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北顾 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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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诸葛镇陈亮墓前，参加夏令营的小学生纷纷抬头问自己的带队老师。
队伍里有听着陈亮故事长大的当地的孩子，抢在老师之前回答：“后来陈亮终于等到了启用圣旨，但是在赴任前夕病故了！”
“啊？我不信！我不信！”有几个小姑娘快哭了，纷纷抱着老师的腿：“老师老师，你快讲！陈亮先生后来怎么样了？”
在孩子们心里，好人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年轻温柔的女老师挨个摸了摸孩子们的头，语气轻柔：“陈亮先生后来确实等到了启用圣旨，但等的时间太久，陈亮先生太老了，来不及了。”
那个始终站在队伍边缘，远离陈亮墓的当地孩子得意道：“我就说吧！要离陈亮墓远一点！老人们都说他这个人很倒霉的，一辈子大祸小灾不断，到死也没能如愿。”
“不许这么说！”那几个小姑娘眼睛都红了：“陈亮先生很了不起了！”
“是啊是啊！”有小姑娘附和：“陈亮先生多好，一辈子这么难，他都没有放弃！”
还有眨着大眼睛的小男孩问：“老师，你说陈亮先生下辈子会和幼安先生相逢于盛世吗？”
年轻的老师看了眼繁华长街，温温柔柔的说：“会啊。也许哪一天，还会与我们擦肩而过呢。”
听到这句话，孩子们开心起来。
陈亮先生是好人，所以老天一定会让他如愿的。
……
商衡在西原探寻了许多日，依然毫无所获。
时间实在是过去太久了。
沧海桑田，风物剧变，重明之息几乎探不到。
商衡几番探查，终于把目标锁定在一方颇为繁华的村落。
北方的村落要么隐于深山，寥寥几户。要么集聚于平原河谷，住宅耕田连绵数十里，若是村子里有自己的产业，那规模便可抵得过一座小城。
商衡驻足的这方村落名叫“风亭”，之所以繁华，是因为村子里出了个年轻有为的后辈，大学毕业之后回乡创业，办起了葡萄酒庄园。
葡萄酒庄园不仅酿酒，而且提供采摘游玩住宿等服务，那几年农家乐初初兴起，庄园恰好搭上了这趟东风，迅速发展壮大，吸引了一大批上下游企业来此落户。
如今，在风亭村的带动下，周边几个村落也都开始起棚种植葡萄，各色大棚整整齐齐的覆盖住了整个西原大地。
商衡步行其间，颇为无奈。
气息又一次断了。
已经试过这么多次，商衡确认，他成功的概率极低，近乎于无。
程念一直昏睡于身体不利，他选择退而求其次。
商衡主动给仲虺去了电话。
在商丘林子里蹲着削木棍儿的仲虺一蹦三尺高，激动的声音惊飞了一群午休的鸟儿。
“阿衡！你找到了？！”
商衡眉头皱了一下，把手机拿远了些，如此还觉得不够，又将音量键往下调了两档，这才开口：“可以请孟唐姑娘帮忙带程念北上吗？”
仲虺先是答：“可以啊！”
紧接着又问了一遍：“你找到了？”
商衡：“找不到。我也会尽快过去。”
仲虺松了口气，只要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你在哪儿？我帮你订机票！咱可是年卡VIP！”
商衡：“三日后，咸阳。”
仲虺连连应声，挂了电话去订票了。
商衡就近找了块平整的土地，盘腿坐下，再一次摧动重明之息。
他终归还是不想就这么放弃，趁着还有时间，多试一次也好。
都说勤劳能致富，但富裕却不能反过来让人更加勤劳，而是让人更加省心省力。
经过数年发展，风亭村的大棚已经实现集中半自动化管理，棚里的温度、湿度甚至土壤酸碱度都能通过智能监测设备，随时同步到大棚管理中心。
村民们排了班，每周开车巡护一次。这夏日大中午的，几乎没有人出门，更别说跑到这能烤死人的田间来了。
商衡来了有段日子了，还没有在田头遇到过人。
所以他放心的闭上眼，根本不担心半途被人搅扰。
与前几次一样，探寻之息无法凝聚成一条指引方向的线，而是零散的飘荡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
隔着两千年的时光，纵然是同源的气息，也很难精准汇聚。
商衡这次尝试着注入了一丝心头血，只有一丝，但还是让身在商丘的仲虺站在烈日下打了个冷颤。
这次四散的气息终于以商衡为中心，往一起聚了聚，彼此牵引着往北走了几亩地，然后再次四散开来。
仿佛这片被各色塑料大棚覆盖的土地之下，有比商衡那抠抠索索的一丝心头血，更为引人的东西。
飘散于空中的重明之息知道，那是两千年前在那人体内流淌过的，最为精纯炽烈的气息。
所以它们徘徊汇聚于此，不肯轻易散去。
如果有上古开了天眼的修者路过，就会看到这么一副盛景。
阳光正烈的晌午，一层金色薄雾正均匀地笼罩着这方村落，如同一笼轻纱，呵护着这片古老的土地。
可惜如今的商衡太过虚弱，什么都感知不到。
他就这样端坐着陷入昏睡，梦里，是纷扰不绝的丝竹之音。
手机震了一下，是仲虺发来的订票信息。
这震动过于微弱，未能唤起深陷梦境之人。
商衡这一睡就是两日，醒来之后难得的有些头疼。
被梦里的丝竹声吵的。
他缓了缓，待到双眼能清晰视物，才慢慢起身，朝大棚田外走去。
田垄之上零星有些杂草，被太阳晒的蔫头耷脑的，一点儿野草的精神头都没有。
商衡走在这不似田间的田间，突然忆起了七百年前那夜的鹅湖。
他与同甫宿醉醒来，发现船桨早已没了踪迹。
两人面面相觑许久，最后还是同甫亲自下水，将船和船上睡迷糊了的辛幼安推了回去。
两人一干一湿，并着肩往回走。那时候天色初亮，村道田间却零散分布着许多早起劳作的村民。
大家一边挥锄头，一边扯着嗓子聊天，连彼此的脸都看不清，却聊出了一片喧嚣烟火。
甚至还有不少人打趣同甫，问他一大早的下湖，捉了几条鱼，擒了几只鹅。
同甫也不忸怩，扯着嗓子回话，说捉了满船，还邀请大家当晚去辛宅吃鱼！
他当时也被闹的头疼，哭笑不得。同甫坑人不眨眼，自己吃完早饭就辞了行，留他忙碌一整天去招待乡亲。
那日的离愁没来得及成形，便被纷扰人群冲了个一干二净。
直到次日深夜，他才终于被迟来的别绪浸湿了眼眶。匆忙牵马追出去，却早已不见同甫身影。
后来才知道，那是辛幼安与陈同甫的最后一面。
早该不惧离别的商衡，无数次后悔。
应当尽力多留同甫两日，那鹅湖里的鱼鲜美至极，怪不得水禽喜欢。
可惜啊，他们的余生，只剩了寥寥几封通信。
他的同甫，怀着满腔希冀归去，一等，便是一生。
如今，因为他的不察，连笔架山之上的遗骸都被惊扰。商衡本就深沉的眸色暗了一瞬，无论那个人是谁，都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商衡与仲虺碰头之后，一致决定先把程念暂时安置在虞城。
越是靠近起始，泪骨蕴含的力量就越是强大。商衡身处虞城，已经能感受到重明之息的印记，若是贸然将人带去埋骨地，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事关成汤，他一向不愿冒险。
仲虺的理由更是简单，他还没做好直面君上的心理准备。
成汤作为君主，再待臣如友，那也是威震四海的君，不是人人都做得了君王面前，言笑无忌的阿衡。
孟唐办事向来靠谱儿，接到仲虺的电话之后直接安排一辆房车，车上除了昏睡的程念，守着程念寸步不离的胖子和张渐，还有两个倒班的专业司机，甚至还配了一位医生、一个保镖。
还好房车空间够大，不然胖子连气都喘不畅快了。
在诸葛镇照顾了程念这么久，两人对好友的身份越来越好奇。他们这位不爱与陌生人接触的好友，居然一夕之间冒出了这么多朋友，而且一个比一个厉害！
还有这未明原因的昏迷，他俩还真找医生偷偷给看过，啥毛病没有！不然真怀疑程念被什么贩卖器官的组织给盯上了。
如今商衡一个电话，他们就得跨越上千公里，把人给送过去，这要不是他俩讲义气，早就溜了。
房车里说话不方便，俩人就通过微信聊天，还是在308寝室群里聊。程念若是醒了，光是爬楼翻聊天记录就得翻上一整天，这些记录里，他已经成功欠下张、胖二人上百顿饭！
还好这两人是真够义气，除了饭，没舍得再坑他别的。
也还好中国美食够多，上百顿也能顿顿不重复！
胖子躺在床上敲字：“这车里床板太窄，小爷翻个身都能掉下去，太遭罪了。”
张渐：“有床睡不错了！你来试试椅子？”
胖子：“好好睁开你的狗眼看看，那破椅子哪里装得下小爷这金贵的身躯！”
张渐：“艾特橙子，胖子骂你是狗。”
胖子：“[暴打渐渐表情包]”
胖子：“不过橙子你丫醒来后，高低得请顿酒啊。咱这也算千里相送了，情义还是重的！”
张渐：“还吃！再重床就该塌了！”
胖子：“[小爷乐意表情包]”
张、胖两人在路上疯狂敲字，坑酒坑饭的时候，仲虺已经紧张到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地步了。
等到商衡察觉时，仲虺整个人的生气少了足足一半。
重要时期，商衡没有犹豫，果断递上手腕，见仲虺迟迟没有动作，又主动划开了肌理。
仲虺哭丧着脸：“阿衡，我能先去别的地儿呆段日子吗。”
作者有话说第39章 北顾 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