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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抱大腿 ...

  •   18、
      严陟这一石三鸟之计后,清流果然不再主动接触林子衿,林老二也调走了。
      腊月三十当天,正是除夕,云京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邱远把林子衿送出诏狱,颇为感慨,望着他说:“小子,往后自己保重。”
      林子衿拱手作揖:“这些日子多谢邱大人照顾。”
      邱远嗤笑:“马屁少拍,赶紧滚!”
      林子衿笑而不语,出了诏狱。

      傍晚的夜风吹过来,凉风夹碎雪,嗖嗖吹得人直打寒颤。
      林子衿身上的皮肉伤尚未好完全,他穿着单薄的囚衣,在诏狱门前站了一会儿。
      接下来该去哪里?实则毫无头绪,但他搅屎棍的目标自始至终没有改变,他要借着云南这个局,把朝廷这潭水搅浑。
      谁不让他好过,他就让谁后悔来到这世上。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素来是小林同志的人生座右铭。

      万事开头难,最难的还是活下去。
      穿过来都一个月了,他还得为保住小命发愁。
      不难想到,在诏狱里都遇到毒蛇、毒酒这万分凶险情状,出来后,没了林老二护佑,他更是砧板上待宰的鱼肉。
      那几伙要杀他的人,绝不可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而林子衿,不能给他们机会。
      他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谋定而后动。

      常言道,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纵观云京,能保住他这样一个罪犯的,果然也只有…完全中立的,正直的盛将军。
      盛闻澜背后是皇帝,应该没有人敢跑到盛将军家中杀人。
      只是那家伙,没那么好相与……

      林子衿一想到那坐在马上,趾高气昂的狗东西,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就连胸口都隐隐作痛。但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保住性命,受点折辱,也只有忍了,
      他若有来日,一定悉数奉还盛闻澜!
      想明白后,林子衿便拖着残躯,冒着冰冷的北风,加快步伐赶去征北将军府。
      他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前脚放出诏狱,后脚就到了将军府门上,一点儿机会都没给想杀他的人留下。

      冬雪难得暂歇片刻,盛闻澜就在寒风萧瑟的院子里看兵书,脚边搁着炭盆,他也不觉冷。
      读到三十六计跑为上计时,盛府上的家丁就来禀报:“将军!门外有个人,说是来负荆请罪的!我瞅着那人像个乞丐,别是来找茬,您见是不见?”
      盛闻澜把兵书放下,略显疑惑:“负荆请罪?他叫什么名字?”

      小厮名唤何敦友,是盛闻澜从前收养的孤儿,跟在将军府里长大,就连名字都是盛闻澜取的,是故十分忠心。
      何敦友事无巨细地问过了,回答道:“将军,他说他叫林子衿,来府上请罪。”
      “……”盛闻澜起了身,穿堂风吹过来,将兵书吹去一页,正是下一计,狡兔三窟。
      盛闻澜负手,嘴角微抽,哭笑不得:“此人…”脸皮还挺厚。
      当然他是文明人,下半句没说出口,只心里这么觉得。

      何敦友躬下身子:“将军,若是不见,咱就找人把他赶出去!省得他像个乞丐蹲在那儿,污了咱将军府的门楣。”
      盛闻澜摆手,沉稳道:“不必了,放他进来。”
      何敦友从不疑惑主子的决定,他毫不迟疑地应下来:“那奴这就去。”

      盛闻澜疑惑,这林家小子是否料到,他从诏狱出来必有大劫,还是压根没想到这一层,就跑到他将军府上来了?
      但无论如何,纵观眼下京师,势力盘根错节,情势复杂,也只有将军府这般清静之地,才能保他暂时不死。
      那小子是误打误撞到将军府上,还是——

      未及他细想,何敦友笃笃笃地小跑而来,回禀道:“将军,引他进来了,就在前院!”
      盛闻澜坐回榻中,人进来,一时半会也就死不了了。
      他拿起兵书,随口道:“行,让他呆在那儿吧。”
      何敦友福身:“是。”

      这边厢,林子衿没想到盛闻澜这么好说话,竟然就让他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何敦友过来说:“将军让你就呆在这里。”
      林子衿虽狼狈落拓,身穿破烂囚服,仍拱手作揖,彬彬有礼:“多谢小友了,在下就在这里等候将军。”
      何敦友笑了下,指了指他:“你这人还挺讲礼貌,那你等着吧,我走了!”
      林子衿顿首:“有劳。”
      何敦友去伺候盛闻澜了。

      林子衿不是个安分的人,人虽不能四处走动,眼睛却左瞄右瞄,将一切尽收眼底。
      这将军府给人的第一印象,清寒古朴。
      没有华丽装饰,没有昂贵木料,就连大门前的照壁都朴素地只雕了江河青山的线条。
      由物识人。那么这宅子的主人盛闻澜,应该也是个朴素清矜之人。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正就是正,邪就是邪,他的眼里既容不得一点沙子,那林子衿就要实话实说。
      如此这般一反复,定好了在盛闻澜面前说话的基调,只等着对方出现,想尽办法说服盛闻澜,让他留在这里。

      林子衿打了个喷嚏,囚衣太单薄,北方的冬天又太冷,他实在站不住,就蹲下来抱住自己,两手揉搓取暖。
      天色依旧昏沉,冬天总是这般阴沉,他不喜欢冬天。
      一是怕冷,二是鲜少见到热烈的太阳。
      以前被关起来,险些患上幽闭恐惧症,后来就喜欢一切有太阳的天气。
      但冬天的太阳,总是最少的。

      天色暗了,夜幕四合。
      林子衿盯着地上的青砖,缝隙里偶尔爬过一只蚂蚁。
      林子衿抱着膝盖,看着那只坚强的蚂蚁在缝隙里寻觅前路,而它不远处,有昆虫的尸体,那是蚂蚁在寻找的食物。
      林子衿这人心肠坏,把可怜的虫子揪起来,放在了离食物更远的地方。
      这下,这只孤单的蚂蚁更无助了,它在原地六神无主的乱窜。
      林子衿撇开唇角,得意洋洋地笑。

      一双脚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林子衿微怔,收起笑意,目光循着云纹靴缓缓上移。
      素色衣摆,浅杏色袍袖,袍袖上绣着银杏叶纹路,素色里衣外围是缀云山图的蝉纱。很飘飘欲仙的服饰。
      他猛地抬起头,与盛闻澜四目相对,对方面无表情,目光深邃而冷冽。
      天生含情的桃花眼,可惜落在了阎王爷身上。

      林子衿慌忙起身作揖:“草民见过盛将军。”
      “来这里做什么?”盛闻澜的语气也很冷,与这寒冬如出一辙。
      林子衿默了默,低头续道:“负荆请罪。草民自知理亏,家父办砸了朝廷的差事,引得天怒人怨,草民身为林家之子,应当替父受过。幸而草民未死,便来向将军请罪了。”
      他露出袖口的双手在冷空气中冻得发青,面色也愈发地苍白,褪去血色。说话间,因为寒冷而打颤,声音有一丝缕的颤抖。

      盛闻澜转身进屋:“过来。”
      林子衿亦步亦趋地跟上他。

      何敦友把前厅中间,那座宫里赏赐的大白云铜炉传上火,没多久,整间屋子都暖和起来。
      在这温暖的一室内,林子矜整个人都好受许多,就像突然从冰天雪地到了温暖三春。他始终垂着脑袋,双手抱在身前,没有抬头看盛闻澜。

      本以为还要一番纠结才能进入正题,没想到盛闻澜直接没说话了。
      林子矜尴尬地站在屋子中央的地毡上,盯着脚下踩的祥云纹,有一丝丝恍惚。
      总觉得对面的盛闻澜似乎什么都知道,但又好像一无所知。
      奇怪的是,按理说,众人嘴里的盛将军应该是城府不深、为人率直,但林子矜总觉得这个人不仅城府深,而且深不可测,至少绝不像他表面上见到的那样简单。

      原书中的盛闻澜是怎么样的?
      压根不知道啊,林子矜都没看到他出场,就睡着了,然后穿进来。
      说起来简直一脸血泪,胸口隐隐作痛。
      林子矜徐徐开口:“盛将军。”

      盛闻澜坐在太师椅里看兵书,闻言撩了下眼皮,没吱声。

      林子矜硬着头皮道:“小人知家父有过,也绝不为家父开脱。但云南汤丹铜矿案,却也全非家父一人之过,其中另有隐情,事关朝廷,小人不敢与任何人说起——今日负荆请罪,违拗家父遗愿,透露一二,是听说盛将军正直清高,朝野上下莫不敬佩,是故……”

      盛闻澜眼皮狂跳,打断他道:“什么隐情。”

      林子矜抬起头,恰好与对方视线相撞,须臾间,千回百转的念头如脱缰野马,疾驰而过。
      “……”林子矜动了动嘴唇:“朝廷中有奸臣误国,借天启宝钞之国策,将不值钱的纸钞发给百姓,并趁机收购他们的良田房屋盐铁。”
      盛闻澜挑了下眉峰,目露戏谑,上下打量他一番,沉声道:“你可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是污蔑朝廷。林子矜,你刚被放出来,就又想回去了?”
      “我有证据。”林子矜说。

      盛闻澜终于放下兵书,视线落在他脸上。
      林子矜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那双眼睛却大而有神,炯炯发亮。
      盛闻澜起身:“什么证据?”
      林子矜拱手垂眸:“此秘密是小人保命之用。暂时不能告诉将军,除非将军答应小人一件事。”
      盛闻澜步向他。

      打仗的人身材高大,腰背挺直如劲松,当他走到林子矜身边,就把弓背佝腰、清瘦单薄的林子矜衬托得像只小鸡仔。
      林子矜感受到对方逼近,当他更近时,林子矜嗅到了隐约的檀香。
      他的嗅觉一向很好,被朋友夸是狗鼻子。
      林子矜确信自己没有闻错,此人应该经常去道观、寺庙之类。
      一个将军,杀人如麻,满手鲜血,难道还要求神拜佛不成?
      慈悲为怀、勿造杀业的佛祖可不会收他。
      林子矜在心中腹诽。

      盛闻澜低沉道:“你与本将军拿乔?”
      林子矜默然不语,依旧恭恭敬敬地抱着手。
      “哼。”盛闻澜好笑道:“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林子矜说:“求将军收留小人数日。”
      盛闻澜沉沉地注视他。
      林子矜站立不动。

      “行。”

      林子矜在心里松口气。

      “你的证据呢?朝廷中……”盛闻澜刻意放缓语调:“有奸臣误国的证据。”
      “林家账本。”林子矜透露:“还在云南。没有任何人找到,如果找到了,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

      盛闻澜负手而立,背对林子矜,望向门外照壁,他的五指微微收紧。
      林子矜说得没错,如果找到了账本,那么朝廷中大部分的阴谋将会公开,到那时,不只是严党,就连皇帝都下不来台。
      所以从事发到现在,没有任何人胆敢轻易触及林家账本这一禁忌话题。
      最好的不存在,就是当作不知道。

      盛闻澜蓦然回头,直勾勾地盯住他。
      这人很聪明,聪明得超乎他想象。
      看来让他活着是个明智的决定,说不定以后会变得很有趣。
      他也许能搅动这死水般死气沉沉的朝堂。

      盛闻澜说:“好,我答应你。”
      林子矜转身,弯腰作揖,脑袋低低地埋下去,一如初见时,那么做小伏低。

      盛闻澜却迅速退开三步外。
      林子矜:“?”
      盛将军满脸嫌弃:“去洗澡,臭死了,哪里来的乞丐。”
      林子矜:“????”迟早爷要杀了你!

      盛闻澜招呼道:“何敦友,去弄点热水让这疯子把自己洗洗,既然住在我将军府上,若是让本将军不悦,我随时可以赶你出去。”
      林子矜磨牙砺齿,忍了又忍,强忍杀意,险些憋出内伤:“是…小人明白。”
      何敦友扇扇面前并不存在的臭气,朝林子矜招手:“小乞丐,过来吧!”
      林子矜向盛闻澜告退,跟着何敦友去偏房沐浴。

      等他彻底洗干净出来,天彻底黑了,屋檐上悬挂着灯笼,因为风吹呼呼摇晃。
      将军府里的仆人阿四拿了衣服给他,林子矜终于在穿过来一个多月后,换上了这里的干净衣裳。
      虽然只是下人穿的粗布麻衣,不如绸缎缎面柔软,但有的穿就不错了,还能指望盛闻澜对他多好不成?他又不是将军府的贵客。
      林子矜自认为就这点好,落魄的时候,他是个懂得知足常乐的人。

      飞黄腾达时有飞黄腾达的活法,落拓时也有落拓的活法。
      人惟能变,方能长远。

      然鹅嗣后发生的事,很快就让他破防了。
      将军府没给他留晚饭,连仆人的简餐都没有。
      不客气地说,将军府家养的中华田园犬都有肉吃,他个大活人却连口水都没得喝!

      林子矜蹲在厨房门口,在除夕夜的萧瑟寒风里,深情地问候盛闻澜祖宗十八代。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走一下感情线【扶眼镜
    盛算是一直在庇护小林叭,希望看他把朝局搅乱(毕竟皇帝从不干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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