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歧者】罪与罚》热辣奇多

2、第 2 章

　　出了中心大厦，无畏派的脚步依然没有停止，领头的人迈着大步，黑衣周围被夕阳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边。我们跑步的路线毫无章法，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没有人理会前面是否有别的派别的行人。当然，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那些行人通常会选择主动为我们让出一条路。

　　以前在学校里看见无畏派我总是躲着走，生怕一不留神就会被他们撞飞，我还记得向迈克尔抱怨他们的莽撞。现在我成为了他们当中的一员，无师自通地明白了这种“莽撞”从何而来：飞速奔跑的时候，脑子是来不及分析任何其他的事情的。

　　全速奔跑带来的感受是全新的，肌肉上的酸痛感逐渐转换成了扭曲的快感。我用尽全力跟在队伍里，风呼啸着刮过耳朵，鼻腔里吸进的空气带着寒意。前面的人跑过一个路口的转角，鸣笛声就是在这时向我们靠近的：我们来到了火车站台。

　　亮着灯光的车头沿着木头和金属围成的铁轨不断逼近，每节车厢的车门都敞开着，那些无畏派和本派新生熟练地跳了上去，仿佛跳上火车对他们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稀松平常。我在裤子上蹭掉手上的汗，跟着他们一起追着车厢慢跑，等待着跳上去的合适时机。一个门把手出现在我面前，没有更多思考的时间，我加速几步抓住把手，纵身一跃想把自己甩进车厢内。我的力气远比我想象的要小，导致我只有上半身进到了车厢里，下半个身子悬在车门外摇摇欲坠。我试着收紧腹部把自己带上去，却没有成功。

　　眼看着火车就要离开站台，前方的轨道两侧只有天空，我的手指开始失去力气，整只手不停地向下打滑。我要掉下去了，我绝望地想着，很快我就会摔个粉身碎骨，更糟糕的是也许根本不会有人发现我失踪了。

　　我闭上双眼。

　　有一双手抓住了我的小臂，把我拖进了车厢里。我的背撞在了金属做成的墙壁上，脊柱被撞得生疼，我睁开眼睛，却被疼痛产生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你怎么想的，就那么挂在车门外？”是托莉的声音。

　　我用手背胡乱抹掉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朝她的声音的方向看去。她在墙角悠闲地坐着，几缕头发从乱糟糟的马尾里垂了下来，托比亚斯·伊顿坐在她身边，比选派大典刚结束的时候松弛了许多。

　　“我…”我想要辩解，却意识到在无畏派当中说力气不够大约等于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便立刻选择改口，“谢谢你把我拉上来。”

　　她用犀利的目光审视着我，就像在指责我回避了她的问题。我屏住呼吸，等着她从嘴里吐出责备的话语，而她只是耸了耸肩：“不是我，是他。”她冲托比亚斯努了努嘴。

　　“噢。”我看向托比亚斯，对他露出一个微笑，“谢谢你。”

　　“他果然是个僵尸人，不是吗？”我的右侧响起一个声音，我偏过头，看见一个深色皮肤的无畏者咧嘴笑着，“我叫艾玛尔。”他补充道，伸出手和我握了一下。

　　僵尸人？我皱起眉头，僵尸人是对无私派的一种不好的别称，友好派从不被允许使用这个词，因为这个词充满了恶意。我将视线放到艾玛尔脸上，他笑眯眯的，棕色的脸上找不出任何坏的意思。

　　“别误会，是他让我们这么喊他的。”艾玛尔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我的脸颊上一阵灼烧。

　　“你主动让别人喊你僵尸人？”我不可置信地问托比亚斯。或许托比亚斯不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名字，但我也不认为这个名字糟糕到足以让他不好意思告诉别人。

　　托比亚斯抬头瞟了我一眼。“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我又不会因此真的变成僵尸。”他讲得风轻云淡，还配上了一声大笑，托莉眼神锐利地凝视着他。我知道她和我想法一样，托比亚斯只是在假装无畏派的作风。

　　非常默契地，我和托莉都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艾玛尔的笑声从他宽阔的胸膛里隆隆发出，赞成地拍着托比亚斯的肩膀。“说得好，僵尸人。等时机成熟，你可以给自己找一个名字，记得找得好一点，你只有一次机会。”

　　“所有人都会选一个新名字吗？”我问。

　　“要看你怎么定义‘新’，”托莉挠了挠眉梢，“大部分人会沿用他们原本的名字，有一些会改成昵称的形式，剩下的一部分对原本的名字不满意的会选一个新的。”

　　“新名字来迎接新生活。”艾玛尔咧嘴一笑，“那你呢？你叫什么？”

　　我踌躇了一下，“我出生的时候的名字是伊内兹·法奈利。”

　　“姓不重要，现在你加入了新的派别，没人会关心你原来姓什么。重要的是，你想换一个名字吗？正好大家都在，集思广益。”

　　艾玛尔把决定的权利抛给我，我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低下头。一直到目前为止，我都没有完全和我的过去告别，我的身上依然穿着友好派明亮的衣服，上面有熟悉的气味。但他的话是对的，我转入无畏派是一个崭新的开端，是一切清零重来的机会。我想到克劳迪娅，想到装出楚楚可怜模样的克洛伊，想到我的父亲和哥哥。我的父亲永远支持我的选择，要是他知道我连名字也一起抛弃，会怎么想呢？

　　“能再给我点时间吗？”我询问。

　　艾玛尔的肩膀无所谓地一耸，“请便。不过你的时间也没有太多了。”

　　我点了点头，车厢里陷入了沉默，我从来没有见过无畏派沉默的样子。风怒吼着从厢门外灌进来，我抓着门边的扶手，头伸出车厢向下看。火车开得越来越高，天空沉甸甸地压下来，脚下的街道窄成了一条线。前方有一片建筑物群，火车转了一个小弯，向其中一栋的顶部靠去，很多无畏者已经在摩拳擦掌了。

　　他们接二连三地跳了下去，所有人都稳健地落在天台上。我感到一阵晕眩，火车正在七层楼高的地方前进，速度并没有比之前慢了太多，如果我不能跳到天台上，我就会掉下去，在落地之前就因缺氧而死掉。

　　托莉把托比亚斯推到我身边，他跌跌撞撞地抓住门边的把手稳住身体。“新生先下，你们两可以决定一下先后。”托莉顶着风喊道。

　　“你这是在干什么？”托比亚斯皱着眉头问，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好受，脸色苍白，整个人斜倚在门边，靠金属墙壁支撑着自己。他一定是恐高。

　　“帮你们一个忙！克服恐惧是迟早的事。”她大笑着后退，我回过头看着她和另外一个无畏者，他们两人用豺狼盯着小羊羔一样垂涎欲滴的表情看着我和托比亚斯。我用力地呼吸着，过快的心跳让我双腿有些发软，我必须要跨过这道坎。

　　“我们一起跳吗？”我向托比亚斯伸出一只手，这是一个冒险的举动，他大概不会接受我的邀请。

　　艾玛尔压下我的手，我瞪着他，他难道看不出来我们需要互相支持吗？

　　“无畏派需要勇敢独立的个体，”他不赞成地看着我，“你这样做只会害了他。”

　　“团队精神也很重要，而且他救了我！”我不服气地回应道，顶撞别人的感觉很新奇，在友好派，我们从来不会用这么冲的口气和任何人讲话。

　　“个体组成团队，团队里的人应该水平相当，而不是由一个人带着另外一个人。”艾玛尔并没有生气，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善意。我瞥了托比亚斯一眼，他被困在对于高度的恐惧里，似乎没有注意到我和艾玛尔的争论。

　　我向后退了几步，给自己留下加速的空间，在冲到门口的时候奋力向前跳去。失重感袭来，伴随着的是巨大的冲击给膝盖上带来的剧烈的疼痛，我朝左侧滚了几圈，用手掌撑着自己勉强站起身。我的手心、手臂、衣服和裤子上沾满了沙砾。

　　托比亚斯也跳了下来，他跪坐在地上，两只眼睛死死瞪着屋顶的边缘。“真是的，我本来还以为一会儿能跑到楼底下去给变成肉馅的僵尸人收尸呢。”有人在我身后说，我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博学派衣服的男生满脸讥笑地打量着托比亚斯。我翻了一个白眼，他自大的样子让我想到家里那个讨人厌的继姐，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在友好派。

　　“欢迎来到无畏派！”艾玛尔喊道，“在这里，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直面你的恐惧，努力别死掉；要么就离开，承认自己是懦夫。我们今年的转派新生人数创造了历史新低，当然，这也在意料之中。”

　　周围的无畏者欢呼起来，就像没人愿意加入他们是对他们至高无上的肯定。我打了一个寒战，如果当时我没有赶上火车，就会落在后面成为无派别者，虚度剩下的人生；如果我没有成功跳到天台上，我就会摔到街道上变成肉泥。无畏派的考核真是给了我们好一个下马威。

　　“进入无畏派基地唯一的路就是从这个屋顶跳下去，”艾玛尔接着说，他张开双臂，脚跟着地向后倾斜，做出一副就要掉下去的样子，随后又站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老规矩，我邀请我们的新生先跳，不分本派新生和转派新生。”

　　他说完边跳下边缘，对着他刚才站过的地方扬起一根眉毛。我身边的人群一阵骚动，转派新生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一个无畏派的深色皮肤男生拨开前面的人走了出来，双手高高地举在头顶示意他的朋友们喝彩。

　　“上，齐克！”本派新生配合地欢呼着，拳头举在空中。齐克走上边缘，身体却失去了平衡，他大声骂了一句脏话后消失在我的视野里。他的朋友们哄然大笑起来，我也忍不住跟着微笑，这一定不是他想要展现给我们的。

　　“下一个是谁？”艾玛尔向我们发问，脸上还残留着笑意。本派新生把目光投向我们，似乎是想让给我们一个表现的机会。我想着齐克并不帅气的消失，望着下面深不见底的大洞，心里蠢蠢欲动。

　　“我。”我举起手，前面的几个转派新生自发为我让出一条路。我走向边缘，手忍不住地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紧张。有个本派新生鼓励地吹了一声口哨，我听见米娅的声音在我后面响起：“加油！伊妮！”

　　真正站到边缘上的那一刻我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猎猎的风声，我不知道下面会有什么，有水？有软垫？但我能肯定，无畏派起码可以保证我跳下去不会摔死。

　　我深吸一口气，迈出一条腿直直地摔了下去。身体下落的过程中我的双手在空中胡乱抓着，想要找到一个东西来停住高速的下坠。我是在自杀！我的大脑尖叫道。

　　落到大网上的时候我还没有回过神来，心脏因速度的刺激过快地跳着。身下绳索的触感告诉我，我还活着，我没有死掉。我暗自笑了起来，这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恐怖。

　　“友好派，”一个男人的声音出现在我耳边，我抬起头，看见麦克斯笑眯眯地向我走过来，他帮我拉住网的边缘，方便我从网上滑下去。“你感觉怎么样？”

　　好极了，我感觉好得不能再好了，很久以来我第一次有了重生的感觉。“什么时候再跳一次？”

　　麦克斯发出狗熊般响亮的大笑。“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叫什么名字？”

　　“内尔。”这次我没有再犹豫，我需要一个彻底的新生，从屋顶上跳下来是第一步，丢掉我原本的名字是第二步。伊内兹和伊妮属于友好派，内尔是无畏派的我，一个真正的我。

　　麦克斯扬起一条眉毛。“内尔？好吧，你给转派新生开了一个好头。欢迎来到无畏派。在其他人下来之前，你就站在那里等着。”他指了指齐克的对面，重新走回网边等着下一个跳下来的人。

　　我走向齐克，他抱着手臂靠在墙上，见到我的时候冲我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在微暗的环境里闪闪发光。“刚刚真令人印象深刻。我叫齐克，你是内尔，对吗？”

　　“对，你那一跳也很难让人很不记住啊。”我笑着回答。

　　“别说了，”他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跟我想象中的偏差实在太大了。”

　　“但你是首跳者，不是吗？这已经很够酷的了，要是再配上一个完美的动作，搞不准今天晚上就有人因为嫉妒把你谋杀了。”

　　他爽朗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墙壁上到处回响。“你真的这么想？”

　　“百分之百。”

　　更多的新生加入了我们，环境一下变得嘈杂起来，齐克很快便被他的无畏派朋友们包围了。我环顾四周，寻找着米娅棕色的头顶，她和一个诚实派男生走在一起，后面跟着托比亚斯。

　　“还真是蛮好玩的，不是吗？”米娅走到我面前，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她的视线落在表情凝固的托比亚斯身上，“我叫米娅，你还好吗？”

　　“他看起来像是快要吐了。”她身边的那个诚实派男孩说。我看向托比亚斯，他看起来比跳火车之前更加不舒服了，整张脸变得铁青。

　　“想吐就吐吧，哥们儿，”不远处的另一个诚实派男孩喊道，“我们也想看好戏呢。”

　　这就是诚实派最令人憎恨的地方，他们永远第一时间讲出自己内心的想法，从不顾及场合和其他人的情绪。我跟米娅对视了一眼，先前说话的那个诚实派男孩看起来有些难为情。

　　“闭嘴。”托比亚斯猛得抬起眼睛，声音嘶哑地低吼了一声。我眨了眨眼睛，听到如此强硬的命令句从一个无私派嘴里冒出来可不是常有的事。那个嘲笑他的诚实派男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却牢牢地闭上，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很快，艾玛尔也从网上翻身滚了下来，他的头发乱成一团，衣服上也全是褶皱，而他表现得满不在乎，就像他的仪容天生就应该这样乱糟糟一样。他走到我们面前，领着我们走向一条幽暗的隧道。

　　我跟着队伍沉默地走在黑暗当中，心里隐隐期待着接下来一轮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