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御街》千千山月

3、Chapter_3

　　一家人好不容易能一块儿出来旅个游吃顿饭，只是如今看来这饭是吃不下去了。

　　裴阑远没答那话，兀自起身一句话没说就推开包间门走了，走前还不忘从茜茜包里把祁姜掉落的那张纸带上。

　　吴佳茵不悦地啧了一声，埋怨道：“你跟他能不能好好说话，别每次哪壶不开提哪壶。”

　　裴庆自认无辜，他没觉得刚才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再说哪个家长到了年纪不催婚，总不能裴阑远是因为自己提了一嘴他前女友就生气了吧？

　　离开餐厅后裴阑远丝毫没有犹豫，收拾了东西立刻换了家酒店，并在里面的咖啡厅找了个座。

　　他要了杯苏打水，在看见甜品柜里的抹茶千层后不由心中一动，他本就喜欢关于抹茶的一切，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份。

　　然而只吃了一口裴阑远便没有再动，抹茶粉不正宗、奶油又太甜、千层皮也不够细腻，总之不好吃。

　　准确来说，是没有祁姜以前给他做得好吃。

　　在意识到自己有这个想法后裴阑远忍不住自嘲笑笑，怎么会突然这么觉得呢？再回想上午的偶遇，是他如何也没有料到的。

　　有一点裴阑远必须承认，这些年里他对祁姜的关注丝毫没少，除了刚分手那会而把联系方式删了，但这也情有可原，当时彼此都在气头上，谁都不愿低头说一句挽留的话。

　　终于冷静下来后裴阑远才惊觉，他们都太冲动了。只是等想通了再要挽回，一切都已经晚了，他自己更是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

　　后来听他们共同的朋友说祁姜的官司赢了，当然那本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案子，其实完全不用闹到法庭上，奈何对方是个经验颇丰的无赖，他为的就是要用这种方式膈应人。

　　而祁姜赢了官司后关掉咖啡店，终究还是听从家里人的安排，上班去了。

　　裴阑远很清楚这是最稳妥的选择，也是一开始他就劝她的说法，可不知为何，在真的听到是这样的结果后，他又有种说不出的惋惜。

　　虽然知道兴趣与热爱不能当饭吃，但祁姜起初那种坚持的热忱让他觉得十分有动力，不仅她本人充满了信心，连带着自己在画设计图的时候都觉得灵感如泉水源源不断地涌现。

　　从高中就互相暗恋，到大学里又无条件支持、信任彼此的两人，他想不通怎么到最后就分崩离析了？

　　裴阑远喝完苏打水，从口袋里拿出那张陈列馆的宣传纸，来回翻看了几遍，一时心中有诸多理不清的思绪。

　　如果可以，他真想找祁姜坐下来好好聊聊，问问她近来的生活，再问问她来杭州的原因。

　　不知祁姜故地重游时会有何种心境，而再访陈列馆会不会是因为想到了他呢？他本来都准备走了，可这么胡思乱想着一坐又是一下午。

　　真是疯了，裴阑远再度自嘲，就因为上午那短短几分钟的不期而遇，竟让他乱了心神还自作多情起来。

　　罢了，他想自己大概也只有坐在这自作多情的份了。刚才只光顾着回忆从前，念着两人相恋的时刻，一时间竟忘了祁姜在见到自己后说的第一句话——

　　“原来你还活着呢？”似调侃似嘲讽，仿佛就没盼着他的好。

　　裴阑远哑然，原来她对自己的怨恨竟这样深吗？

　　-

　　傍晚，祁姜和韩昭在西湖看过了日落后才回到酒店，时间上不算太晚，两人也没说要在外面吃饭，打算去酒店里面的音乐餐吧坐着吃点东西。

　　餐吧里头客人不少，不过大多都是点了杯喝的坐着听驻唱歌手唱歌，像祁姜这种正儿八经来吃饭的还真没几个。

　　她挑了处半开放式的沙发位置坐下，扫过码看起了菜单，头也不抬地对韩昭说：“你吃什么自己点，我就不管你了。”

　　台上的女歌手正唱着阿黛尔的《someone like you》，点过餐，祁姜靠在沙发抱枕的一侧略带困意地微眯双眼。他们下午在西湖走了半天，后来又去划船，一天下来实在累得够呛。

　　韩昭见她那副样子便去前台冲了杯热的蜂蜜水回来，却在路过全开放区域的时候，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不由顿住步子向那看去。

　　真是赶巧，那里坐着的不是裴阑远还能是谁。韩昭不知道这是不是太巧了点，全杭州那么多家酒店，怎么他们就都住同一家？

　　此时的韩昭在看到裴阑远后心中的第一个念头是，千万不能让祁姜知道他也住这，更不能让他们正面交锋。

　　这么想着他又觉得自己私心太重，颇有种卑鄙小人的感觉。待思绪回神他也不敢驻足太久，怕被发现便忙收了视线往回走。

　　“特意给你冲的蜂蜜柚子茶，”韩昭回来的时候已上了几道菜，祁姜也不动筷，就无精打采地刷着手机，不知在跟谁聊天，“吃饭啊，你回来路上不是说饿死了吗？”

　　怎么能不饿，下午准备游船前她建议坐快艇，偏偏韩昭非要自己划，结果两人在湖上漂了一个多小时手就没停过。

　　她又穿的裙子不太方便，一天下来手软脚软，简直就是换个地方对身心进行折磨。

　　回酒店的路上祁姜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答应跟他一起出来旅游了。

　　摆在桌上的咖喱蛋包饭和芝士猪排看着色泽诱人，还没吃就闻到了扑鼻的香气，明明前不久祁姜还饿得不行，现在却丝毫没有食欲。

　　她接过韩昭递来的蜂蜜水喝了口，“饿过头了就不太想吃，我有些困就先上去睡觉了。”

　　“那你点的怎么办，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啊。”韩昭眉头微蹙，有些紧张地看了眼不远处裴阑远所在的方向，只要祁姜现在出去，不管什么角度绝对能看到他。

　　为了避免两人再次相遇，他必须阻止一切可能，“你多少吃点，不然对身体不好。”

　　刚好服务员上了甜点，一块抹茶千层和一份焦糖布丁。

　　“想吃哪个？”韩昭料想她一个嗜甜的人，就算不想吃主食，面对甜品总该有胃口了。

　　祁姜毫不犹豫地指了指抹茶千层，当然和韩昭想的不同，她并不是因为喜欢吃甜品而没有走，不过是想试试星级酒店的千层和自己做的比起来，究竟哪个味道更好。

　　在祁姜慢条斯理吃蛋糕的同时，韩昭每分每秒都在心中祈祷裴阑远能赶紧离开，

　　“看什么呢？”祁姜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安，却也没顺着他的方向去看。

　　韩昭有些慌张地摇头，“没什么，随便看看，感觉台上的女歌手唱得不错。”

　　“哦，”其实她一点也不好奇韩昭在看什么，更没有想知道他在盘算什么，不过随口一问，好找着话题继续下去，“这蛋糕不好吃，我真要上去睡觉了。”

　　说完也不等他再劝，收拾了东西背着包就要起身往外走，韩昭连忙反应过来，“我跟你一起上去吧，等我打包一下。”

　　他唤来服务员匆匆打包过后先祁姜一步站起来，刻意走在她的右侧寄希望于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又在心中默念千万别碰上。

　　祁姜的确是没有什么精神，背着包全然没管四周，只一个劲地往外走，原还觉得动听的音乐现在都成了噪音，她只想回到房间洗个澡睡一觉。

　　好不容易从准备咖啡店开业的琐事中抽出几天休息时间，现在她反而觉得旅游比平时更累了。

　　走出餐吧后韩昭才稍微放心些，不过他也不敢在附近停留，于是加快脚步走到了电梯间，不凑巧的是每部电梯都在十几层高。

　　若是刚才在餐吧时他是祈祷裴阑远赶紧离开，那现在韩昭又改了主意，不得不盼着他晚点走。

　　大概有时候就是怕什么来什么，眼看着有部电梯到了一楼，他和祁姜上去后连忙按下关门键，就在门要关上的瞬间又听得外面传来一声稍等。

　　如同悬疑电影中的场景，在千钧一发之际，有只手卡在缝隙之中，及时阻止了即将合上的电梯门。

　　电梯里共有六个人，祁姜本是靠在最里面的一侧低头看手机，却在听到这个声音后条件反射般地猛然抬头，没有预兆的、毫无意外的，再次撞上那双清澈的眼眸。

　　韩昭比祁姜更快反应过来，尤其是在刚听到那句稍等的时候就失望地闭了闭眼，有些人和事总是躲不过的。

　　他收回按按钮的手，和裴阑远互看一眼没说话，后退一步让出些空间来。

　　电梯里实在是沉默，是以即便三人皆有话要说，到底是没人最先开口。

　　楼层键上共亮了四个数字，6、8、9、14，韩昭不信世间所有的巧合都在今天跟同一人碰上了，而事实偏偏就是要让他知道有些名为缘分的东西，或许真的存在。

　　电梯停在九楼的时候其他几人都已走完了，唯独剩下祁姜、韩昭和裴阑远。

　　韩昭望着即将要关上的电梯门，又看了眼裴阑远，见他往前走了一步不由心中一喜，刚要帮他按开门键，就见裴阑远又后退一步，竟是直接站到了祁姜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