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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李春花走到院门口,一肚子的愤懑无处发泄,见小豆子站在篱笆边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就去搡他,一边儿还骂骂咧咧:“小兔崽子你挡啥道儿,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我都出不去了!”
她忘了现在就算是小豆子也是十三岁的大小伙子了,张秀芹养的好,顿顿饱饭没饿着过,戳在那里端的是器宇轩昂。他见李春花还拿他当小时候似的那么欺负,暗地冷笑一声,一施巧劲,李春花不仅没把他搡个跟头,倒把自己撞篱笆尖上了。
李春花捂着撞疼的肚子,嘴里的怒骂半句已经出口,一抬头就见三座小山杵在她面前,一副愤怒中混合着挑衅,挑衅中混合着幸灾乐祸的架势,不由彻底颓了。
她捂着肚子在心里恶毒地谩骂,这次来张家,真能称得上从大到小、从老到少吃亏吃了个遍,从精神到□□无一不遭到摧残,但形势不比人强,同志今天败北,只得暂时收敛了气势,兔子一样的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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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村里面果然召开了全村大会,深入学习什么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会议絮絮叨叨地持续开了一天,连教育带指导的争取时间尽快普及大众。
到了第二天大队主任带着小书记员,大队副主任带着会计员分坐在两个临时办公室里等着村民来签合同。
第一天来的人很少,村民们都持观望态度,他们对于陌生的东西总怀着一种莫名的畏惧心理,不管那个东西是好还是坏,谁也不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张楠却是遂了心愿,虽然承包是有时间期限的,而且从本质上来说土地仍是属于国家的,但最起码现在,土地实实在在的将要攥在自己手里。比起在生产大队集体劳动,当然要自由的多。
他盼这一天已经盼了这么多年,自然是不会再等,头一天就拉着张秀芹来到了队里大院。
主任是个急性子,苦等了一天才出现这么一位敢于吃螃蟹的,寒暄了没几句就亟不可待地切入正题,摊开那张纸,“这是承包合同,家家一份儿,盖好了章的,我跟书记员已经算好了,按人头,你们家是六口人,再加上小豆子总共是七口人,村子西头的八亩水田和一井那边十二亩旱田,再加上杨家坟那块二十亩荒地,呵呵,以后你们想种西瓜就种西瓜,想种玉米就种玉米,队里再也不会干涉了。”
张楠趁机说道:“主任,能不能把杨家坟那边的荒地与我家山坡那块荒地折合对换?”
主任疑道:“这不是吃亏了吗?你家屋后那一大块荒地咱们队里开垦过,土质不行,种啥啥不长。”他沉吟半晌,“这样吧,杨家坟那块地还是包给你们,等这事儿忙完了,我会组织大伙儿开个会,到时把那块地划成庄户地分给你们好了。”
张秀芹闻言大喜,“真的吗主任?”
庄户地,顾名思义,不是可耕地,而是居民自住地,他们家男孩子多,等再过些年不可避免地会面临娶媳妇盖房子的一应大小事,有了地才能盖房子,现在主任把这么一大块荒地给她家做庄户地,实在是优待他们了。
与主任谈妥,并约好第二天去实地丈量土地并做区划记录后,母子二人高高兴兴的作别,出了大队里院,母子二人一边走一边合计,一共承包了四十亩地,现在是四月末,村西头的水田早就插上秧,一井的旱田现在还是光秃秃一片,留着五月份种豆类和玉米等作物,到时候老天爷再赏脸下一场雨,趁着土地潮湿松软,把地耙平整,就可以耕作了。
这样和儿子憧憬着美好的前景,张秀芹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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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的这次成功分地像是开了一个好头,第二天来签承包合同的人多了起来,到了第三天,简直是一个络绎不绝的场面。
全村的大小干部全部被动员起来,不光分地,干脆也把队里的东西一并分配出去。
人们聚集在生产队饲养大院里,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他们不仅分了地,现在又来抓阄分东西,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兴奋并略显紧张的笑容。
在抓阄之前大队主任已经发话说了分配规则,由于队里东西杂,有值钱的牲口,也有不当钱的半旧农具,真正做到理想中的平均分配完全不可能,于是队里的会计和委员们提前给每样东西大概估计了个价钱,运气好抓到值钱东西的,要往外贴补,运气不好的,也能得到相应的补偿。
说是这样说,当村民们了解了每样东西的报价后,凡是不缺心眼的都算门清儿了,算来算去还是抓到值钱的大物件更为划算,说是贴补,贴补能贴出去几个钱儿?
每家只能派出一个代表,“代表”们上来不自觉的都把那双常年劳作变粗糙的大手放到嘴边呵口气,以求呵出个金手指,待会儿能跟媳妇牵头个儿大的牲口回家。
尽人事听天命,最后的抓阄结果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二蛋家的运气最好,村里唯一的大黄牛被他们家牵走,王大国家运气也十分好,抓了一头大母猪,张楠家运气平平,只得了几只家禽类。
李春花得了便宜还卖乖,别的人家抓了阄再领着自家东西都撤走了,就她不走,站在王大国旁边看热闹,见着有人手臭抓的不好,她就明着安慰暗里讥讽,外加显摆自家运气,弄的人一个个拿白眼翻她。
最后还是赵混忍不住发话,“一个女人家家的,跟帮老爷们瞎掺和啥,王大国,你个大老爷们被你媳妇挟制得就剩这点出息了?□□里的家伙是不是个银样蜡枪头————摆着看假的呀?哈哈哈哈!”
村里人说话向来不懂修饰,直来直去没有顾忌,类似这样的下流话他们男人之间是常说的,但当着两口子的面说那就是刻意挑起纷争了,但人们早就厌恶李春花嘴贱刻薄,围着的男人们无不哄然大笑,多是起哄的,竟没有一个劝的。
王大国在众人面前臊得抬不起头,脸憋得通红,最后一弯腰脱下一只鞋,追着李春花就开抡,李春花也是个在家撒泼打滚惯了的,自然是不惧的,反倒横眉竖目地迎上前,“你打,王大国你敢沾我一下试试!老娘跟你没完!”
王大国见自家媳妇凶悍,加上李春花平日积威甚重,早已有些泄气,手里的鞋还真就抡不下去了,众爷们们见王大国如此窝囊,也都暗自摇头,赵混跟王大国年纪差不多,人如其名,混得全村有名,此刻就他还在旁边摇旗呐喊,煽动王大国上演家庭暴力,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那边一声惊叫传来,下一秒,一头将近两百斤的大母猪踢踢踏踏的哼哧叽叽的跑过来,慌不择路下一头撞进人群里,且好巧不巧的四只猪蹄子全扒在李春花身上,压了半个坐实。
众人见了,各个在心里大呼痛快,强忍着笑意七手八脚的把猪又重新哄进猪圈,又把李春花扶起来,李春花尖叫,“这是哪个王八羔子造的孽,哎哟,我不行了,肋头骨肯定断了......哎呦哎哟不能让他跑了,他得赔我医药费!”
热心的李大妈压着个孩子过来,“谁伤着了谁伤着了?孩子我抓住了!你说这个王健也真是的,母猪铁定是你们家的跑不了,非得下去猪圈里闹,这下可好,把它惊着了能不跑上来伤着人嘛!”她一只手掐住孩子的后脖颈,生怕抓住的犯人跑了,一边仰首向里边望,“到底谁伤着了?伤的重不重啊?刚才我咋听见喊什么要赔医药费?”
人们纷纷让开一条路,李春花仍旧坐在地上,将起未起的动作此刻看起来十分滑稽,脸上是实打实的懊恼之色。
看着李春花拎着王健的耳朵和王大国骂骂咧咧的走远,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偶尔还轻笑出声:“看见没,这就是现世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啊。”
“可不是,这要不是自家儿子闯的祸,怕不得又赖上别人?”
“她不出事谁出事,也太张狂了,该!”
那场小闹剧小豆子他们是从头看到尾的,看到李春花被臭烘烘的母猪压在地上,几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原来是小豆子偷偷设计让王健钻了猪圈,张楠趁隙在猪屁股上射了一枚石子儿,母猪受惊加上屁股上的剧痛,这才慌不择路的蹿了上来,他们本意是给王大国家添添乱,想不到这头母猪是个特立独行的,不走寻常路,专爱另辟蹊径,好死不死的给了未来女主人一个深情的拥抱。
李春花自觉近来走背字儿,接连的不如意,看见那头已经哄进自家猪圈的大肥猪心里更添堵,索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躺在床上半真半假的生起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