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半夏夜捣药》扁桃体环

2、你还是很帅的

　　姜半夏的适应力向来不错，今晚却是失眠了，或许是家明的事情让人心绪不定，或许是手机玩得太疯压抑了疲倦。已经到了半夜一点，姜半夏依旧没有半分睡意。他感觉有些口渴，便想去厨房倒些水喝，走到客厅却见到阳台上闪烁着明灭不定的红光。
　　阳台的门帘是轻盈的白色薄纱，内衬着卡其色的半透明雪纺，隐隐约约地投影着一个佝偻的剪影，跟随着微风，上下翻飞。罗长安白天吓唬他家里闹鬼，却没想到不是开玩笑。哪怕不是鬼，也必然是个小偷。姜半夏深觉义不容辞，随手抓起了一瓶红酒，在手上甸了甸，做出挥动棒球棒的姿势，一点点靠近阳台。
　　门帘被挥开，借着风势高高扬起，错乱地飞舞着。阳台上和客厅里的两个人倏忽见到了对方，都发出了气势惊人的尖叫声，伴随着红酒瓶落地碰碎的声音，如利刃一般割破了黑夜的静谧。楼道里的声控灯先后亮起，几声狗叫猫吟乘风而来。客厅的灯猛然开了，罗长安就睡眼惺忪地站在那里。
　　姜半夏也终于看清了阳台的情况：折叠桌上面摆了两个发着红光的电子烛台，上面散落着一些瓜果和卡牌，卡牌上印着陌生的神秘图纹，一个裹着毛毯的高个年轻人正惊魂未定地站在他面前，眼神不停地在他和罗长安之间游移。刚才这个男人便蹲坐在这里，不知在干些什么。
　　罗长安气急败坏地质问那个年轻人：“霍羊尹，你这又是在发什么疯？”
　　霍羊尹紧了紧身上的毛毯，眼神飘忽着，不敢和罗长安对视：“我失恋了呀。王小蓟告诉我可以试试巫术，或许能让五仔回心转意。”
　　“什么莫名其妙的巫术？”罗长安瞥了一眼那折叠桌上的东西，哭笑不得，“你一个接受了高等教育的大学生，还信这种东西？五仔就是你前段时间说要追的男生？人家都不是弯的，你何必要自讨苦吃呢？还有，王小蓟的话你也能信，你真是脑子中了邪了。”
　　霍羊尹哑口无言，支支吾吾了半天，羞愤地跑回了自己房间，把房门关得天响。罗长安无奈地指了指那扇房门，和姜半夏解释：“这就是我和你讲的，我的表弟——霍羊尹。”
　　姜半夏伸手向后探着椅子，挪着身体，一点点坐了上去：“他也是个homo？”
　　“也算不上吧。他谁都行，不挑食，男女不忌。”
　　“是个双？”
　　“算是吧。”
　　姜半夏点了点头，搓了搓有些憔悴的脸：“帮我倒杯水吧，长安。”
　　罗长安骂他是个懒猪，手上却没停下，果真帮他匀了杯温水来。姜半夏就抱着那杯温水，小口啜饮着，眼神呆滞地看着罗长安收拾满地狼藉。
　　“你怎么还没睡？”罗长安蹲在地上一边捡拾酒瓶碎片，一边抬头问着姜半夏。
　　姜半夏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失眠了呗。可能是焦虑了吧。一无所有地去了深圳，一事无成地跑回南昌。现在连一份工作都没有。”
　　“你至少能住在这里，想住多久都可以。”
　　“我得找工作。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把驾照考下来。”
　　“考驾照？”
　　“大四那年我报了一个驾校，考完科目一就跑去了深圳。现在倒好了，不必担心这钱打了水漂，我还能接着把剩下的考完。”
　　“你背着我报了驾校？”
　　“怪不了我，那时候你与我吵架了，已经许久没说过话了。”
　　罗长安沉默了下来，姜半夏也不说话了。碎片碰撞的清脆声音回荡在静谧的空间里面，不自在的感觉从人的丹田开始蔓延，直至全身都开始尴尬起来。姜半夏将水杯放在桌上，还剩半杯水。
　　“我觉得困了，先回去酝酿一下睡意。”说罢，他又补充道，“希望我睡得着。”
　　罗长安点了头，露出了个灿烂的微笑。姜半夏望了他一眼，有些懊悔自己旧事重提，步伐缓慢地移动着，随后进了房门，一点点把门关上。一直到锁舌彻底将门锁扣死，罗长安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第二天一早，睡醒的姜半夏走到客厅，便见到罗长安与霍羊尹在卫生间外殊死搏斗。罗长安指着姜半夏，对霍羊尹使诈道：“看，美人。”
　　霍羊尹色令智昏，立即引颈张望，导致城池失守，被罗长安占得了先机。随着卫生间的门被关紧，霍羊尹也不得不收紧他的括约肌。犹豫了一会，姜半夏还是提醒了他：“房间里有独卫。”
　　霍羊尹摇头说：“我憋的住。我只是想抢这里的浴缸，房间里只有淋浴。”
　　两人来到餐桌前坐罢，一时间相顾无言。姜半夏拿起油条，从中间分开，用白葱似的细指捏着，把油条一点点掐断，撒在白粥上。霍羊尹撑着脑袋欣赏，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是我表嫂吗？”
　　姜半夏被粥呛了一下，只觉得鼻腔火辣，十分难受。他接过霍羊尹递过来的纸巾，擤了擤鼻子后说：“不……不是，我们是朋友。”
　　说罢，他又急忙补充：“做过好几年的室友，仅此而已。”
　　霍羊尹眯着眼睛打量他，对这说辞半信半疑。姜半夏也不管他，又喝了两口粥，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是双……双性恋？”
　　霍羊尹顿了顿，点头问：“罗长安告诉你的？”
　　说罢，他又小声嘀咕着：“他可真是什么都和你说啊，还不是表嫂？”
　　姜半夏装作听不见，只用筷子搅拌着碗里的油条，将它们泡得稀烂。他似乎是在酝酿说辞，再开口时，虽然声音忐忑，但那话登时让霍羊尹心猿意马起来：“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霍羊尹捉摸不透这话的用意，谨慎地说了：“很帅。”
　　说起姜半夏的模样，霍羊尹昨晚就看了个大概：一张素净的脸，五官却是明艳张扬，身材匀称，虽然不高，但浑身上下带着一种包容游子归家的气质。论说帅气，确实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一种吸引男性的柔和。
　　姜半夏迟疑了半响，红着脸问：“那你会喜欢上我吗？”
　　霍羊尹的脑袋从撑着的手上摔下来，呆滞的表情差点砸到桌上。他慌张地坐直身体，不自然地笑着，勉强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姜半夏忙摇头解释说：“不要误会，我只是想验证一些猜测。我前男友也是个双性恋，他要准备结婚了。我有些时候甚至会怀疑，他每次和我上床，是不是都得吃药。”
　　霍羊尹告诉姜半夏：“他和你说过什么？”
　　姜半夏捏着一点油条的碎渣，来回揉搓，缓缓说：“他告诉我：无论是和男人女人，他都是上面打桩的那个。真论起来，女人或许更能激发他的欲望。”
　　霍羊尹嘴里嚼着油条，声音滑腻含糊：“不好说，双性恋确实是有一些倾向的，我就更喜欢男人。但你放心，你这种男人，直男都得夸上两句，他不至于吃药才能打桩。”
　　姜半夏没说话，只吃着粥。他觉得嘴里的粥寡淡得很，没有一点味道。他开始怀疑起自己这个问题的用心，但他确实没有勾引的心思。他只是想确认，自己是否还有性吸引力。
　　霍羊尹盯着他，上下打量了几番，不死心问道：“你真不是我表嫂？”
　　姜半夏拘谨地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将空碗给洗了。临走时，他对霍羊尹说：“我吃饱了，得出门办点事。你帮我告诉你表哥，我午饭不回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