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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颗篮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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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绘顺手敲一下安吉脑袋,“说什么呢!接下来,我问,你回答。”
安吉乖巧点头。
千绘真是喜欢现在这个可爱的明子。
她清了清嗓子,低声问:“咳咳,你现在几年级了?”
安吉一脸震惊,但还是乖乖回答:“国三。”
那祖母岂不是还好好地。
千绘既期待,又害怕失望,“明子,我祖母她老人家身体怎么样?”
单人病房,风穿过微开的窗扇,蓝色窗帘微微抖动。
荒芜又寂静。
“明子?”千绘轻唤好友名字,“你还好吧!”
安吉泪珠在眼眶中滚动,嘴角弧度向下,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怎么看都不是太好的样子。
难道祖母已经去世,她回来晚了?
千绘心弦陡然绷紧。
“大姐头,你不会真的傻了吧!”安吉害怕地开口,声线颤抖。
千绘:“……”
“没有,我……”好得很。
语意未竟,安吉早就嚎啕着跑出老远。
“医生,医生。”她惊慌大喊,“快来看看,我们大姐头好像被打傻了。”
千绘:“……”
怎么办,她开始有点怀念未来那个高冷的助理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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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千绘顺从地躺在病床上。
屋外,年轻漂亮的小护士双手叉腰,出声斥责,“不要大喊大叫,不要在病房走廊冲冲撞撞,万一撞到其他病人怎么办?”
安吉窝在墙边,乖巧听训,“好的,好的,阿姨我知道错了。”
“叫姐姐!”
“是的,是的,护士姐姐。”安吉几乎快哭出声了。
“头晕想吐吗?”声线清冷低沉。
千绘回过头,床侧,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师正冷肃地看她。
“头晕。”千绘向来对医师这个行业怀着敬畏之心,她乖巧地回答,“有点想吐。”
“听力怎么样?”
“嗯?”千绘不解抬头。
金丝眼镜下,男人双层眼皮清冷下翻,“耳边有嗡鸣吗?”
“没有。”
“嗯。”他指尖微凉,翻看千绘眼皮。
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千绘坦露大半的眼球,她眼珠不安地转动。
“应该是轻微脑震荡。”年轻医师松手,他直起身,“保险起见,最好去做个颅脑CT。”
泪水顺着脸颊流淌出来,千绘抬手擦拭。
手腕却被钳住,“别用手,用纸巾。”
手指愣在半空,折叠得整齐的纸巾被递到眼前。
“谢谢。”千绘接过,擦拭眼角泪珠,“真是麻烦您了。”少女的回答带着鼻音。
“不用谢!”男医师离开病房,穿着白大褂的身形高大而挺秀,“一会记得来拿检查单。”
千绘应答:“好。”
安吉蔫嗒嗒回到病房。
千绘将纸巾扔进床侧的垃圾桶内,“让你再咋咋呼呼,对了,你还没说,我祖母她怎么样?”
安吉泫然欲泣。
真是被打败了,千绘无奈解释:“医生说我可能有点轻微脑震荡,所以出现短暂失忆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安吉显然是被这个解释说服了,她抽抽搭搭地开口:“她老人家身体好着呢,上次去,看着比你还健壮,出去溜达能把咱们两个落在后面老远。”
“……”
“不行,我不放心,我得去看看。”
“去哪里看看?”
“伊势。”
“看谁?”
“看我祖母。”
安吉一字一顿,“可她比你还健、壮。”
千绘沉默。
安吉继续扎心,“而且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可能还得祖母背着你溜达。”
“……”
说的也是。
“明子,那我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千绘理所应当地伸手讨要。
“大姐头,我现在万分确定。”
“什么?”
安吉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你不是失忆,你是真的傻了,话说,我怎么会有手机,那种东西只有大人们才有啊!”
“啊,对,那我用一下你的传讯机。”千绘神色如常地继续讨要。
“都没有。”
千绘不耐烦,“那你有什么?”
“只有一张电话卡。”
千绘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陷入长久的自我怀疑与沉默。
良久,她抬起头,“我祖母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来着?”
病房复又归于沉寂。
安吉干巴巴回答:“要不打电话问问阿姨?”
千绘微笑,“不好意思啊,我妈的电话我也不记得了。”
安吉磕磕绊绊,“没事,我记得。”
千绘乌黑的眼珠陡然亮起,“我就知道还得是你最靠谱,我亲爱的明子。”
安吉不适地抖了抖身子。
医院的公用电话旁。
安吉拨通电话,将话筒递给坐在轮椅里的千绘。
千绘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很快,电话接通,“喂,您好,我是四海事务所的景春阳美,请问有什么事吗?”
较之未来更年轻一些的声线,语气仍然严肃冷硬。
“妈妈。”千绘犹豫开口。
“嗯,怎么了?”似乎是错觉,冷硬的声音有些许的柔化。
话筒里传来激烈的争辩声,景春阳美捂住了声筒,“千绘,不好意思,妈妈这里很忙,等一下我再给你回电话。”
嘟嘟嘟……
安吉歪着头,一脸期待地开口问道:“怎么样?”
“明子,我决定了。”千绘一脸坚定回头。
安吉被千绘郑重其事的样子吓了一跳,“你又决定了什么?”
“我决定还是去伊势一趟。”
“啊?”安吉瞪大眼睛。
千绘握住安吉的手,满脸殷切期盼:“明子,你会帮我的对吗?”
安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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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绘坐着轮椅独自登上开往伊势的新干线。
车内人员形形色色,却都会下意识避让坐着轮椅的她,千绘抓着栏杆,静默看向窗外。
属于神奈川的景色越来越远,但路途遥遥,却总能看到那一点富士山。
等到只看到富士山山尖的时候,她也就到了伊势。
中途登上来一群穿着制服的少年,他们背着大而臃肿的运动背包,胸膛挺立像是一株株嫩笋翠竹。
“小三。”
小三,熟悉的名字,千绘抬头。
被落在后面的少年在关门最后一刹跳上电车。
“小三,你也太慢了。”
少年被朋友们夹在中间,压的很低制服帽子下露出秀挺的鼻梁,他不好意思的笑着,“闸机出了点小问题,正好被拦在外面。”
似乎是注意到千绘的目光,少年抬起头。
四目相对,千绘留意到少年微微愣怔的目光,她颔首示意。
少年人慌忙颔首。
千绘再次将目光移向车外。
“小三。”同伴的声音令少年人掩起眼内的失落,他转过头听着同伴们对未来的向往。
马上就要升入高中。
全新的学校和队友,还有他尊敬向往的安西教练。
他、一定会带领队伍走向胜利、称霸全国。
三井再次将目光投向窗边安静得略显冷漠的少女,她安静地看着窗外,阳光一个劲地倾泻在她的额头、眼睛、鼻子和下巴上,秀美的面孔纹丝不动地被日光沐浴着。
她刚受了伤,为什么这么快就出院。
以及,她刚刚有认出我吗?
少年人的心像井口里被拴着麻绳的木桶一样,在冰凉清澈的井水里悠来悠去。
他又偷眼去瞧她身上宽大的衣服。
难道她是偷偷跑出来的吗?
三井抑制不住地紧张与担心。
“小三,靠窗边坐轮椅的应该是景春同学吧!”
“对,嘘,小点声,别吵到她了。”
安静的电车,千绘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她迷迷糊糊醒来。
糟了,她惊吓地看向窗外。
静谧地深蓝,一株株千枝杉环绕海岸公路,是伊势海。
还好,没有坐过站。
千绘放下心,她环顾四周,人际稀寥,车厢内那群少年早已不见踪影,应是中途到站下了车。
抵达三重县伊势市车站,千绘终于再一次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
她顺着记忆在街巷中穿寻,绕过街角绿茵茵的绿松,祖母的住处就在斜坡上那群密密匝匝的屋宇之中。
但这处斜坡就仿佛难以跨越的天堑壕沟。
千绘的手掌磨得通红,手臂已然没有了力气,但少女依然执着地想要跨过这处沟坎,于是只能不上不下地卡在中间,就在千绘想着“就这样吧,算了”的时候。
轮椅被后面的人牢牢抵住。
千绘惊讶回首,少年紧紧握住轮椅的把手,他冲她不好意思地笑着,制服帽子早已被摘下,露出男孩子俊朗秀气的眉目。
“你是那个……”小三两个字停留在嘴边。
少年惊慌,“那个,我不是在故意跟踪你啊,只是凑巧想来伊势这边看看。”
也是凑巧和她来到这片住宅屋吗?千绘不再深究,“可以麻烦你把我推上这处斜坡吗?”
“啊,好。”
轻而易举地推上斜坡,两人一坐一立穿过一堵堵院墙。
两人默契地,没有谁提再见,或者请对方离开的话。
一处矮小的蔷薇樊篱,千绘漆黑的眼睛眷恋地一遍遍描绘着老人满是皱纹的面孔。
三井顺着千绘的目光向院内看,老人正坐在门前的木质式台上缠着毛线,花花绿绿的绳子在她粗糙的手指之间一圈圈缠绕,日光洒在她的头顶泛着浓稠的淡金色。
老人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她扭头,“小春?”
花圃边空空如也,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蔷薇花圃下,幽细的花香萦绕, “小春?”三井少年喃喃。
“嗯?”千绘回应,“怎么了?”
少年怔怔回望少女清幽的面庞,像昙花乍放一样,少女脸上露出一个浅谈笑容,“小三,我们走吧!”她说。
三井没有发问,他推着千绘静悄悄离开。
寂静的道路,两旁繁茂的松树枝叶伸展,像天然的“鸟居”。
“谢谢你,小三。”
“不用谢。”
“话说接下来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啊!”三井不自在地摸鼻子,“我暂时、没有什么其他安排。”察觉到少女疑惑的目光,他慌乱补充,“因为只是临时起意来伊势,所以没有什么安排。”
然而这么说,更像是他追踪千绘而来。
“啊,不是,我……”
千绘看着满脸懊恼的少年, “好,我知道了。”
三井看着少女安静的侧颜,他放下不自在摸着鼻尖的右手。
两人顺着道路越攀越高。
“小三,你看。”三井惊喜于少女对他突然的分享欲。
“什么?”少年乌黑透亮的眼珠愣怔地看向身前的少女。
千绘转过头,在日光下晶莹纤细的指尖遥遥指着下方,“你看。”
三井恍然,他们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最高点。
在这里向下,几乎将整个伊势海尽收眼底。
绵亘的海岸线延伸到看不见距离的远方,海浪翻卷着拍打冷落荒凉的礁石。
时至下午,夕阳将海平面浸染成跳跃的橘红色,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海面。
这场景,其实对于同样在海边长大的三井来说并不稀奇。
神奈川本身就是沿海城市。
不同的是身边这个少女。
她眼睛阖起,头微仰着,姿态虔诚仿若信徒。
细长柔软,却又脆弱的看起来一折就断的脖颈挺直,她纤细的两臂自然伸展,西边微带凉意的风吹拂起她宽大的衣袖。
“小三,那想好今晚上住在哪里了吗?”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