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宿因 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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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茅草屋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商定了阿衡入夏、薛君出兵灭葛的时间及具体策略。
若不是条条款款过于细致，程念还以为这是一场玩笑。
哪有人商讨出兵灭国这么随意的，万一事成，那被灭的国家岂不是很冤？
偏偏屋子里的三个人还很没有自觉，吃果子的吃果子、喝茶的喝茶、编胡子的编胡子。
薛君看不出年纪具体有多大，倒是挺时髦，对编胡子很有自己的一套看法与手法，几乎每天都有不一样的造型。
这些造型彻底刷新了程念对胡子的看法，他深觉现世的古装剧剧组，太缺少这样一位妆发造型师。若是薛君能生在现世，那必然带动一波广大男青年留胡子热潮。
还是当古人有福啊，能亲眼看到造型百变的美髯公。
这么一想，程念又觉得其实薛君入夏更合适，他这一手改头换面的技能，不去卧底实在是太可惜了。
子履感应到了程念的心思，低笑了一声：“薛君也就这点儿小爱好，论心思活络，远不及阿衡。”
程念当时还不知子履偏心的毛病，着实惊了，感慨：如此神技，居然还不及阿衡？
这么说来，他还真有些期待。想跟着阿衡大佬去游历一番，长长见识！
可惜，他只能呆在子履这里，与他一同等待远方的消息，太无聊了。
许是接近上古的原因，许愿格外灵。
上天很轻易就满足了程念想要“不无聊”的心愿。
重重宫闱里，程念站在朝阳映照的高台之上，得知了子履的大名。
天乙成汤。
商朝开国君主。
程念激动的在成汤灵窍之内来回踱步，这下子，就算不与阿衡同去游历也不亏了！当初他第一次从吴兆骞身体里醒来，就盼着能当一天皇帝。
谁成想，猝不及防间，他的一念梦想居然实现了，上古帝王体验套餐激活！
然而，这兴奋的小火苗并没有跳跃多久，转眼就被薛君的大名彻底浇灭。
薛君，薛国君主，成汤左相，莱朱仲虺。
仲虺。
程念原地石化。
笔架山上，那个一身黑色西装，满头银发的精英小哥，是叫仲虺吧。
这么生僻的名字，重名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
他透过成汤的眼睛，仔仔细细看着仲虺。想要透过那艺术范儿十足的胡子，努力看清几分熟人的模样。
商衡低沉的声音仿佛就在耳侧。
“一会儿上山，介绍个朋友给你。”
“仲虺。”
阿衡、仲虺。
事情过于凑巧，那必是有鬼。
站在三千年前商朝温暖的朝阳里，程念如坠冰窟。
如果仲虺就是仲虺，阿衡就是商衡。
那么他呢？
他到底是卷入了怎样的诡异事情里？他为何站在这里？那两个人又为何会出现在现世？
灵魂穿越是真，轮回重生也是真吗？
他穿越的事，商衡知道多少。
从小长在红旗下，背着科学发展观长大的程念，对这些搞不懂的诡异状况本能的有些抗拒。
但他偏偏长了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脑子。
别说商衡是他铁哥们，就算只是事关新朋友仲虺，他也断不会得过且过。如今既然让他抓到了蛛丝，那他必然得抓出些马迹出来才行。
这趟来都来了，断没有白来的道理。无论事件的真相是什么，他只有掌握更多线索，才有与知情人谈判的资本。
成汤无意探知程念心绪，但这情绪波动过于剧烈，若不是他自幼学习为君之道，情绪不轻易外露，那他此时脸上的表情一定万分精彩，换上戏袍就能给文武百官唱一出。
高台上的君王轻咳一声，收敛心绪，专注于朝会。
夏王近年行事无常，残忍暴虐之名传遍诸侯众国，夏王朝国势渐衰。虽然有不少诸侯国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但王都毕竟是王都。
起兵征讨其余诸侯国，尚且寻常，若是讨伐夏王朝，则相当于造反，不合天道。
攻夏之事，只有近臣知晓，并不会在朝堂上公开商议。
近期朝会之上热火朝天论议的是迁都之事。
成汤计划迁都于毫，大半数朝臣反对。
商族自商丘发迹，各氏族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绝不是件小事。
若是处理不好，甚至有可能引发内乱，损耗国力。
仲虺作为左相，力主迁都。
这是他们回朝之前就商议好的，毫临近葛，只有迁都，才能便于下一步行事。
朝堂上站着的，都是老谋深算的各氏族代表，连日来，他们不敢明着反对成汤，只能找尽各种理由。甚至有术士直言，若是迁都，将影响国运。
如今面对仲虺，他们便不再有顾虑，言语直白激烈，只差举着戟把人给叉出朝堂去。
“你一个薛国国君，打的是什么主意！”
“你力主迁都，怕不是想削弱我商国力，趁机发兵！”
“我朝国政，关卿何事！”
面对狂风骤雨，仲虺施施然揣着手，好一派波澜不惊。
实则内心里已经把阿衡按在地方反复踏踩了许多遍。
这迁都的主意分明是阿衡出的，虽然有理，但也万没有让他一个人在前面扛骂，自个儿却躲在背后一言不发的道理吧。
仲虺决定祸水东引：“我既投靠商王，薛国一切兵力、田地尽归于商。此番迁都之益处，已无需再向诸位说明，只一点，迁都有利国运，势在必行。对吧，阿衡。”
阿衡天人之徒的身份，在商朝不是秘密。
所以虽亦非土生土长的商民，背后也无氏族撑腰，但在朝堂之上向来说得上话。
比起人间万般道理，人们更愿意相信虚无缥缈的天道。
面对阿衡，那名直言迁都影响国运的术士倒是不怵，腰板挺的笔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行卜算之法，窥到的天机变数更是不尽相同，没有绝对的对错。但逢国之大事，则需朝堂卜者与民间大方士共同卜算，方能卜得一个大致方向。
有阿衡在，此番迁都，成汤并未安排举国卜算之事。
他相信阿衡。
阿衡身量不足，并未着官服，仍是一身朴素的白袍。
他被仲虺点了名，自然不能丢成汤的面子。仙风道骨的往前迈了半步，看了那站得板直的方士一眼，话说的又缓又慢，一副半仙姿态。
“迁都于国运有影响，却非不利影响。”
“毫都将助商强盛，剑指天下。”
“若是有点脑子……”
成汤：“咳……”朝堂之上，注意着些言辞。
商王为了维系右相形象费尽心思。
右相自然不能让这心思掉在地上。
阿衡重新措辞：“新都施行新政，欲想成为新贵，智者当早日布局。”
国运天道，信者自然众。
但最能触动人心者，却是与己身息息相关的利益。
如果迁都势在必行，那如何利用此次迁都，给自己氏族谋得更大的利益，才是当务之急。
原本还拧成一股绳，极力反对迁都的各派势力，此刻心中纷纷有了自己成算。
身边人不再是所谓的“同盟”，而是对手，不得不防。
朝堂之上终于安静下来。
阿衡目的达到，懒得再装，回身冲仲虺扮了个鬼脸，先告退了。
仲虺的胡子又抖了三抖，勉强没有炸起来。
论祸水东引，这位才是祖宗！
迁都之事正式议定，全商自上而下行动起来。
比起地势开阔的商丘，毫都四面环山，易守难攻，是个军事要塞。
明眼人从新都地址看出成汤的雄心，有实力的氏族已经心照不宣的安排家族子弟从军，能多征一分功名，家族的势力就能更稳固。
一时之间，毫都雄才汇集，倒真有了几分剑指天下的王都之相。
仲虺主理迁都之事，忙的焦头烂额，连胡子都没时间再编。
阿衡却很自在。
成汤在毫都东山给他留了座宅院，不大，但胜在幽静，且距离成汤不远。院子里还有一方小湖，极为难得。
阿衡干脆在湖里搭了一方三丈长的竹排，竹排之上又建了一座茅草屋，每日就漂在这湖面上。除非成汤来，否则不轻易靠岸。
这宅院里虽然只住着阿衡一个人，但程念知道，成汤把那个黑甲瘟神留在了东山。据成汤说，那尊黑甲是个武艺高强的剑客。
没有人能从他的剑下完好无损的走出来。
黑甲家族与商渊源颇深，是商王的贴身护卫，亦是寸步不离的死士。
成汤却把人留给了阿衡。
想要颠覆一个王朝，过程何其艰难，又何其凶险。
他要阿衡平安。
程念问：“你为何对阿衡这么好？”
成汤笑：“因为他值得。”
有莘国，成汤第一眼看到阿衡，便觉得这孩子似曾相识。
在与阿衡对弈的过程中，更是能看到对方拳拳的忠心与守护之意。
他觉得好笑，一个啃着果子的毛孩子，却想着如何护佑一国之君。不是不自量力，就是狂妄自大。
他们对弈了五日，每日一局。
他分明输了无数次，棋局终了时，却总是赢的那个。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给阿衡摘果子，还得到阿衡祖传玉佩的人。
后来，他得知了阿衡的真实身份。
天人之徒笑眯眯的给他递茶，说：“你是天下之主，天下之主怎么能输？”
更何况，还有他阿衡在呢。
作者有话说第43章 宿因 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