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滴殇碎 ...
-
等待是一件天下至痛苦的事情，栾夙这些天都在这至痛的事情里，无能为力的努力平静。这种事情曾经都是杜淳英在做，如今轮到了自己，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栾夙自佛堂缓步出来，示意来人。
“启奏皇上，今日南楚国君主动要于明日面见我国使臣，明日南楚便要归陛下所有了。”
还真是好事。
不过栾夙没把握，杜淳英为主，双和尔蓝则是明里暗里辅助着，一路挥师南下势如破竹，如今在齐都城外等待时机，一怕北茗国君使诈，二怕西翔反悔。他取下北茗后，西翔那头野兽会不会暗算他？
虽说是同西翔结盟，可还是有什么，总觉得不对。
“传书杜将军，要他注意全军安全。朕和北茗，等他的好消息。”说完栾夙推开门重回佛堂，小心跪下试图静下心来。
佛堂内静谧无声，先前栾夙是最不信这些的，可人就是矛盾的，心里有了人便有了怕，有了怕便会将自己搞的疑神疑鬼，恨不得谨慎的再谨慎，小心地再小心。
吃斋念佛，酒色不沾，栾夙觉得这样很好，很适合自己。不过若是杜淳英在身边，就真是十全十美了。
刚刚两个月，他就办到了。六十二个日夜，每天都有杜淳英的战绩传来。不止北茗，周围几国的君主都对杜淳英虎视眈眈，巴不得将他据为己有。栾夙很想他，想那个只肯为自己卖命的男人。
很想。
每一夜一个人在冷清的寝宫很想他，回想自己这几年对他都很坏，可好不容易不想报仇了，还要让他去冒险拼命。
杜淳英我想通了，能这样好好去在乎一个人，只要你回来比什么都重要。我不再想其他了，哪怕在发生什么，我也不能忘记你了。每天看到什么都想你，想你一开始带着我故乡的小玩意儿进宫逗我笑，想你永远都不厌烦我冷冰冰的样子，想你被我伤害后微微皱起的眉头。
想你高挺的鼻梁，想你身上的伤疤，想你的心，想你忍着没掉出来的眼泪。
想着想着，栾夙就笑着睡着了。栾夙当夜做了一个离奇的梦，梦到了母亲。
梦里只有女人模糊温软的声音，可栾夙确定是母亲没错。女人说，夙儿，你可有好好爱惜自己？栾夙只记得自己在梦里跑，眼睛被光刺得生疼，可什么都找不到，找不到她。
醒来依旧有侍女送来汤药，安神、宁心。
可一整天依旧心神不宁，站起身都来不及退出大殿，有士兵急匆匆地跪在殿下，“皇上，杜将军带人进宫不久，便被南楚国君扣下了。”
朝堂上瞬间安静的如同坟茔。
栾夙站的很稳，任谁都看不出那身体的那颗心晃得险些碎掉，“杜淳英怎么亲自去谈条件，南楚这样就不怕天下人耻笑！西翔的人呢？”
被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不轻的人小心应答，“回皇上，西翔将领按兵不动。”
那个双和尔蓝果然想他死，狠狠将嘴唇咬出血的人尝到血腥，才相信这都不是梦。那里毕竟是千里之外，不是说他们要投降，不是说好他攻下齐都自己就去寻他？
“通知南楚，朕这就去见他们的君主，他若是敢擅自为难杜将军，必定踏平齐都。”坐回龙椅，冷汗蒸发后的寒意更甚，栾夙气的早已发抖就冲着一殿的官员喊，“看什么！朕要亲自出征你们都等什么呢，去安排啊！”
没人敢说话，几位小将军晃过神来大步退出去安排将领等一切，其余人都垂首站稳不敢抬头，等第一次发威的皇上摔袖离开后，甚至有文官连滚带爬地出了大殿。
从未见过那样的栾夙，所有的人从未见过。眼神阴冷，如同恶灵。
轻装从简，一路颠簸不顾身体只为尽快把他救出来。不到十日，齐都城外双和尔蓝没什么表情，被一身劲装满身是血的男子狠狠一个耳光震得嘴角流血，却没有躲。
栾夙顾不得掌心被震得生疼，一双美目杀气四溢，“你怎么不保他出来，明明一同去的，你怎么却没被扣下，杜淳英要是有事，我做鬼亦是不会放过你！”
双和尔蓝也只觉得心疼的厉害，可还是看着他期待他能发现自己同样受了伤，不是他那一巴掌打的狠了，是那一巴掌，打到心了上。
“是他们下了药，我醒来就被送了回来。”双合尔蓝从没在他面前自称朕，如今同样。“你不要着急，我们一起想办法。”
栾夙不顾众人在旁再次要抬手，就被嘴角带血怒气冲冲的人抓住手臂。
“对不起。他们故意送我回来，想让我们自乱阵脚。”
一路有几批请栾夙不要来齐都的人马，栾夙几乎杀了百人才赶到这里，所有人突然知道那个风流成性的北茗国君会武，都还来不及诧异，他话都不说对着双合尔蓝就是一巴掌，却得到这个混蛋的一句对不起。
挣脱开他栾夙也慢慢恢复一些理智，“朕要见南楚国君，让你的人通知！半个时辰之内，让那个不懂规矩的国君在城楼同朕说话。”看被自己狠狠扇了一巴掌的男人也生气了，还是不害怕，“去啊！你想看我死吗！”
真的没到半个时辰，城楼上出现了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众人簇拥漠然而立。
没想到再次相遇，竟然以这样的姿态。栾夙恨不得杀上去把他碎尸万段，让他骨头都不剩，“杜淳英呢！你算什么帝王，这种扣下敌国将军的事都做的出来。”
被恶语相向的男人远远就看栾夙冷着脸满身是血，城楼上被骂的男人对他第一句话，第一个字，带动的心颤了那么一下，可还是示意弓箭手退下。
男人顿了半晌才开口，“夙儿，他杀死我南楚七万将士，朕想怎样处置他，就怎样处置他。”
栾夙突抓紧缰绳端坐马上，“你放他出城，栾夙甘愿撤军，一切都可从长计议。”
不等栾夙要的答案出现，突然一抹鲜红出现在城楼之上，安静地站到了紫袍男人身边，对着微微抬头面色惨白的栾夙，不知什么表情。
栾夙真的急了，“贱人，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
红衣男子觉得被那马上之人用话删了两个耳光，城内城外大小将领也开始重新认识这位传闻中娇弱妖媚，却实则英气男人的一国之君栾夙。
“朕要是此刻在你这个贱人身边，定一巴掌扇死你。”说完栾夙也不再看他，转而看向城楼上紫袍更平静的南楚国君。蹙眉，等待答案。
给我答案，我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了。
“若我是贱人，栾夙，那你更甚。”
栾凡不等再开口，只觉得左脸生疼，缓过来抬起头看向盯着城下的那人，“你打我？”说完看男人都不看自己，气冲冲地站起来，低头擦了擦嘴角的血，不再妖媚，“栾夙，你的将军不要你了。你比我惨，你永远争不过我。你祸国殃民，三国为你而战，你活该。”
栾夙抬头，看着疯了一样的人想听的真切一些，“你们放他出来，否则两国人马即刻踏平齐都。不要再废话。”
望着城下数十米外的双和尔蓝也护在他身后狠狠瞪自己，栾凡也不怕紫袍男人对自己下更重的手，看栾夙着急万分的样子大笑起来，“夙儿，二哥告诉你。你的杜淳英杜将军，受了刑，是宫刑呢。不过他没有多少痛苦，不到一炷香就自刎了。”
说完看马上的人摇晃了一下，也不自觉定了定神，栾凡拂袖掩嘴，再次从手中半掉出一个透明的珠子笑，“信不信由你，到底是你栾夙选的将军，死时手中拿着你的坠子，没掉一滴泪呢。”
城上城下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看向栾夙，屏住呼吸般安静。
栾夙不再言语，原本是多少有些怀疑的，可眨眼之间只觉天地间万物尽失，竟傻傻笑起来。周围好像没有声音，也好像即将永远没有声音一样。
马儿你快些跑，别怕我不舒服。
对了，那山上的小筑，李师傅说等你回来，就可以住了。还有啊，太子虽说小，可有李师傅辅佐着执政也不成问题了。这两个月我都没有靠近任何的酒水，也有调养身体。杜淳英，那天夜里我想到一个方子，过一阵子酒酿出来，还是你想名字吧。
我累了，我真的累了。可是杜淳英，你真的，没掉一滴泪吗？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霎时天旋地转。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滴殇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