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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返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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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延和谈迟很快跑出了校门。身后的小朋友们意识到一个问题:转校生为什么能出去?
保安给某个教导主任打着电话,等待接听的时间段,探出窗口说:“人家是毕业生。”
体委扶着膝盖,大脑极度缺氧:“草……人家什么时候说…自己…是转校生了?你们没看见……他是鹤神带走的吗?”
“他们…为什么要……跑?特么他们跑得也太快了!”
“不……知道!咱们还得……回去。”
“不回了,再跑……累死了。”
体委的唇色发白,扭头看一眼。身后二十多个男生倒成一片,有的出现了晕厥反应,百草园那边还有人仰着脖子跑。
现在就算教导主任站在眼前,他们也跑不动了。
赫延的腰间系着校服,肩上还搭着一件,携两瓶水走来。
他看起来像热了个身,比起那个扶着膝盖、张口喘气的人,起码是这样。
赫延看一眼谈迟,视线在他手上停留两秒,拧开一瓶水递过去,有意问:“你的体力不行,训练荒废多久了?”
谈迟接过水,灌了一口,回答地模棱两可:“训练是为弱者准备的,我又强又有天赋,用不着。”
赫延“哼”了一声,仰头倒水,喉结随着吞咽有节奏地滚动。胸前跌宕起伏,喘气,沉默地喘气!
谈迟认真看了一会儿,直起身来,两步扑过去。
赫延握水瓶的手臂悬在半空,被他的动作整得顿了顿。谈迟像坠挂在他身上,又像紧搂他。
赫延捏紧水瓶,眼尾冷淡地扫视谈迟的后脑勺:“脑子有坑去看医生,狗爪子不想要可以剁了。”
谈迟又搂得紧了点:“我去帮你拿刀。”
但凡赫延的脾气差一点,直接把谈迟踢残。
临近中午,阳光照得强烈。他们站在人行道树下的一片阴影里,呼吸纠缠。
赫延摸了一下谈迟的后背,滚烫。
等到谈迟的呼吸逐渐平缓,他的心跳频率依然很快。
赫延忽然意识到:他心里设的那道防线,必须得抬高。
赫延不耐烦地说:“热了,松开。”
谈迟的手掌贴在赫延的额头,上面起了一层薄汗,但给人的感觉凉飕飕的,可能是因为他的手掌现在太烫了吧……
齐小四躲开教导主任训人,翻墙下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幅你抱我、我抱你的哥俩好画面。
齐小四卸下后背的书包,举着它朝赫延和谈迟走过去。
赫延边掰着谈迟的手,边闻得身后的人声,猛然回头。
就见齐小四的书包朝谈迟砸过来,火力十足:“靠!你干什么?松开!”
腰间的校服被谈迟猛然扯下来,顺着惯性,赫延的身体向前倾了一下。
齐小四扔了书包,冲谈迟勾了勾手指:“来,我让你三招,对付你,赫延都不用出手,交给我了。”
谈迟举着校服,看向赫延:“真的?他这么厉害?”
赫延靠在树上看戏:“当然。小四哥体力比上不足,比你够了。”
谈迟:“……”
赫延:“小四哥,不用让他,攻击他的下盘,三招拿下。”
谈迟:“……”
赫延:“小四哥,他欺负沐儿。”
谈迟:“……”
齐小四有一段时间没打过架了,这次像被点燃了一般,喊道:“我跟你拼了!”
谈迟转回头,一只脚已踢过来。
齐小四在海鲜市场做惯了苦力,招式虽然有点顿,但是充满力量,武力值堪比宋辞也。
主要他有个打架都得收着力的“师父”指点,彻底开了外挂,三招就把谈迟摁在了地上。
“你还欺负我班体委!说,你还做过什么坏事?”
“我救过你!”
“救我的是赫叔叔!”
谈迟半张脸趴在地上,胳膊已被齐小四擒住,挣扎半天起不来。赫延看着齐小四拳拳到肉,扶了一下脑门儿,转过身去。
“赫延,救我!”
“……”
齐小四不比赫延,下起手来没轻没重。他往谈迟脸上挥了一个拳头:“说!你怎么欺负沐儿的?是不是你勾引她?”
谈迟:“我只是教她画妆。”
“我靠!”齐小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揍了一拳。
“摸了没?亲了没?你知不知道你这张脸长得很贱?平常该遮得遮,不要出来祸祸人!”
谈迟看着赫延的背影。从他的角度看,校服裤子勾勒笔直修长的腿部线条,白色长袖透出漂亮的肩胛骨轮廓,后脑勺头发比他的短少……怪不得赫延摸他的头发。
“赫延,救我!”
“……”
谈迟喊了好几声,赫延没理他。
“特么你喊谁也没有用!”齐小四又抡了一拳,“你谈了几次恋爱了?头发这么长,看起来就像个海王……”
赫延闻言,侧脸偏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什么,转回身,看一眼谈迟,又把视线落在齐小四身上:“小四哥,别打了,我有话跟你说。”
齐小四打得快走火入魔了,根本没有听见赫延在说什么。他一拳接一拳打在谈迟的耳侧,又揪起谈迟的头发往地面撞。
赫延将齐小四拉起来,安抚好一阵才进入正题。
那天齐小四喝得酩酊大醉,满怀愧疚。他认为是他毁了赫延的人生。如果他和齐清晨不去打架,如果跑得时候能再快一点,如果能站起来去把疤脸打跑,赫延就不会过来,就不会转身,就不会挡在齐清晨面前……
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果,年少时做错了事,终归会有人付出代价。
只是齐小四不愿意接受,为什么是近乎完美的赫延。那个男孩子的心澄澈得跟水一样,是他和齐清晨抽烟、喝酒、打架、看片、上网吧都不舍得带上的人,为什么一切后果要由他来承担?赫延抢红包的手气好到炸啊?
齐小四在高考前前夕就决定了复读,不单是为了唐沐,更多的是为了赫延。他要考上最好的大学,选择最喜欢的专业,完成赫延的理想。他和齐清晨也想让赫延复读,可是医生告诉他们,赫延的脑袋留下了后遗症,他记过的数学公式会忘,背过的文言文会想不起来,说不定哪天连人都不记得了。
赫延带着揍完人的齐小四去了马路对面的小吃街。
两个人在一家状元楼餐馆里点了四道小菜和啤酒,还有两份带点黑的炸年糕。
齐小四看着赫延慢斯条理给他倒了一杯酒,感叹:“赫延,你爷爷真是老眼昏花了。”
赫延一点都不否认:“嗯。”
齐小四端起杯子正想喝,结果赫延拦了他一下,往自己杯子也倒一杯啤酒。
赫延端起酒杯,一脸平静地干了:“小四哥,我一直拿你兄弟。”
齐小四端着酒杯愣住了,另只手里的烟头差点烫手:“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挺熟练?”
赫延抿了一下嘴唇,也在回味酒的味道:“刚学会。”
没有辣味,苦涩。
齐小四弹了弹烟头,一口气干了:“……”
赫延:“我有必要说,我不希望你带着自责和内疚去考试。高考考砸是我自己的原因,你可以带着我作为好兄弟的期许,但不要想着补偿我,你不欠我。你学习是为了你的将来,不是为了我。”
齐小四看着赫延顿住三秒:“……你在说什么?谁内疚?我考试当然是为了我。”
赫延:“小四哥,你和清晨不一样,你比他要成熟……”
齐小四:“……”
中午放学的铃声响起,南城一中门口逐渐热闹起来。谈迟蹲在马路边,独自生闷气。
不少人经过时,偷偷看一眼。
一个脸上挂彩的大帅比。
忧郁小王子。
有女生接连送上湿巾、零食、饮料、手环、表白信、创可贴、屁股枕……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们送不来的东西。
赫延穿过马路走过来,看见谈迟用校服盖着头。看得出来,是很烦躁了。
赫延踢了踢谈迟的脚:“走了。”
谈迟的眼前罩着黑,没理人。等他觉得没动静了,才掀起校服,发现赫延走了八百米远了。
赫延不惯着谈迟,继续走路。等他察觉身后有一个影子在为他挡太阳,他才板着脸开口:“我知道,你不想还手。”
谈迟的手撑着校服,小心翼翼地往赫延身边凑近了一点:“没有,真的打不过。”
赫延听着毫无波澜的语气,心说打不过个屁。倘若今□□谈迟脸上挥拳的是个路人,赫延相信他能千倍万倍的还回去。
谈迟的身上藏着一股可怕的戾气,让赫延捉摸不透。齐小四最后打他那一拳,他眼神里的忍耐、凶狠,赫延见过——
是谈迟在篮球馆的休息室里,将赫延摁在床上,说:“你喜欢齐清晨,你巴不得每时每刻和他在一起是吧?我让你走了吗?竟敢在我睡觉的时候找宋辞也拿钥匙?这回我就踹他两脚,再有下一次,我把变得跟赵天亮一样。”
当时赫延感觉谈迟浑身暴戾,好在他身手敏捷,扯了一下谈迟的耳朵,翻身站起来……
赫延看着谈迟从奶茶店走出来,举了一把五颜六色的冰淇淋,鬼马精灵,松了一口气。
谈迟把冰淇淋伸过去:“我后背有点痒,帮我拿一下。”
赫延接过冰淇淋,扫了谈迟一眼。他白净的手指往后背抓,发痒的地方够不到,神情痛苦。
谈迟:“帮我挠一下。”
赫延:“……”
谈迟:“好赫延,帮我挠一下。”
赫延不情不愿伸出两根手指,在谈迟的后背划了两下。
谈迟:“你撸猫呢?使点儿劲行不行?”
赫延:行。
奶茶店门口排队的学生本来因为有两个大帅比在这里激动无比,在听见一阵痛苦的哀嚎后,变成惊吓了。
白色长袖很薄,赫延在谈迟突起的肩胛骨上磨了几个来回,指尖发烫。
谈迟接过冰淇淋,看了一圈,猛然说:“你偷吃我的冰淇淋。”
赫延:“……”
谈迟:“少了一口。”
赫延:“我没有。”
谈迟沉默三秒,睫毛上夹着泪珠,一颗颗滚下来。
赫延看着他,顿时慌极了。这下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只能重新买一把。
奶茶店像往常一样因为各种理由打八折,这次是“迎接国庆开学”,排队的人很多,赫延刷着脸一路感谢到前面。
店长还是那个银发小哥,看到赫延面露惊喜:“还真是你?刚才我以为看错了?要什么?”
赫延指了指样单上的彩色杯:“这个。”
店长:“5个?”
赫延:“1个。”
店长扭头吩咐店员去做,转头和赫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我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店里生意没这么好。”
赫延的手指在柜台上划圈,眼睛不时地往门外看,谈迟蹲在了马路边,抱着膝盖,很小的一只。
店长回忆被疤脸欺负的苦逼日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感激:“你看这个玻璃门,三个月没换了……疤脸被判了十年是吧?活该……”
“齐小四说你一个人能打一个连,牛逼……”
赫延:“……”
谈迟想到赫延不理他的样子,眼泪不停地往外滚。
直到一个超级豪华版的彩色冰淇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抬起头。
却见赫延弯着腰,掀起眼皮掠了一眼。
谈迟的肤色本来就白,脸上的青肿衬得整张脸更白。他耳前的那块伤最严重,渗出一片红色。
赫延认为谈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他哭可能是因为委屈和疼。
冰淇淋由蓝、粉、绿、黄、紫五颗超大的雪球组成,像捧了一束绒球花,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赫延默不作声举了半晌,换个人早没了耐心。
谈迟揉了揉眼睛,和他买的冰淇淋比对了一下:少了四颗球。
赫延看着谈迟终于活了,拉他起来。
谈迟的眼尾通红:“你喝酒了?”
赫延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嗯。”
谈迟看着赫延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白。他抓起赫延垂在校裤一侧的手,撸开袖子,问:“喝了多少?”
赫延:“两杯。”
棍痕青浅,谈迟忍住心疼,挑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带着恨意咬下一口。
“下次叫你的时候理我。”谈迟看一眼赫延忍耐的样子,接过冰淇淋走了。
赫延:“……”
眨眼的功夫,赫延的左小臂上多了两排红色齿印,整整齐齐,带着谈迟留下的唇角湿热。
咬,他是真的咬!
躲,他压根儿没想过躲!
高铁上,齐清晨坐对两个高中生,一脸茫然。
二十分钟前,他独自去站台检票,想着赫延怎么还不来?他不是迟到的人啊?搁以前,都是赫延等他两个点。
这回赫延也没迟到,只不过掐点掐得太准了。当齐清晨看见赫延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拽着谈迟,他好像明白了。
赫延还是赫延,变化在于他多了一个王八蛋哥哥。与他和齐小四不一样,上过新闻,全胶东都知道。
“你们打架了?”齐清晨看赫延和谈迟两个人偏着头,谁也不理谁。
气压很低。
赫延:“没有。”
谈迟:“没有。”
齐清晨:“你们的脖子不疼吗?”
入座起,赫延和谈迟保持叉着腿,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一人看一面车窗的姿势,纹丝不动。齐清晨开了一局游戏,不时抬眸看一眼,看都看累了。
沉默半分钟。
赫延转回头,瘦净的手指捏了捏后脖。他偏了一下头,撞上谈迟的视线,眼神中带着几分尴尬,没说话。
齐清晨指了指校服:“赫延,你带他去南城了?”
“嗯。”
“你们穿这身回松大?没考虑换一下?”
齐清晨问完这个问题,没想到捅了马蜂窝。只见赫延和谈迟围绕“先换衣服和先处理伤口”这个问题打起了辩论赛。
谈迟:“我说先换衣服,伤口可以到路上再处理。”
赫延:“你知道路上每立方米空气中四万多个细菌吗?我看你根本没有想处理伤口的意识。”
谈迟:“哪个男人身上不带两个疤?只允许你带,不允许别人带?”
赫延:“说这话的人脑子有病。”
谈迟:“脑子有病的是你!怎么?现在好了吗?有没有留下后遗症?”
齐清晨抓耳挠腮,用手指比了个暂停。
赫延:“……”
谈迟:“……”
齐清晨可算听明白了,他看一眼谈迟脸上的创可贴:“所以最后,赫延你赢了?”
赫延转过脸,点点头。
“想不到有生之年能见你和别人吵架!还吵赢了?你是我的骄傲。”齐清晨鼓掌。
谈迟睨了赫延一眼:“……说好了不动手,你犯规。”
赫延没好气地说:“对付你,犯一下规,合情合理。”
齐清晨:我换个位置。
从胶东到锦西差不多四个小时,赫延刷完一套四级真题,看见齐清晨低头玩手机,眯了一会儿眼睛。
谈迟很自然地转过头,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赫延的眉毛、鼻子,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角。
回想起赫延吵架吵不过他,直接把他摁在墙上,另只手用棉棒蘸取药膏,往他脸上抹,看见他疼还用嘴轻轻吹,霸道又温柔的样子,谈迟露出甜蜜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