正给马喂草,闻言指着重耳:“你看看他,这两日怎么总跟咱客气!看来是这三年没见,公子和咱们几个疏远了!”

      狐偃也若有其事的摇头,咂摸着酸梅汁道:“还是先轸和贾佗有先见之明,看来咱们三年前就不该主动前往蒲地。真是悔不当初啊!”

      重耳脸都红透了,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们打趣你呢。”程念低笑:“傻子。”

      随着重耳长成,程念几乎不露面了。过了最初的焦虑期,他整日静静的坐在重耳心底,等阿衡主动来找他。只有极少的时候会出声。

      许是从小无人关爱的缘故,重耳待身边之人十分真诚,真诚到有些过分实诚。如今他各方面都学得很好,唯独分不清玩笑话。

      他笃信他们的每一句话,在他看来,凡是身边人说出口的,必然是真的。他无法分辨什么是玩笑话,所以从不打趣身边人,活得十分古板。

      狐家兄弟自然知道他这个毛病,此刻就是你来我往的故意戳重耳的心呢。多戳一戳,就能分散重耳的注意力。

      路途遥远,总这么绷着可不行。

      重耳也不恼,知道他们在打趣,还是真心实意的说道:“你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此生都不会疏远。”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寒食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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