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北顾 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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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你？”同甫直接气笑了：“借你一双手脚，直面金军时，也不及幼……坦夫的一根手指！”
邵宏渊眉毛一跳，指着同甫：“李显忠，你就是这么带兵吗？！公然对主将出言不逊，啊？”
李显忠往前走了一小步，不动声色挡在同甫面前：“李某再问最后一遍，明日之战，邵将军可愿一同出兵？”
邵宏渊发狠：“明日休想我东路军出动一兵一卒。”
李显忠：“若是朝廷问责？”
邵宏渊哼笑一声：“不劳李将军费心。”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邵宏渊软硬不吃，显然铁了心不会出兵。李显忠叹了口气，不再多费口舌，带陈、辛二人返回西路军驻地。
虽然早就知晓邵宏渊不会出兵，但真到了这一步，还是让人觉得憋气。要不是之前周葵的一番话，同甫今晚定然手刃了邵宏渊！他忍不住抱怨：“这种贪生怕死之辈，留之何用！”
李显忠苦笑自责：“要不是上次虹县的事儿我太过心急，寒了东路军将士的心，今日也不至如此。”
“虹县？”同甫问：“啥事儿？”
辛幼安：“之前，张浚将军安排李将军领兵攻灵璧，邵宏渊领兵攻虹县。李将军很快攻破灵璧，邵宏源却久攻虹县不下。于是，李将军主动出兵，帮邵宏渊拿下了虹县。”
同甫不解：“这不是好事儿吗？”
辛幼安摇头：“邵宏渊以此为耻，觉得是李将军看不起他。”
李显忠感慨：“怪我太心急。当时不出兵就好了，虹县守城军就凭一口气撑着，再多些时日，邵将军完全可以凭一己之力拿下虹县，也不会觉得是我们抢功。”
同甫：“他无能延误战机还有理了？等他花费一年时间再拿下虹县，临安都没了！”
辛幼安：“这事儿还真不能全怪邵宏渊。事后张将军把灵璧和虹县的功劳尽数算在了李将军头上，也难怪东路军会不服。”
同甫：“论功行赏，自古如此。谁功劳大一目了然。”
李显忠：“终归是有抢功的嫌疑。多说无益，事已至此，只能尽力一战了。”
辛幼安：“李将军觉得明日金军再次攻城的可能性有几成？”
李显忠看着睡的横七竖八的兵士，斟酌道：“五成吧。按照以往经验，金军一战未胜，会先撤退，过段时间再战。但这次是纥石烈志宁领兵，他不会轻易撤军。”
同甫担忧：“今日已经打了整整一天，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若金军再攻，西路军能坚持多久？”
李显忠背影沉重：“能坚持多久是多久，都早点儿睡吧，做好明日苦战的准备。”
辛、陈二人连续奔波数日，疲累至极，和衣而眠，一夜无话。
次日，宿州城内的炊烟初初升起，就听到城外金军列阵出战的号角声。
同甫暗骂一声不好，迅速与辛幼安交换过眼神，俩人按照昨晚的编排入列。
朝阳照在队列残破的盔甲上，反射出熠熠光芒。同甫握紧剑柄，感受胸怀中激荡起的层层战意。
原来，与万千同袍比肩而立，会让人觉得自己战无不胜。
李显忠披甲执剑，立于军前，只大吼一声：“随我出击！”随即率先策马领军而出。
五月的益州，骄阳正烈。这是同甫参加的第一场战役，从清晨到晌午，金人轮番出击。大家闷在重甲里拼杀了半日，早已汗透衣衫。他挥剑的速度越来越慢，汗水刺的眼睛生疼。幸好有辛幼安在近处护佑，不然他早已被无穷尽的金军吞没。
随着大家体力的消耗，宋军坚守范围越来越小，到晌午时，已退至城墙之下。
金人也伤亡巨大，他们鸣金收兵，双方进入了短暂的休整时间。
上午的战役，李显忠始终冲在最前线，短短半日，整个人似在血湖里泡过一般，容颜都看不清了。
辛幼安脱了头盔扇风，赞叹：“若我大宋再多几个李将军这般的将领，何愁故土不复！”
同甫脱了力，靠在城墙上喘气：“金人忒多，再多来几番，我连剑都要拿不动了。”
“金人兵力本与我军相差不多，如今我军只剩疲惫的西路军参战，自然难以招架。”辛幼安眉间浮起沉痛之色：“下午的战役应是更加辛苦，同甫，你我都要做好以身殉国的准备。”
同甫摸索着握住辛幼安的手：“能与幼安共同战死，同甫荣幸之至。”
战至此时，不仅辛、陈二人做好了赴死了准备，宋军将士大都意料到了战役结局，大家三三两两的靠坐着，低声说话，军中弥漫起悲怆决绝的氛围。
人就是这样，单身赴死时，极有可能生出胆怯之意，但若是一群人共同赴死，那便会涌起无穷的胆气，仿若只要人足够多，便能击退阎王阴兵一般。
大家并肩而立，共同注视着前方，等待金军新一轮的出击。
这时，身后的城墙里却突然传出了哄闹声，车马隆隆、人声喧哗，能偶尔听到一两句“金军援兵到了，守不住了！”、“城破了，快逃！”……
满脸血色的守城军士面面相觑，眼前金军并未出击，身后城门牢固未破，城里的喧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眼尖的人发现，城墙之上，隐约出现了东路军的身影。守城将士眼中陆续浮现出绝地逢生的希望。
“太好了！援军终于来了！”
“就知道东路军兄弟不会眼睁睁看我们送死！这一定是两位将军的安排！”
“此战，我大宋必胜！”
同甫注意到邵宏渊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城墙之上：“呵，邵宏渊这厮，昨晚不是誓死不出兵吗，这时候怎么好心出来了，难道是想计划着抢功？”
辛幼安拧着眉头：“恐怕没这么简单。”
果然，邵宏渊自城墙之上俯视众人，语气讥讽：“这大热天儿的，躺在阴凉处扇风饮冰何不畅快，怎么还会有傻子穿着铠甲打仗呢？不热吗你们？”
“李显忠，别为了几个虚名就带弟兄们送死啊！”邵宏渊还在点火：“邵某已经让东路军的兄弟先带着百姓自南城门撤退了，你们也快点儿啊，赶不上撤退大军的话，可就连粮草都没了哦！”
这几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劈进守城军队，西路军众人被定在原地，搞不清楚状况。
“怎么回事儿？不是要守城吗，怎么就撤退了？”
“我们拿命在城外拼杀，他们非但不相助，还在城里乘凉？”
“李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患寡而患不均。
可以冲锋在前，可以忍受闷热，可以以身赴死，但绝不能厚此薄彼，接到守城命令的，可不是只有西路军！
凭什么？凭什么此时站在这里的只有他们？他们活该送死吗？
这种被人愚弄的气愤和委屈，如同燎原的烈火，席卷了整个西路军。
有人直接扔了剑，脱离队列往城门处走，满脸愤慨：“老子不打了，谁爱打谁打！”
“站住！”李显忠剑指邵宏渊：“莫要乱我军心！”
邵宏渊摇着扇子：“我说的可是实话！西路军的诸位兄弟，那金人的援军已经到了，整整20万！就你们这么点儿人，上去就是送死！千万别为了有些人的功名，枉费了性命啊！”
“你闭嘴！”李显忠看着自己的部下：“都想想，大家为什么站在这里！是为了功名吗？！想想北地百姓！今天宿州若是守不住，来日受苦的就是你们的妻儿！”
提及身后的家人，众人犹豫了。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打啊，他们的家人凭什么也要我们守护？”
“也不是不想打，可是20万呢，我们肯定打不过啊！”
“叫东路军的出来，一起打！”
邵宏渊摆摆手：“当年朝廷南迁，放弃了大片北地百姓，现在你们就丢个宿州而已，怕什么！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兄弟们呐，若是连命都丢了，还拿什么守护家人？诶呦，不说了不说了，我们先撤了！聪明人赶紧跟上啊！”
是啊，朝廷都能随意舍弃城池，他们又为何不能。
宿州丢了也没事儿吧，以后还有机会再夺回来，不是吗。
今天这场仗，分明是送死，没必要死守不退吧。
军心浮动，西路军死战守城的意愿消弭于无形。
这时，金军的冲锋号角响起，新一轮攻城战开始了！
程念注意到，大家都或多或少的往后撤了几步，眼巴巴的看着李显忠，只待主将一声令下，便第一时间返回城内。
到了这一步，大家居然还在等主将下令，由此可见李显忠治军之严，若是换做东路军，早就乱套了。
李显忠看着这群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兵士，红了眼睛，敌军援军已至，再靠硬拼取胜的可能性不大，回城防守还有一线希望。他下令：“打开城门！亲卫队，随我杀敌！掩护兄弟们回城防守！”
李显忠握紧佩剑，率马以骥，身先士卒，冲锋迎敌！
他的亲卫军纷纷上马，追随李显忠冲向如潮金军。
同甫与幼安对视一眼，作了决定。两人拔剑而出，奋勇杀敌：“末将愿追随李将军！”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北顾 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