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易水 14 ...
-
左伯桃在茅屋中看到羊角哀归来，还未来得及高兴，便见羊角哀举剑刎颈。他顾不得角哀之前让他留在茅屋的交代，直接破门而出，妄图阻止角哀自尽。
好在，商衡设下的阵法本就是为了帮左伯桃稳魄固魂，于左伯桃并无害处。若是换成古墓门前的阵法，左伯桃此刻已经魂飞魄散了。
商衡稳稳地落进左伯桃的怀里，一抬眼，便看到了左伯桃眼中烈烈而起的怒火。商衡笑了一下，宽慰左伯桃：“角哀来陪兄长，兄长怎还生气了。”
左伯桃看着怀里愈来愈实的魂魄，气不打一处来：“说好了，待你归来我便拉你入梦。你既得楚元王爱重，前程似锦。为何还要行此蠢事？”
商衡缓了缓，待脖颈处的伤痕愈合，才缓缓道：“入梦之法无用。要救那墓中之人，需得亡魂之体才行。”
“纵然如此，也不该是你。”左伯桃眼中满是自责：“如今方士虽少，但你效力楚元王，有元王相助，定能寻得能破阵法的方士。兄拉你入梦，是为了让你帮忙寻破阵之人，不是让你枉费性命的。”
“兄长莫自责。”商衡拉着左伯桃起身：“贤弟于阵法一道颇有研究，与其耗时耗力求助他人，不如交给贤弟。兄长也不想看无辜方士为此丧命吧。”
一旦求助楚元王，那奉王命而来的方士也不得不自尽才能尝试破阵。为救一人，就枉费他人性命，却非左伯桃所愿。
左伯桃看着身侧的羊角哀，叹了口气：“纵然是你，那也不必着急现在就……”
“程念已经等了两百多年，不差再等你这一生。”
程念是不急，但左伯桃却等不了那么久。纵然有商衡固魂的阵法在，也无法强留左伯桃的亡魂那么多年。
实言会让左伯桃愈加自责，商衡不能说。
他拿起楚元王所赠宝剑，揽着左伯桃同步而行：“反正早晚都得如此，那不如选现在。还能与兄长同行一程。”
鸟雀看着怪人眼中光泽彻底黯淡，再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这才振振翅膀，朝树林飞去。今日只顾着看这怪人，还没来得及吃饭呢。
商衡带着左伯桃回到茅屋，重新加固了固魂阵法，他交代左伯桃：“兄长就在此等我，待阵法破除，角哀再来唤兄长同行。”
经过这几日的休养，左伯桃感觉精力恢复了不少。此刻听闻羊角哀要孤身破阵，当然不同意：“兄与贤弟同去破阵。”
那墓门之上的阵法会绞杀所有试图破门的亡魂，十分凶险。左伯桃已经领略过阵法中刀锋似的狂风，他绝不放心让角哀独自前往。
商衡自有应对之策，他把左伯桃安顿好，颠了颠手中宝剑：“有鹿卢在手，区区噬魂阵见剑可破。兄长在侧，反而会缚了角哀手脚。兄长就在此安心等角哀便是。”
左伯桃确实不精此道，他去了不仅帮不到角哀，很可能会给角哀添乱。思虑至此，纵有再多不放心，也只能颔首应了：“好，一定要保重自身。”
救人要紧，角哀的安危也要紧。
商衡笑了一下，说：“兄长放心。”
向左伯桃辞行之后，商衡径直前往古墓。他从程念和左伯桃的描述中推测墓门之上的阵法是噬魂阵，欲破此阵，须得一剑破除阵眼，否则炸毁墓门也无用。
破除阵眼说来简单，其实是以命相搏。破阵之人需亲身入阵，边忍受噬魂之力边找寻阵眼。商衡握紧剑柄，他必须在魂灵彻底被吞噬之前找到阵眼。
这一次，商衡才步入甬道，就听到了程念的声音。
“阿衡，是你吗？！”
商衡扬声：“是我。”
经历过黑暗的人才知晓，置身于黑暗的时光有多难熬。得知程念被困于此后，商衡便不敢再浪费片刻时间。他一路快马兼程，连自尽都行得潦草，就是为了能尽快把人救出来。
程念靠着墓门，一遍遍嚼着他们之间的回忆。他盼着商衡来，带他回到现世。无论这第六世是如何来的，他都要与商衡好好走完这一生。
他的商衡果然没有让他等太久，他才回忆到宁古塔终年不停的大雪，就听到了商衡的脚步声。
这一次，他来不及说更多的话，便被门上的阵法弹飞出去。程念跌坐在墓室空旷的大殿里，愣愣的看着墓门方向。阵法，启动了。
漫长的岁月中，亦有魂灵曾经触动阵法，试图救他。程念趴在门后，能听到肆虐的狂风和亡灵的惨叫。只是阵法从未完全启动，那些魂灵便彻底消逝了。他这还是第一次被阵法弹飞。
程念捏了把墓地上的碎石，抵着压力一步一步靠近墓门。他想靠阿衡近一点。
与上次不同，商衡这次还未靠近墓门，便遇到了左伯桃口中的狂风。这狂风遮天蔽日，如同利刃织网一般，割碎了商衡的衣衫。商衡挥剑出击，不退反进，将这狂风寸寸斩碎。那些看不见的利刃纷纷落地，在甬道墙壁上砸出了四溅火星。
商衡眯着眼，边挥剑斩风，边寻找阵眼。这噬魂阵里被加入了驱灵术法，难怪生魂看不到此阵，亡魂还未破阵便被绞杀。两个阵法彼此相扣，互为阵眼。若想彻底破阵，得找齐两个阵眼才行！
商衡顶着强风，硬生生往前挪了一步。有利刃划过商衡的脖颈，初初愈合的伤处再次崩裂开来。魂灵之伤极难愈合，商衡咬着牙，这次须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才能重入轮回。
墓壁上四溅的火花几乎要照亮整个甬道，商衡再挪一步，漫天利刃化为了刺骨风雪。阵□□转，狂风卷着暴雪压向闯阵者，每一粒雪都夹着冰刃，在鹿卢上裹了一层白霜。
商衡只觉得周身一冷，魂灵之力几乎被这场风雪侵蚀了一半！利刃之风有形，可以剑相抗。风雪之寒却无形，密密匝匝着袭向入阵者。商衡提气运剑，用剑气在周身划出了一圈容身屏障。
元一教授他阵法的时候便说过，若是一时破不了阵，千万莫要自乱阵脚。先想办法保全自身，再寻破阵之计。
商衡咬破指尖，迅速在周身点了几下。他在自己身上极快地画下固魂之阵，阵法既成，漫天的风雪再袭向商衡时，像被看不见的罩子隔着，再无法近了商衡的身。
商衡迅速靠近墓门，他这阵法只能抵挡风雪片刻，身处于这环环相扣的凶阵之中，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商衡边探看墓门边想：这赵高对荆轲到底是有怎样的成见，居然用了如此险恶的阵法。若非左伯桃恰好路过此地，那程念岂不是要被永困此地。
呼吸之间，固魂阵灭，漫天风雪再无阻隔，呼啸着压向商衡。商衡眼光一沉，极快地在墓门上刺了两下。
阵眼被破，袭向商衡的风雪瞬间失了力道，纷纷扬扬地落了地。商衡皱着眉，看着甬道里厚厚的积雪。若是他能早些时候发现这处阵法，左伯桃也不至于冻死山中。
还好，从今往后，这荒山之境，再也不会下那么大的雪了。
墓室内的程念几乎同时觉得压力一松，整个人踉跄几步摔在了墓门上。这方墓门似是结了冰，冻得程念一个激灵。
他问商衡：“怎么这么冰？”
他被困了这么久，都快忘了冰冷是何感觉。程念摸着墓门上的寒冰问：“阿衡，阵破了吗！”
商衡刚“嗯”了一声，欲要提剑破门。刚举起剑，脚下便猛地窜起熊熊烈火！这烈火野兽一般，咆哮着扑向商衡。
商衡双手举剑，被这火兽逼退了两步。
居然还有一重焚魄阵！商衡几乎气笑了，荆轲何德何能，让赵高防备至此！
商衡一个扭腰，在墓道上踏了两步，随即一剑划过掌心，斩向火兽。鹿卢剑剑魂被商衡血气激引，狂啸一声与火兽缠斗在了一起。商衡侧身，躲过互相撕咬的剑魂与火兽，再次靠近墓门。
墓门之上痕迹凌乱，他上次已经细细摸过一番。焚魄阵启动的那一刻，他就洞悉了阵眼方位。这一次，他果断在墓门底部刺了一剑。
剑到阵破，火兽悲鸣一声，被剑魂咬断了脖子。
墓门之后的程念更是被吓了一大跳，手中寒冰似的墓门瞬息之间便化为烫手青石，若非他躲得及时，这两只手就不能要了。
程念不敢再靠近墓门，他忐忑地叫了声：“阿衡？”
商衡稳着呼吸，交代程念：“离墓门远些，我要破门了。”
“好。”程念后退两步，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墓门。他的阿衡果然厉害，这就要救他出去了！
商衡不敢大意，谨慎地靠近墓门。待细细检查过后，才提剑破门。
墓门用了整块青石山岩，牢固异常。有鹿卢这样的宝剑在手，商衡也只在门上留下了浅浅几道剑痕。
如此试了数十下，依然没有撼动墓门半分。
程念听到门外的动静停了，这才小心翼翼的靠近墓门。墓门不冰，也不烫，就是他熟悉地温度和手感。
程念对着门外说：“阿衡，让我试试。”
作者有话说第127章 易水 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