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稳重一点吗？》勇敢牛牛猪

3、第三章

　　过小年那天，B市冷燥的空气中洋洋洒洒飘起了大片雪花。
　　柯顗小时候去过南方的外婆家，与B市不同，南方下雪前，总是要先下一阵小雨，很细小的雨丝，下起来时让空气中的冷意多了几分没完没了的刺骨感。
　　待温度被雨消磨到更冷了，雪才有可能下下来，大多数时候是下不下来的。没有冷空气来加把劲儿，下了一两天的毛毛雨就会突然停下，约莫是想调戏一下那些从几天前就开始期待下雪的小朋友。
　　说起来，南方的雪若真下起来，其实也是纷纷扬扬的，只是不像北方的雪一般洒脱大方，非要下到让人习惯它的存在的程度。
　　江枫钻进来的时候，肩头上有一小片化开的雪渍。他拉开拉链，从怀里掏出一兜东西递给柯顗：“你的猪蹄儿，今天方姨年前最后一天开店，人都快排到对面了，她要不特意给你留你一准儿就吃不到了。”
　　柯顗家过小年没有什么特殊的活动，以前的时候还热闹点，好歹是温馨恬淡，也能算个团团圆圆，后来爸妈离婚柯顗跟了柯爸爸，家里就越发冷清。
　　想到这里，柯顗无奈的笑了笑，本来当时跟着爸爸，就是怕爸爸一个人过的太冷清，结果好像做错了，自己怎么做父亲都不满意，可能就不该自作多情的来做这个碍眼的人。
　　柯顗接过江枫递过来的烤猪蹄儿，开心的拍了江枫一巴掌，把正在挂衣服的江枫拍了一个趔趄。转身麻溜的跑去厨房拿了个盘子把猪蹄儿装了出来。
　　他在餐桌旁笑眯眯的招呼江枫：“快点，过来吃。”
　　江枫看他笑得跟狐狸似的脸，身上抖了一抖：“你笑的太渗人了，有事儿说事儿。”
　　柯顗笑的眼都眯成了一条缝，摸了摸江枫的脖子：“小枫枫，你这样诋毁爸爸，爸爸好伤心。”
　　江枫听着他的话，缩了缩脖子，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说：“你在我这儿装什么爸爸，你什么时候能跟你爸爸和好啊！你们俩这样我夹在中间好难做啊。我走这一会儿叔叔没跟你生气吧？”
　　柯顗收了收笑，只淡淡的勾着唇，语气也似有几分无奈地说道：“哪儿能啊，他还是懒得搭理我的样子，我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先低头先示好，可说啥老头都生气，我有什么办法。我实在没招了，要不你给我出出主意？”
　　江枫叼着猪蹄儿，把手举起来：“饶了我吧，你天天说我脑浆稀，还敢让我出主意？”
　　柯顗拿他刚啃过猪蹄儿的手拍了拍江枫的肩，语重心长的说：“你还能记得我这话，说明脑浆还是有一定浓度的。”他不等江枫说什么，接着开口：“不过我想也是，要你给我出主意的话，我估计就退学重新高考这一条路可走了。”
　　“谁说的，我怎么也不可能让你去退学的，我可是跟你一条战线的，怎么可能让你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儿。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嘛？你可以……”江枫委屈的不行，幽怨的眼神让柯顗觉得自己像一个始乱终弃的渣男，柯顗咳嗽了一声，等着江枫能憋出什么屁。
　　结果江枫“可以”到柯顗猪蹄儿都吃完了都没“可以”出来，柯顗扶上额头，叹了口气，又拿油乎乎的手拍了拍江枫的肩：“得，枫儿啊，别想了，刚夸完你脑浆浓度还行，别又给想稀了。这事儿肯定得长期抗战了。”
　　说完柯顗站起身在桌上抽了张纸，边往卧室走边对江枫说：“我去休息了啊，一会儿你吃完了收拾。”
　　江枫自然没意见，只是他扭头看向柯顗的时候，无意间瞄到自己肩膀上油乎乎的一片时，顿时就炸了：“草，柯顗你丫什么毛病，这衣服你要不给我洗了我明天塞你嘴里。”
　　柯顗一溜烟跑进了卧室，淡定的把门锁了起来。江枫这人，平时干什么都糙的像个二傻子，唯独厌恶油渍出现在自己衣服的任何地方。
　　江枫气的音儿都颤了，却也只能忿忿扭过头，继续啃着猪蹄儿，一边默念，冷静点，冷静点，冷静点，杀人犯法，杀人犯法，杀人犯法。
　　柯顗一进屋就直溜溜扑到了绵软的大床上，他被床弹起来一下又很快回落下去。柯顗很享受待在空中那短暂的时间，就好像在那个时间里，他回到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柯顗小的时候，蹦床这个娱乐项目还没有现在这样人尽皆知，柯顗自然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家的床蹦起来能弹很高，妈妈愠怒又无可奈何的训斥声很大。
　　当然他还知道家里的床总是坏的很快，但是很显然，幼时懵懂的柯顗并不会在意这些。
　　现在的柯顗自然不敢再整个人跑到床上去蹦跶，所以他很享受每天晚上扑到床上这一下，弹一弹，一天的闲愁就透过柯顗小小卧室的窗户飘散到九霄云外了。
　　对于柯顗来说，这就是某种返老还童又轻松解压的仪式。
　　柯顗把手机放在脸边，闭眼把脸埋进了柔软的枕头里，深叹了一口气。
　　手机在脸边震了一下，柯顗捞过手机盘腿坐了起来。
　　打开手机，是方缜在企鹅班级群里发了一张图片，里面是手写的期末成绩统计。柯顗的眼神先是瞟到了方缜拿着薄薄纸张显得骨节分明的手，感叹了一句“漂亮”方才把注意力拉回到成绩单上。
　　成绩单上第一名和第二名是两个女生，柯顗不太熟，方缜排了第三，柯顗紧跟在方缜后头。
　　前几名的分数差别不是很大，柯顗和第一名的差距也不过只有两分，柯顗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大学第一学期，同学们基本都是在考试前两周才开始疯狂的背书复习。
　　考试前复习那段时间，遍地哀嚎的中文系开始流传一句话：中文系是大学里最轻松的专业，平时喝喝茶、念念诗、泡泡脚，啥事儿也不用干，只是到了期末，得自己把洗脚水喝下去。
　　柯顗当时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正在复习《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在短暂的休息时间里边刷手机边喝牛奶，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嘴里的牛奶多了些奇怪的味道。
　　但仔细想想，却又觉得这句话扎心却又准确，让人无法反驳。别的专业准备期末考那叫临时抱佛脚，他们中文系那就是喝泡佛脚的水没跑了。
　　想到这里柯顗又有点想笑，这时方缜又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龇牙笑】【龇牙笑】【龇牙笑】，请各班班长将本班中获得过市级、省级以及国家级证书的同学名单收集一下，这个名单对同学们和同学所在班级都有很大的作用，请同学们积极上报，明天下午5:00之前将文件交给辅导员，辛苦大家。【棒棒糖】【棒棒糖】【棒棒糖】@全体成员
　　一看就知道，方缜同学这是直接复制粘贴了别人的内容，柯顗看着这与自己相似的行为方式，觉得异常亲切。
　　同为国家一级省力运动员，实在难得。
　　柯顗看着班长发来的消息，思考了一会儿后起身走向了一个放着一些平时不常用的东西的抽屉。
　　那里面有柯顗小时候得过的奖状，初高中时随奖学金一同发放的笔记本和钢笔，还有各个学段各式各样的获奖证书。
　　柯顗将那一摞获奖证书拿了出来开始翻找，其实把这一堆证书用乱七八糟来形容也并不为过。
　　不一小会柯顗就从里面翻出了带有“观阳高中第一届某蚁森林献爱心——养鸡孵蛋”活动“一等奖”和“观阳高中第二届某蚁森林献爱心——一起种树”活动“二等奖”字样的证书。
　　很显然，这种证书放到方缜说的那个场景只能用三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凑热闹。
　　又翻了几本，柯顗终于从里面找到了自己想找的那本证书，翻开红色的证书壳，里面印着“第二届‘钓叟人’中文写作大赛一等奖”的字样。
　　其实柯顗能记得这本证书完全得益于这个比赛丰厚的奖金，一个文学创作比赛发给了他五位数的奖金，这着实让当时刚高考完的柯顗兴奋了好久。
　　最后柯顗用这笔钱交了大学学费，还带着江枫胡吃海喝到大学开学，剩下的钱柯顗就拿来当了大学第一学期的生活费，用到现在，也还富余了一些。
　　其实柯顗对这些没有什么概念，奖金多也不一定就代表级别高，但是想来想去这一沓证书里应该也就这个含金量比较高，于是柯顗将这本证书拍下来发给了方缜。
　　想了想，柯顗开始在手机上打字：班长，这个证书你看看符合要求不，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个比赛的级别，你看着该怎么填？
　　其实柯顗在网上搜过这个比赛，但是下面出现了很多答案，说省级的市级的国家级的都有，就是没有一个官方的说法。
　　柯顗只好一个照片过去把这个问题扔给了方缜，毕竟如果方缜也不知道的话，还可以和老师交流一下。
　　等了一会儿，方缜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于是柯顗开始收拾刚刚被弄乱的抽屉，将被翻出来的一堆零碎玩意儿整整齐齐的码了回去。
　　门外江枫吃完了猪蹄儿往卧室走，在柯顗门前停住了脚步，敲了敲门说道：“你明天记得给我把刚刚被你玷污过的衣服洗了啊，倒霉孩子。”
　　柯顗头也没抬，想着也不费事，反正就是往洗衣机里一扔的功夫，他又不用跟着洗衣机一块做滚筒式翻转，就敷衍地答应道：“行行行，明天给你拿去洗，回房去吧小枫子。”
　　江枫非常傲娇的“哼”了一声，脚步拖沓的把自己拖进了房间。
　　柯顗把最后一个本子码进抽屉，顺手就关上了抽屉，本来黑屏的手机此时亮了一下，锁屏状态的手机弹出了几条新消息，柯顗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最新的一条是：
　　方缜：我能不能到你家里详细跟你说说？
　　柯顗：？？？我咋还给人招回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