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御街》千千山月

4、Chapter_4

　　“怎么，玩了一下午是累得要睡着了？”他仿佛是在和朋友聊天般的自如，也不管一旁欲言又止的韩昭，从口袋里拿出上午捡到的纸，“去过陈列馆了？你有没有觉得一切好像都没怎么改变。”

　　祁姜莫名觉得他话里有话，也不接那张纸，只是没什么表情地说：“它没变，人变了。这宣传纸你要就拿着，不要就扔了吧。”

　　好在酒店的电梯速度很快，五层楼的跨度要不了多久，“叮”的声音刚响她就已经走到了门口，也不等门全部打开人便走了出去。

　　韩昭小跑着跟上她，裴阑远则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看了眼他们的方向，竟还是一致的。

　　“祁姜，”韩昭追上她，把刚才打包的晚饭塞到她手上，“饿了记得吃。”说完又在门口同她交代了几句，而后各自刷了房卡准备进去，裴阑远此时也走了过来。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能让两人听得清清楚楚，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的调侃，“哟，早上我看二位感情甚笃，想不到出来玩还订两间房，韩先生，是姓韩对吧？您可真绅士。”

　　这话已经不只是调侃，听着颇有讽刺的味道。

　　韩昭虽然觉得这话不太舒服，但也没想跟他多计较，可显然祁姜并不是这么打算的。

　　她刚才还是无精打采的样子，现在重又精神抖擞起来，瞪着裴阑远语气不善，“裴阑远，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裴阑远不接受她的指控，后退一步连连摆手，“我就开个玩笑，你别生气，早点休息。”

　　听到他说得这样无关痛痒，祁姜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本来还想再怼他两句，后又觉得既费神又无趣，再瞪了他一眼后把门一关，眼不见为净。

　　韩昭的房间和祁姜恰好是对门，他刚才就斜靠在门框上静静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现在走廊里只剩他们，他冷笑着警告：“裴阑远，合格的前任是不会死缠烂打的。”

　　“韩先生何出此言？”裴阑远满脸无辜，装作不解的样子反问，“我就住这啊，难不成还因为遇上前女友就要我换家酒店？你要怪就怪天意好了。”

　　他又看了眼房间号，很是抱歉地笑笑，“真不巧，我就住你隔壁呢。”

　　“那韩先生我先进去了，晚安。”裴阑远笑得很是欠揍，不知为何看着韩昭英俊的面容阴沉下来，他就无比高兴。

　　洗过澡躺在床上，祁姜的困意再也找不回来了，她将其归结于裴阑远的出现，看到他后的火气已经强烈到完全冲散了睡意。

　　于是她拿出手机，找到白天刷的那条热话题，泄愤似的发出一条微博——记录贴，每日一问，前男友今天去世了吗？

　　发完之后她没有再管，转去微信找闺蜜吐槽。

　　她连着发了十几条信息后对面才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杨欣不理解祁姜这么气愤的点究竟在哪。倒也不是说不能生气，只是她觉得祁姜的反应太过了。

　　还有一点就是，裴阑远的行为举止也很奇怪。

　　一般前任相见分外眼红也好理解，杨欣想，若是换成她碰上了前任，可能会干脆装作不认识或没看见，连骂他都觉得多余。

　　怎么到裴阑远这，他就非得给自己找点存在感呢？这个贱不犯就难受是吗？

　　要是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候祁姜跑来跟她吐槽，杨欣绝对就一个字，分。

　　那现在要怎么做？都分五年了，难不成取个相反的，劝和？

　　杨欣想了半天，突然觉得剑走偏锋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于是说：“你这么激动，难不成还对他有意思？”

　　祁姜举着手机打了又删，最后只憋出一个没有。

　　“没有就是有，不然你反应这么大干嘛？”杨欣决定将胡言乱语贯彻到底，“要不你索性去敲他房门，问问他几个意思，指不定我两天后再见你，你就脱单了。”

　　祁姜哪里听不出她说的是反话，回了个无语的表情后不想跟她继续掰扯，关了灯平躺在床上，独自胡思乱想一阵后竟也就这么睡着了。

　　裴阑远回到房间洗过澡，从包里拿出电脑开始画设计稿，他平常也没别的爱好，一空下来就开始工作，加之公司起步他又决心一定要做好，是以出来旅游也不完全给自己放假。

　　当投身工作后，他在脑中胡思乱想了一天的念头暂时被遗忘，直到凌晨画完图收了电脑，才又从角落里点点飘来。

　　裴阑远从没觉得分手后和祁姜的距离还能有这么近的机会，他与她仅隔着一条走廊，若是再巧合一些，第二天出门时还极有可能再度碰上。

　　她应该并不想再看见自己吧，这么想着裴阑远便自己浇灭了那零星的喜悦，为了避免相遇，他决定第二天早点离开。

　　六点半的天已大亮，祁姜昨晚明明累得不行，今天起得却很早。除了生物钟的作用外，她还是被饿醒的。

　　洗漱完后她拿上早餐券去了餐厅，没特意去敲韩昭的房门，只是给他发了条微信。

　　她拿了些吃的坐在窗边，登上微博就看到消息旁的小红点已经成了99，差点忘了她昨天发了条记录贴的微博。

　　祁姜略带紧张地点开，发现有不少人在下面评论轻置玉臀，似乎真把她这当记录贴了。

　　本来只是昨晚一气之下发的微博，没成想引来这么多人关注，她纠结片刻还是没有删掉，回了一句——今日消息，他还活着。

　　原以为话题热度降了也不会有人再关心她的消息，结果刚发出几分钟，就有不少人冒出来回她再探再报。

　　韩昭刚端了咖啡过来就见祁姜笑得开怀，他好奇地问：“看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没，”她将手机反扣在桌上，“你怎么也起来了，我不是说晚点没事的吗？”

　　“刚好醒了睡不着，我们也好早点吃完早点出去，晚上还能早点回去。”

　　今天是他们在杭州的最后一天，明天回了溪江祁姜就又要开始忙碌了。

　　想到这她不由轻叹一声，又有些担忧，“你说万一这次开店还是失败了怎么办？”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按理讲过了五年，她有了工作经验也能更好地为人处事，应该更有信心才对。

　　只是五年里一个人的确能够成长，可相应的市场也在变化，如今给她的压力不只有过去失败的阴影，还有激烈的市场竞争。

　　祁姜自己也清楚，就当前的市场形势来看，开咖啡店依旧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韩昭很不想泼她冷水，可也不能盲目地给她鼓励，只是中肯的建议，“咖啡店你可以开，但是不应该辞职。”

　　祁姜怎么会没这么想过，起初想象很美好，万一咖啡店开不下去了还能回去继续上班，起码不会自断后路。

　　她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并且也试过了，可一个人如何身兼两职，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去店面监工，要不了多久就被耗得筋疲力尽。

　　就算店面装修好了，那以后店里便不需要她了吗？祁姜压根就没考虑过请人，除了是没这个预算外，她开店的初衷就是想开一家完全属于自己的咖啡店，从装修到经营全由自己掌握。

　　若非如此，还开什么店呢？

　　在此之前她还想过合作，于是去问了五年前一起开咖啡店的学姐，学姐毫不犹豫就拒绝了，她现在结婚生子有稳定的工作，早没了当初非开不可的坚持。

　　学姐甚至还笑过去的她们单纯，把所有事情想得都太简单了。

　　“姜姜，我佩服你的勇气，也祝你好运。”这是学姐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随口一说，你别放心上，”韩昭见她一直不答话以为话说重了，“到时候开业了我肯定会来捧场的。”

　　她笑了笑，“说得挺对呀，你这么紧张干嘛？我哪有那么玻璃心，要连点忠言逆耳的话都听不进去，那这五年不是白过了？”

　　祁姜指了指自己的空杯，“麻烦你去帮我再倒杯热饮吧。”

　　韩昭将信将疑，走前又看了她两眼，面上倒真瞧不出变化。

　　等他离开座位后祁姜不免失笑摇头，自己在旁人眼里就这么听不得真实的劝告吗？如此想着又轻叹一声。

　　坐在她邻桌的裴阑远听到这声叹息后心中有些复杂，不难推测，五年后她要考虑和担心的问题比以前更多。时间流逝的同时年岁渐长，实在没有更多的试错机会给她浪费。

　　靠窗的座位都是半隔开的设计，若非有意去看，顶多是知道前后坐了人，至于是谁、长什么样子也看不到。

　　裴阑远比祁姜更早就到了餐厅，他是不想与她相遇才想着赶紧吃完早餐早些离开，不料祁姜也起这么早，莫非她也是想吃了赶紧走？

　　他有了这种猜想便打算悄悄离开，可只要一起身必然会路过她坐的那桌，最后只好在原地按兵不动。

　　哪知过了会儿韩昭来了，他也不是有意要听墙角，奈何餐厅座位只挡视线又不隔音，他们说的每句话都清楚地落到了裴阑远耳中。

　　他略一思索，决定起身再去拿点吃的坐着打发时间，于是端着盘子装作不经意地走到韩昭旁边，有点没话找话的感觉，“昨天我看祁姜一副累的半死不活的样子，没想到今天还能起个大早，多年不见，她连以前赖床的毛病都改掉了？”

　　这话说得有趣，仿佛是对着韩昭故意在显摆他过去有多了解她一样。

　　“难不成所有人都还在原地打转，一成不变吗？”韩昭头也不抬，甚至想和他保持距离，就怕祁姜抬头看过来会一眼发现裴阑远。

　　昨晚两人虽没有发生激烈的争吵，但他知道祁姜心情一定不好，而裴阑远若是还有自知之明，便不该再出现在她面前。

　　“我觉得祁姜应该不想再见到你，如果你尚存一丝愧疚之心，最好别再打扰。”韩昭倒了杯热牛奶，又拿了个芝士贝果就准备回去。

　　裴阑远微微抬手挡住他的去路，“我知道人会变，但她不喝纯牛奶的习惯难道也变了？”

　　韩昭一愣，他确实不清楚祁姜喝不喝牛奶，现在回想好像确实没见她喝过纯奶，平常不是咖啡就是茶。

　　“鲜榨橙汁不错，常温的，”裴阑远不等韩昭反应就拿走了他手里的牛奶，换上原是给自己倒的橙汁，“不用告诉她是我说的。”

　　说完他转身要走，一如昨天潇洒离开的祁姜，刚走出半步又顿住，“不是我不想走，奈何我就坐你们后面，一走就会被她看到。”

　　他指了指自己座位的方向，语气郑重地叮嘱韩昭，“我还有事等不了太久，就麻烦韩先生你想想办法，带她早点离开。”

　　从语气到神情，韩昭都辨不出他有别的意思，好像真的在委以重任一般。

　　“我尽量，”他不欲多加纠缠，扬了扬手里的橙汁，“这个，多谢了。”

　　裴阑远未有多言，但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他忍不住往祁姜那看去，却什么也做不了，只得克制内心的冲动装作毫不在意。

　　还顺便在情敌面前做了回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