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
“倒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裴乾自然而然地坐到了馆主对面，给自己添了一杯茶。
“婆母见着人了。”馆主轻轻抿了一口茶，像是嫌烫，皱了一下眉，”她现在估计什么都知道了。”
裴乾端起茶杯的手一顿，蹙起的眉头显得有几分紧张：“婆母没有为难她吧？”
“你自己去问问婆母不就知道了？再说你这么久没回来了，陪陪她老人家也是应当的。”
裴乾闻言，神色几番变换，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师兄，到时候你可要多为我求情。”
馆主面上也带了几分揶揄：“怎么会，你可是她老人家的得意门生，还要我做什么。”
他从前即使在笑，身上也隐隐透露着一股拒人千里的淡漠，但此时他看着久别重逢的小师弟，就像坚冰消融，眉眼都变得鲜活起来。
裴乾佯装恼怒地看了打趣他的师兄一眼，脚步匆匆赶往妖馆背后的因果树。
“婆母。”裴乾见到树下昏昏欲睡的因果婆，讨好似的接过了她手上未缠完的线团，熟练地绕起线来。
见因果婆拿起了剪刀，裴乾乖巧地低下了头，闭着眼任凭剪刀在自己的头顶“咔擦咔擦”地响着。
说来也神奇，乍一看还以为是在剪头顶上的空气，但当剪刀合上的那一刻，五颜六色的因果线瞬间现了形，然后簌簌地从剪刀上落了下来。
“裴乾，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弟。”把剪刀收拾妥帖后，因果婆脸色一黑，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裴乾。
目光扫过他苍白的脸和眼底的青黑，因果婆昏黄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心疼，她象征性地揪了下他的耳朵以示惩罚，心底对念一的厌恶更甚。
“你头上这根因果线的另一端就在她头上吧？那种因果，对她百利而无一害，对你百害而无一利，你师兄也还帮你向着她，糊涂了，你真是糊涂了！”
“婆母。”裴乾柔声唤了一句，像儿时那样拽着她的衣袖轻轻晃了晃，“这是我自己选的路，不是她的错。”
人各有命，因果婆看着裴乾眼里的坚决，心中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
这个道理她再清楚不过，而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眼不见为净似地摆了摆手让他赶紧走。
——
另一边的妖界，念一正兴致盎然地拽着岐黄走走停停，一会儿被这家的眼珠子手镯吸引，一会儿又看杂耍的妖怪大变美人头而出了神。
这条街上走几步就是一个小摊，上面琳琅满目的全是各种稀奇玩意儿，老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夸赞自己的商品多么多么好，自己得到它们的过程又是多么多么波澜起伏，听得围观的妖们一愣一愣，乖乖掏钱。
而街道沿路的店铺也不分昼夜张灯结彩，各种红的黄的紫的灯光如同在街道上洒下了一把宝石。不少酒楼外，更有身段曼妙的女妖身着薄纱衣在店门口载歌载舞，吸引客人们进店。
念一抬头，又看到天上穿梭不停的各种豪华浮舟，发自肺腑地感叹了一声：“妖界，真是富贵迷人眼啊。”
扭头见岐黄神色郁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念一笑嘻嘻地上前一拍他的肩膀，开玩笑道：“怎么，想赵小姐了？”
“关我什么事？”岐黄的声音突然拔高，睁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像是急于撇清关系，“区区一个凡人，也配和我扯上关系？”
他绷着脸，快步拽着念一拐进了巷子，又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妖是不会像凡人那样有姓氏的，你千万别在妖界提这种话题，本来不同种族通婚就人人忌讳，和人类的混血种更是要被绞杀的。”
“还有。”岐黄的脸上泛起一抹羞赧的红晕，“是她单方面喜欢我，给我献殷勤，我还小呢，我可没答应。”
念一急忙捂住了嘴，发誓不会再说这个话题。
岐黄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念一心领神会，立马又发誓不会把岐黄的事告诉别人。
“抱歉，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单纯不喜欢混血。”没想到你们原来是想赶尽杀绝。
只是念一对自己打听、学习了这么久，还是对于妖界的重要常识还是有所疏漏而有些介怀。
不过，也是多亏妖怪朋友们大度，自己每次和妖怪朋友们提起那个卖果子的老妖时，他们要么闭口不谈，要么赶紧拿其他的话题打岔。不然自己早就被当异端抓起来了吧。
但经过这样一个小插曲，念一的心情就像被浇了一桶冷水，游玩的心思顿时全无。
她兴致缺缺地和岐黄并肩在街上走着，只是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言不发的两人有些格格不入。
念一抿了抿嘴，想要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便换了个话题问道：“诶，岐黄，馆主叫什么啊？”
“不知道啊。”岐黄答得飞快，一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样子。
念一想起岐黄对待馆主的态度，有些不相信：“啊？我还以为你跟他很熟......”
岐黄扶额，像是看到了一个无知之人，他关怀地看了念一一眼，耐心解释道：“馆主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他的来历，像是在刻意隐瞒自己的信息，不信你试着想一下馆主的相貌，是不是完全想不起来？”
念一努力回想起馆主的眼睛，鼻子，嘴巴......可是无论是单独拼凑五官还是在记忆中搜索他完整的面容，都以失败告终——还真是这样。
“别想了，游行要开始了，走吗，去看游行。”
岐黄的胳膊肘往念一的后背一拍，打断了她的思考。
念一往巷子外走去，左右张望，看到妖怪们都吵吵嚷嚷地朝一个方向涌去，兴致一下就被勾起了。
”走啊，去看看我未来的主子！”她眼里亮闪闪的满是期待。
正说着，二人就加入了大部队，一起蜂拥到了游行要经过的、全妖界最繁华的主路边。
不多时，察觉到众人的情绪高涨起来，念一灵活地挤进前排远远地朝路的尽头望去。
果然，一架巨大的朱红色花车正缓缓朝他们过来。
雕刻着太阳的花车上，赤狐娘娘扶栏而立，身后的狐狸尾巴垂到地上一动不动，看不出半点情绪。
她身着身着一袭金红色礼服，点缀于其上的各色珠宝光彩夺目，衬得她晶莹而洁白的肌肤宛如红梅覆雪。但她虽有倾国之貌，却无倾城之笑。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里只有一片淡然，周身冷冷的气质，无疑在诉说着生人勿近。
“是神骨娘娘里最牛逼的那个！”人群中有人指着她大喊。
赤狐闻言，似乎对这个粗俗的称呼与举动有些不满，黛眉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花车下的狐族侍卫立刻上前，一把揪住那个粗鄙小妖的衣领，将其甩飞。
“诶，这个可能不太适合我。”念一附到岐黄耳边，“我怕我根本看不懂她的眼色。”
岐黄也凑到她耳边，忍住笑意压低声音：“我还以为你担心自己行为粗俗而被打死。”
念一闻言，生气地瞪了岐黄一眼，又“邦邦”给了他两拳才气消。
好在刚才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妖们的热情，他们高声欢呼着“白虎娘娘“，一边迎接下一辆花车。
这辆花车较之前的稍小，上以圆月为背景，在前置有一张美人榻。
白虎娘娘撑着头慵懒地躺在上面，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拍打着，有点恹恹欲睡的样子。头顶上头的青丝斜斜地挽起，状如弯月。金步摇松松地簪于其上，长长的珠饰颤颤垂到肩上。
但最瞩目的，还是她额际坠着的一弯银月。
”这个看着可懒，估计事不多，挺适合你的。“岐黄伸出一只手搭在念一肩上，压着她的肩膀凑近耳边说道。
念一“啧”了一声，拍掉了他的手：”你难道以为她真的只是在休息？你看人们这般欢迎她，她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看过来，可见她根本就没把观众们放在眼里，这是倨傲，不是懒惰。“
岐黄闻言有些讪讪地缩回了头：“好像还有一个，那你就等着吧。”
出乎意料，这第三位神骨娘娘的出场和前两位形成了巨大落差。
她坐的不是花车，而是一抬敞篷大轿，但当看到其上坐着的女子时，路两边原本热热闹闹的妖们忽然安静下来。
念一定睛一看，只见这女子的头上生着枝桠般的鹿角，长长的蛇尾从轿上垂了下来，暗绿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泛出琉璃一般的光泽。
鹿角蛇尾，原来是个混血。
轿上女子较之前两位的穿着也朴素许多，不见珠钗，只有衣襟上别了一枚星形铜牌。
她手持一把绢扇遮于面前，身侧的另一只手握拳捏紧，透露出了她的紧张与无助。
“喂，别告诉我你要给她当侍女。”岐黄见念一看得那样认真，表情有些古怪。
“嗯，就这个了。”念一笑得张扬，像是终于找到了心仪的人选，满意地转身挤出了层层叠叠的妖怪。
轿子上的混血女妖微微偏头，看到了念一的背影，眼底翻涌起复杂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