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的魔法之旅》人壬知阳

14、赫克里医生

　　“孩子？”赫克里医生从摇椅里站了起来，他将手中的报纸折了两折放在柜台上，眼睛飞快地撇过桌子上外出用的医药箱，满意的微微点头。里面的急救用品是头一天晚上准备好的，用于应付所有半夜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女孩，默默地猜测：“不像是英国人。衣服有点不太合体，这个年级的女孩子不应该穿黑色，可能是他哥哥的，可惜尺寸错了，十三、四岁正是男孩子们疯长的时候。他穿不下了，只能送给他的小妹妹。哦，她看起来吓坏了。”今天的病人都预约在十点以后，这个时间有人跑过来，而不是电话通知，这让他感到一丝疑惑。“斯泰西夫人预约的是十点十分，她说她头疼。她总是头疼，这次可能还是因为她那个儿子，可怜的家伙，他母亲太过于溺爱担心他了，导致他几乎成了一个废物。我真希望她来了之后能再说点别的。在之后是，”他心中开始瞎想：“嗯，是的，特瑞克先生。他一定会抱怨他的风湿越来越严重了，我警告过他不要吃带壳类的海鲜，可以少吃一点鱼，但也不能多吃。可他就是不听，好像遵守医嘱会要了他的老命。然后是卡特小姐来替赫思堡神父取他的药，老家伙，这场感冒近乎要了他的命。”会是他们中的谁呢？或者是其他的人？“斯彭斯小姐家里最近新来了一个护患生女孩，据说是亚洲人，是中亚还是东亚来着？她总是疑神疑鬼，怀疑自己得了绝症。呵，这个老小姐，她可能不会雇佣这么小的孩子去照顾她。”
　　赫克里医生对待他的工作一直都是尽职尽责，他为他的每一位病人都建立了医疗档案，可以说他几乎掌握了小镇上所有人的身体状况。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孩子。”赫克里医生轻柔的说，他对李简露出了温和的微笑，鼓励的看着她。
　　李简抽了抽鼻子，抬起胳膊用袖子在眼角胡乱擦了两下。羞涩的说：“对不起，先生。我，我只是……”她犹豫了。她该怎么回答啊？难道她能说她受到了门口招牌的吸引，想也没想就闯了进来了吗？太愚蠢了。
　　“没关系的，孩子，说吧。”赫克里医生安慰她。他突然想到：“也许是有人死了？不幸的消息。”他拿起自己的外套。
　　“我只是，只是，”李简闭上眼睛大声喊了出来：“对不起，我只是看到外面写着济世堂，感到很亲切，我想，我想，这里可能是家医馆，所以，所以……”她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乎都听不到了。整张脸都埋进纸袋里。
　　赫克里的手颤抖了，他几乎再也抓不住手中外套，任由它滑落到地上。“你，你看得懂中文？”
　　“是的，先生。”李简悄悄抬起头偷看眼前这位激动的老人。“事实上，我是个中国人。”
　　“你的眼睛？”赫克里医生说：“啊，我想我知道答案，你的父母中有一个是中国人。”
　　“我母亲是中国人。”李简说：“父亲是英国人。”
　　赫克里医生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他热情的邀请李简到后面的小接待室坐坐。
　　“是的，是的，没错，就是这样。”他指了指自己的蓝眼睛，说：“我继承了我母亲的眼睛。”他让李简坐在一张红色的小沙发上，殷勤的端来了茶和饼干，这些原本是他的中午饭。他转身从身后的书架上拿出一本相册，翻到其中一页，指着照片上年轻的男人，说：“我的父亲也是一个中国人。”李简注意到这是唯一一张，赫克里先生的父亲穿了长袍马褂，戴着一顶瓜皮小帽，还留了长辫子的照片。“这是他到剑桥留学的第一天，他的朋友，也是我的舅舅埃文·赫克里为他拍的。”在后面的照片里，他的辫子不见了。
　　“他们一同在医学院呆了六年。埃文舅舅十分欣赏我的父亲。他甚至提出让我父亲来到科克沃斯，在他家住上一段时间的建议。在这里，他遇到了我的母亲，他们相爱了，”随着一张一张照片的出现，这位留洋医生的形象在赫克里医生口中逐渐变得鲜活起来。他向李简讲述了很多他父母的趣事。“他带着我的母亲回到了中国，并在那儿有了我。我们在一起度过了四年的幸福时光。”相册被翻到最后一张，是赫克里医生和他们的父母，也是他们唯一的合照。老人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这张照片，他的声音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战争爆发了，我的父亲让埃文舅舅带着母亲和我回到英国，但她留了下来。”幸福的开始不一定都会以幸福作为结束，在战争年代里，往往不幸才是它的主流。赫克里医生的父母被永远的留在了中国的土地上。
　　“抱歉，孩子。”沉默了良久，赫克里医生合上了相册，他诚恳的向李简道歉：“我太激动了，这里没有值得参观游览的地方，很少会有外地人过来。中国，”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中国人了。”在回到科克沃斯之前，赫克里医生曾拜托过一些人帮助他寻找他父母的下落，但得到的回复大都是查无此人。“来说说你吧，孩子。我想你一定是刚来到这个小镇上的。吃点饼干，孩子，这是在贝克面包店买的软面包，我自己加果酱后把它们重新卷起来烤过的。”
　　“哦，是的，先生。”赫克里医生展现出来的亲切，让李简放松了下来，她抓起一块饼干握在手里，“我是昨天晚上才来到这儿的。来英国是在三天前，我父亲认为我应该到这儿的一个寄宿学校上学，而且我也收到了他们的入学通知书。”
　　“原来如此。”赫克里医生说：“这里的人不喜欢晚上出门，所以没人知道有新邻居搬来了。你现在住在哪儿？”
　　“蜘蛛尾巷十九号。”
　　“蜘蛛尾巷？”赫克里医生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那可不是一个适合居住的地方，孩子。很邪恶，那里非常邪恶。你最好让你父亲搬离你们现在住的地方，在这里租一个，我想想，合适一家人租住的地方有……斯彭斯小姐的房子倒是很大，但是她是个守旧的人，不会让太多的陌生人住进她的房子里，尤其是男人。赫思堡神父和卡特小姐那儿也不行。那些黑中介实在是太可恶了，以前也有人险些被骗，差点儿就买了蜘蛛巷里的房子。”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罗杰先生的石林山庄倒是可以，但他非常抠门，一个门房不能挤进去四个人。”
　　“四个人？不，不不，先生。”李简连忙解释，“不是四个人，只有两个。”李简竖起两根手指，“我的家人还都留在中国，这次只有我一个人来。我父亲拜托了他的一位朋友暂时照顾我。”
　　赫克里医生眉头紧锁，他想：“住在蜘蛛尾巷的朋友？他竟然没有亲自陪护或者提前打听清楚状况，看来不论是他还是他的朋友都不是什么靠谱的人。可怜的孩子，竟然摊上了这么两个家伙。”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是说，你现在的监护人。”他重新坐回李简面前。
　　李简歪着头，右手的食指不断的摩挲着下巴，一副思考状成功把赫克里医生逗笑了。她说：“他是我将要去的那个学校的教授。”
　　“唔，有一份正经的工作。”赫克里医生在心里评价道。
　　“他家有一间屋子里几乎全是书，很多看起来像是古董。”
　　赫克里医生接着想：“非常博学。还有可能是个书呆子。古董书，那些可不便宜，看来他的钱几乎都花在这上面了。”
　　“正常的时候话不多，话多的时候用词委婉礼貌，语言冗长。”李简没说的是，本该是友善平易的词，可从斯内普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是阴阳怪气。
　　“不爱说话，有非常好的修养。”赫克里医生做了一个小小的总结：“一个寡言，有教养的书呆子，学校总没有社会复杂，这导致他过于单纯，以至于被人骗着买了不适宜的地方。我猜他剩下的钱可能都不够重新租一个房子。那里可不适合孩子的成长，他们会学坏，好在，这孩子未来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
　　“还有，”李简想到了脏到令人发指的盥洗室和几乎没开过火的厨房，接着补充道：“生活废物。”她完全想不想不出来，斯内普过去是如何养活自己的。
　　赫克里医生的耳朵一下子涨红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差不多也属于李简口中的“生活废物”，毕竟独居的男人总是会得过且过。一日三餐，他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烤饼干和面包涂黄油果酱了，当然偶尔还可以去病人家蹭个晚饭打打牙祭。如果没有共享女仆苏珊每个周三和周日过来清扫的话，他的诊所基本上会和河对面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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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我做了一点改动。另外，给章节起名字好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