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鱼佩》程野

34、第 34 章

　　等今日送走大臣的时候，叶寻溪颤巍喝了两口参片茶，方才吊住精神。

　　已经马上要早朝了，莫不说他不需要休息，那些刚跟他商谈完的大臣，也不需要休息吗？成朝的王公贵族还真不是光贪图，不享受那一类......

　　小宇子端了些清粥小菜上来，叶寻溪没什么胃口，有气无力道：“我想吃小鱼干。”

　　小宇子二话没说，拍了两下手，上来一盘白粥配套的小菜，外形是鱼，叶寻溪扶了扶额，颇有些无奈：“我说的是小鱼干，不是咸鱼干。”

　　他摆摆手：“做两碟鱼饼吧，送去都云殿一碟，还有闽南进了许多新奇零嘴，也给卷耳，春节刚过，各地进供的不少衣料皮货......”

　　他准备一部分充作国库，一部分依然给卷耳，他每天累死累活给这个国家干活，要点工钱给自己妻子，真的不过分。

　　至于小宇子，叶寻溪抬头看着他，宇公公最近精神许多，面目也较为容光焕发，想来再正直，也没少受腐蚀，听黑衣卫说，踏破小宇子房门送礼的都排上号了。

　　这样来讲，做皇上还是有可取之处。

　　他去了早朝，接着这样一忙又到晚上，叶寻溪完全累瘫在轿子上，短短到都云殿的距离功夫，竟已经睡了一觉，也有了些精神。

　　他下了轿子，刚走到都云殿门口，就闻到了熟悉的茶团香，这些日子以来，都云殿的茶团，已经做的花样百出了，味道也越来越爽口，可以说复杂，精致的复杂，可他还是最喜欢卷耳做的，冬夜里那简单，熟悉的茶团。

　　脉脉听到动静，已经赶紧从殿里跑出来了，高声笑着：“皇上万安！我们家娘娘正在用早早收好的雪水煮茶，我和含情也做了好多糕点，皇上快来快来！”

　　含情也赶紧跑出来道：“脉脉！别没大没小的......皇上万安。”

　　叶寻溪淡淡笑了笑，随着她们进去，春日的夜晚并不凉，但唯恐反寒，殿内的门窗，还是搭着厚厚的明艳的褥子，藏的室内非常温暖。

　　卷耳穿了一身轻薄，显腰身的鹅黄宫装，和他身上的衣裳颜色样式甚为相配。

　　她坐在塌几前，见他来，也不起身，就用雪水滚滚煮着面前今岁刚供的新茶，茶香四溢，榻上的木几上摆满各色各样的茶果，屋子里干燥温暖。

　　脉脉在旁边叽叽喳喳介绍这些“新”糕点的研制方法，含情则摇摇头，继续去帮着卷耳煮茶。

　　叶寻溪见她们都忙，便坐下自己捧着一卷书，也不知是看书，还是看了好多眼卷耳。

　　最后，夜深了，茶吃了，糕点盘空了，含情和脉脉也走了，现下只剩他和卷耳。

　　卷耳依旧望着他，笑了笑，叶寻溪也笑，笑的袖口藏好的山茶花木簪都差点没握好。

　　他把木簪递给卷耳：“我闲来无事儿，做了一个发簪。”

　　岂止是闲来无事，简直是抽时间一点一点磨的。

　　卷耳也不点破他，依然眉目含笑的把木簪，轻轻插在她乌黑柔顺的头发上，问道：“好看吗？”

　　“好看。”

　　叶寻溪点头，而卷耳依旧望着他笑，这时门窗被人掀开，吹进来了一阵风，吹在了卷耳额发上，带起额前一阵发丝飞扬，叶寻溪脸又一红，转头瞪着罪魁祸首，是小宇子。

　　小宇子也一愣，还是道：“皇上，有大臣求见。”

　　叶寻溪真是觉得怎么时时刻刻都有人求见，让不让他休息了，真的非常想做一个昏君，小宇子又道：“是林相。”

　　叶寻溪只好点头：“知道了，我马上来。”

　　他回头看着卷耳，略略抱歉的皱眉，卷耳只道：“皇上有事去忙，我这不打紧。”

　　“好。”

　　他本想说他处理好就回来，可那时卷耳肯定已经睡了，又或是日后再来？可他这个小皇帝，真的是比大忙人还要大忙人。

　　叶寻溪只好道：“你先睡。”

　　说罢便跟上小宇子的步伐，急急忙忙又去干活了。

　　其实叶寻溪算忙吗？他挺忙的，他就算被关在台华池那段日子，卷耳也没见他清闲过，所以她自己倒没有什么微词，况且叶寻溪时时刻刻心里都记挂着她，自然，她也记挂着叶寻溪。

　　她重新唤了含情，准备好明日的早膳规格，也嘱咐了早早送到青鱼殿，自己才便去睡下。

　　更深露淡，她在这满室温暖中渐渐阖眼。

　　而叶寻溪那边，除了灯火通明，还有一干大臣，以林相为首的一批大臣都让他削权，罢免邱氏，架空邱老将军，人人说那么好听，可知道这样做的成本么，邱家不说如日中天，人刚打胜仗，他流放两个小将军都快被邱氏党羽明里暗里骂死。

　　他没有先帝那样深的根基，做不到硬手腕下许多事。

　　于是有人提出联姻，只要皇上肯娶这次有功之臣的女儿，那么他们势必唯皇上马首是瞻，更可更好制约邱氏。

　　叶寻溪拒绝了，于是今晚主题，“骂”他，“骂”他，“骂”他，开始了。

　　从不肯联姻，到一日三餐，到荒淫无度，铺张浪费，宠妃当道，无心朝政......

　　叶寻溪几乎面无表情的看着这群宽于待己，严于待人的老古董们。

　　他咬了咬牙，看着同样被骂着的林相，喝道：“都退下！”

　　众人这才一顿，叶寻溪道：“小宇子，林相......林大人年纪大了，让他在宫中歇一夜，其余人，退下。”

　　他是皇上，被骂是本分，赶你走，不走就是另一回事了。

　　等人都退去，他又唤来小宇子：“嘱太医来，让他为朕开一副药。”

　　叶寻溪捏了捏发胀的眉心：“我......暂时不能要孩子，各种情况，实是——你且悄悄去，告诉太医，要男子服的药。”

　　其实他也不知，宫中有没有这种药，更有没有专门给男子所服。

　　服了一时半刻要不了孩子——

　　可他总不能让卷耳喝吧，他自己就算又忙又克制，也不能总不去见卷耳，无法从源头断。

　　况且，他想见卷耳，更想护着她。

　　闻言，小宇子声线微微颤抖：“皇上......”

　　叶寻溪摆摆手：“去吧。”

　　宇公公早去早回，也便早点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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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当娘娘的日子，真的是很好过的，后面卷耳碰见过燕妃两次，只不过她都绕着走，好在这燕妃也是个自视甚高的，见她躲着，也没有乘胜追击，后来也就置之不理。

　　而关于叶寻溪那边，他倒是时常来，白日黑夜，总是能来就来，卷耳实在看出他也想留宿，只不过他太忙了，忙的有时候她看着都心疼，总觉得叶寻溪需要分身，好多好多个分身，偶尔几次吃着饭都能睡过去，所以她自己这边倒也不急，更不会给叶寻溪任何压力。

　　反正——后宫之中，她是唯一一位得到叶寻溪真正恩宠的人，她是名副其实的叶嫔，无论是皇后或者燕妃，至少目前来讲，都够不上任何威胁，没有人能够撼动她此刻在叶寻溪心中的位置，她也从未因为出身，过去，而遭到宫人任何冷淡，除了流水似的金银赏赐，巴结，她还有这个皇帝全部的宠爱。

　　她唯一需要费心思打交道的女人，只有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对她算不上上心，偶尔去请安还会莫名其妙的笑......但至少一直未加害过她，时不时还会神经兮兮的......问起她和叶寻溪的感情。

　　总之，她的日子过得可以说是非常顺心，有恩宠，有赏赐，有位分，日子如她每个夜里所愿，终于好活了些，如果......如果再有个孩子就好了。

　　纵是再好过，她也知，这天下，一直会是叶寻溪的，而叶寻溪，却不会一直都是她的。

　　古来帝王，向来如此，古今男子，从来如此。

　　要......有个孩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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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过的日子，总是一日快似一日，跟翻一本有意思的书一样。

　　很快到了夏天，近来天气闷热，卷耳食欲不太好，底下人早早供了冰，除了殿里放置，她和含情，脉脉，每日还会捣碎了冰，再在冰上面浇上荔汁配牛乳，每次吃了，卷耳才能稍微多进一些饭。

　　今日厨房择好了一大串水晶葡萄，她正想冰冻了，等叶寻溪傍晚来的时候，可以一块吃。

　　卷耳把葡萄先浸在井水中，再挽好衣袖，准备一部分冰冻，一部分做个葡萄酿，这时含情突然过来，眉头微蹙道：“娘娘，殿外有人求见。”

　　卷耳一惊，莫非是成雨燕？不至于打上门来吧。

　　接着含情补全了这句话：“是个公公，他说是娘娘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