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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吃完这顿丰盛的酒席后，村支书搂住同样喝高了的王大国，拍着胸脯下保票，承诺一定帮忙。
李春花心满意足，此事宜快不宜迟，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拽着仍旧晕晕乎乎的村支书和和大队副主任上了坡（谢娜的坡...囧）。
没想到一进屋就和大队主任及一帮子村中老人打了个照面，李春花心里咯噔一下，再一侧眼，老村长不紧不慢的坐在角落位置磕着旱烟袋。
张秀芹像是早就知道他们要来，预备下座椅板凳让他们就了座，今天是礼拜六，孩子们不用上学，屋里大人说话，他们就自觉的在院子里干活喂鸡，只有张楠留在了屋子里。
西里村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男孩子们长到十四五岁便要参与家里的大事，家里大人商量事情要坐在一边旁听，跟家长们学习怎样为人处世，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能够发言。
李春花干咳两声，接过张妍捧来的茶水，心神不宁地啜了两口。
张秀芹给老人们奉茶，温言道：“这是去年十月小豆子带着弟弟专门从西边沟里采的野菊，带回来后一朵朵捡拾干净晒干存好的，里面还放了洋姜，专门能败火清目。”
老人们都赞许的点头，“真是好孩子。”
李春花又尝了几口，甜丝丝的，带着菊花特有的清香，十分甘甜爽口。
张秀芹看了李春花一眼，笑道：“嫂子尝着怪甜的吧，这还是多亏了嫂子拿来的冰糖，我也不敢藏私，索性今天拿出来大家一起尝尝。”
李春花一口茶水含在嘴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悻悻地跟着笑了两声，始终是皮笑肉不笑，“秀芹妹子倒是大方，既然妹子这么大方————”她话锋一转，“我估摸着你也大概知道我的来意，我这次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小豆子以后的————”
她话还没说完，老村长咳嗽一声，是个截住话头自己要发言的意思，李春花心里忐忑，她平日里谁都不怕，就是见着这个不苟言笑的老村长有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感觉，因此不敢十分使出自己的胡搅蛮缠的手段，不得已住了口。
小老头仍旧是一副宠辱不惊的范儿，只见他慢条斯理儿地从小布兜里掏出几丝烟叶，把火绒团成卷塞在底下的小口里，掏出火镰在上面一蹭，点点的红色燃起，他张开嘴悠然地吸上那么一口，淡青色的烟便冒了出来。
这一系列动作做下来少说花了两三分钟，人们都伸长脖子跟欣赏晚上大街放默片似的，既期待又心焦，尤其是李春花同志，恨不得奔过去把个死老头子的嘴巴撬开，老村长享受够了众人的目光洗礼，这才道：“我和主任及老哥哥们被张家请来也是为了小豆子的户籍问题。”
李春花忙接口道：“我来也正是为了我们家怀秋的归属问题。”她特意把“我们家”几个字咬的特别重，一边递眼色给村支书。
村支书正因为宿醉头疼欲裂，虽然还有些找不着北，仍旧尽职尽责地开口：“我听说这个钟怀秋是大国的表侄，从三岁起就在他们家住着，大国他们家一养就是三年，后来他爷爷关了牛棚，大国他们家仍旧念着这份血亲之情......”说到这旁边有人嗤笑一声，他迷惑的看向角落处，见张家大小子一脸端正严肃，虚心好学的品貌，不由摸摸头，怀疑是自己幻听，喝口茶继续说道：“仍旧念着这份血亲之情，对小豆子尽抚养之职，后来因为种种不得已的原因————”
张秀芹按捺不住，被儿子在旁边按住，张楠安抚的拍拍对方手背，自己猛然站起来，他虽然才十五岁，但一丝少年人的稚嫩青涩也无，冷厉的神色一作出来，旁观的人俱是悚然一惊。
张楠直直盯住村支书，像是把每一个字都注进了钢筋铁水，一字一句的把话扔了出来，落在地上铿锵有力，几乎都能听见响儿，“那我倒要问问您，既然您那么帮着王家，想必很清楚怀秋爷爷关牛棚时，王家的人是怎样往死里打他，连顿饱饭都不给，后来他的爷爷去世，出殡办丧礼的要花钱的时候王家又是怎样跑去村长家里大闹，并与怀秋断绝了亲戚关系，他爷爷死了，他们又是怎样不闻不问、冷血无情地把他赶了出来，不仅不给饭吃，还把衣物行李全部扣下，叫一个才六岁的孩子流浪街头？”他每问一句就上前一步，问到最后一句，已经走到村支书面前，端的是咄咄逼人，气势凌然，直把村支书问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应。
老村长苍老的声音肃然响起：“六年前那件事我可以作证，钟嘉礼意外去世以后，王家跑到我这里大闹，说不光钟嘉礼的葬礼一分钱也不会掏，并且要和钟怀秋断绝亲戚关系，春花啊，我这把老骨头虽然不中用了，但耳朵没出毛病，我说的没错吧？”老头子脸上虽然起了褶子，眼角周围也都布满细纹，但那双眼睛仍旧犀利通透，像是洞悉了她内心最深处的贪婪与黑暗。
李春花硬着皮头，索性一赖到底，“这个......都是六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是因为发现小豆子装哑巴欺骗我们，一气之下才好像说了类似的话，但我们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以后怀秋要上学、娶媳妇、安家立业，这一笔笔全都是大开销，我也是顾虑到张家跟我们家小豆子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不好再麻烦他们，我真的知道错了，只要再给我们王家机会，只要把小豆子再还给我们王家，我们一定不忘秀芹妹子的恩德，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张楠转身，目光一片森冷，说出的话更是比村里最刻薄的妇人还要尖利，“天下间就从没有过这样的混账事，自己抛弃了孩子，隔了六年又巴巴地跑来认亲，难道你们王家把人轻贱成了猪狗？就算是条狗，被你们长期揉搓狠打，翻脸扔了，难道还巴望着它过了六年好日子又贱骨头似的跑去认你们这些没情没义的亲戚不成？我们家小豆子？你们算他哪门子亲戚你就敢来说我们家？是至亲骨肉一奶同胞还是同属于血浓于水的钟氏家族？你们的爹不过是钟爷爷姨妈丈夫的二表侄，论起咱们中国人尊老敬贤的光荣传统，怀秋敬你一声表婶，那是他宅心仁厚以德报怨，论起六年前的你们恩断义绝，怀秋今天要是发话不许你进我们张家的门，恐怕我也敢喝令弟弟们拿着扫帚将你们赶出去！”他嘴巴跟倒崩豆似的，啪啪啪不停地往外倒，句句又损又毒、犀利带刺，偏偏说的又都在理，除了乍听难以入耳之外，还真是让人挑不到一点儿错缝儿。
众人不防张家一对温柔可亲的夫妻俩，竟能养出这么一个牙尖嘴利、心狠嘴毒的儿子，又不防这小子以泼妇招式对待泼妇，竟把李春花挤兑住了，一时都呆住了。
李春花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几乎气疯了，她没想到这个半大小子疯起来竟然比她还疯，论起说话恶毒不讲理，这都是她的拿手好戏，不成想一山还比一山高，长江后浪推前浪，她这个前浪生生被死小子拍死在了沙滩上，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秀芹听了肚皮都要笑破，尤其是见头一次吃瘪，还是在自己儿子手里吃瘪，不由大为解气，见李春花面色不对，立刻跟儿子一唱一和，伸手在儿子后脑勺来了一巴掌，厉声骂道：“我看你是该打了，长辈们在这里说话，你一个小辈在这满嘴胡吣，看我不抽你！”说着扬起手还要打。
旁边人见了忙拦，“算了算了，小孩子么，说话难免偏激，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村长慢悠悠总结道：“这件事，这里的老人们都是知道内里的，咱们来个举手表决，我先说说，我决定还是支持这孩子把户口入到张家。”他说完后，缓缓举起手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为首一个老人道：“我这就算民意代表之一了，我也选张家。”
老人们都纷纷举起手来，七嘴八舌的都支持张家。
张秀芹却摇头道：“我并不打算要小豆子入籍。”
“这是为什么？”
“钟老伯只有这么一个金孙，我要是让小豆子入了张家户籍，岂不是断了钟家的后，孩子我养着，户口仍旧让他跟着钟老伯走，地分下来我也全划在他自己身上，不会占他一分地，也算对得起钟老伯的在天之灵了。”
众人听了，无不点头赞叹，看向李春花的眼神里立刻充满了鄙视。
李春花见自己带来的帮手一个赛一个的废物，竟然全都临阵倒戈，自己孤身一人再大的风也吹不起浪了，不由颓了气势，灰溜溜的撤退了。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47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