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了死去知己的弟弟》咬虫子的桃花

6、旧友

　　昨天的不欢而散，一点都不影响颜姝一大早就来骚扰池明珏。

　　他被对方的夺命连环CALL吵醒。一接通，对方就放鞭炮似地劈里啪啦道：“你判错了！那个模仿者根本就没什么善良！第四起死亡事件发生了！”

　　第四起死亡事件上了社会新闻。
　　池明珏拿着手机看。
　　视频里滚动的各种画面，极尽夸张之能，渲染故事的离奇。
　　——女人精神疯狂，杀了公婆，将其藏尸冰柜！
　　——女人迷晕丈夫，自己服毒，将自己的尸体、孩子的骨灰坛，同昏睡的丈夫一同封入棺材！
　　——丈夫被活埋，棺盖上抓痕密布血迹斑斑！
　　生同寝，死同穴。
　　一家三口，永不分离。
　　如果之前是生硬的模仿，那么现在就有原创意味了。当然，依旧拙劣。

　　颜姝：【他们都是普通人！我已经拿到了他们的资料，脉络清清楚楚！】
　　池明珏给颜姝发消息：【事情脉络很清晰，并不作为判断是模仿者所为的依据。】

　　颜姝也很快回复：【所以需要你跟我去一趟燕城。现在这世上，只剩下你最熟悉凶手的行为模式。他现在已经不再‘善良’，开始无差别选取猎物。如果我们再不能将他揪出来，下一个月还会有无辜的人遭殃。】

　　池明珏没有犹豫地回复：【我说过，我只给出我的建议，其他的你请高明。】
　　他态度明确地向颜姝表明，他不会去燕城掺和浑水。

　　颜姝还不放弃：【如果你是担心安全，我可以找人保护你和醒阳。】
　　池明珏决心已定。他没有再搭理颜姝。

　　中午的时候，路醒阳从学校回来。他来到书房，见池明珏正在电脑面前啪啪啪打字。
　　他没出声，径直走过去，靠在对方手边的桌沿上，然后一撑，整个人便坐在了书桌上。

　　悬在空中的长腿轻轻晃动的，一时间如同有只调皮的猫，见到主人伏案工作，好奇地跳到桌上歪着头观察。

　　池明珏可不会忽视了身边这么个大活人。他头也不抬地道：“回来了？”

　　“看来你的编辑催得很急了。”路醒阳很清楚，哥哥就是一个不到最后关头不动笔的大鸽子。

　　池明珏虽放弃了曾经的追求，但现在他的职业仍没有走出玩笔杆子的范围，只不过他写东西的风格改变了。

　　“再不交稿，他们就会以死相逼了。”池明珏伸手去拿杯子，打算喝口水。

　　“哥哥，我要去燕城。”

　　池明珏顿住，这才转脸诧异地看向路醒阳。

　　“十校联合网球赛，我被选中了，要去燕城待一周。”

　　“什么时候动身？”池明珏又把水杯放下。垂眸转首，对上已经黑屏的电脑屏幕上倒映出的自己。

　　“就下午。”

　　池明珏蹙眉：“这么着急？”

　　路醒阳耸耸肩：“说起来挺戏剧化的，他们原先已经定了人，只不过前些天在球场上发现了我，认为我更合适，就临时决定替换参赛选手。”

　　对于学校这种显得有些草率的行为，池明珏无语之下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哥哥跟我一起去吧。”路醒阳小心翼翼的，紧紧盯着人。

　　池明珏这下更诧异，只是片刻他就笑着摇头：“你拖家带口，别人说不定会笑话你还没断奶。”

　　路醒阳豁出脸皮，拉住他的手，摇晃着央求：“哥哥你就跟我一起去嘛。”

　　连撒娇的招数都使上了。看来之前他们的争论，还是让小孩心中留有阴影。一有机会就想将他拉出去。

　　池明珏没办法拒绝眼前的弟弟，无奈点头：“好吧，那我们赶快收拾一下行李。”

　　七天在外，值得他们两人各拖一个大行李。

　　不知道路醒阳怎么去跟学校交涉的，最后他没有跟着学校的队伍，而是跟池明珏单独乘坐飞机去燕城。

　　飞机拉出一道斜线，升入高空。

　　池明珏按灭手机屏幕，就见上面倒映出他的脸——做了遮掩，头发遮了些额头，一副比较呆蠢的黑框平光眼镜，刻意上了点妆，营造出脸上胡子没收拾干净、肤色暗沉的效果。

　　在舷窗边居高临下望见那些浮云时，池明珏眉宇间存着些许愁绪。头转到另外一侧，就能看到正枕在肩膀上打瞌睡的弟弟，他凝视着对方的睡颜，又不由得嘴角漾起微笑。

　　他跟颜姝发消息说了自己有事会去燕城一趟，到时候会顺便看看。

　　光从回复的消息就能看出颜姝颇为得意。她说她就知道池明珏刀子嘴豆腐心，说他不会坐视不管。

　　但池明珏警告她，不要把他的行踪透露出去，不能提及他的身份，不能对外宣称他参与到这件事中。

　　颜姝满口保证。她说在这方面，他应该相信她。

　　燕城很快就到了。比南城更加繁华，天气也更加炎热。他们去了提前订好的酒店。没一会儿，学校就叫路醒阳过去集合。作为选手他本该也跟学校的人住在一起，但他实在黏人。

　　池明珏放纵着弟弟的任性。

　　路醒阳不会很快回来。一些必要的社交活动，需要他去应付。

　　趁着这空挡，池明珏去见了颜姝。

　　没想到颜姝不是一个人过来的。

　　“我想介绍一下——”颜姝有点心虚，搓着手上前，要缓和气氛。

　　池明珏抬手阻止了她，然后冲第三个人淡笑道：“尹医生，好久不见。”

　　被称为尹医生的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穿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
　　因他得天独厚的身材和特别的气质，使得他不见任何呆板和庸俗。在其余两人都一身休闲装束的情况下，他正装加身也不显突兀，仿佛他就该如此。

　　“你们——认识？”颜姝都有些惊喜了，“好你个尹沉，你藏得够深！”

　　尹沉是个业内有名的心理医生。他微笑道：“早些年曾跟池先生有过些往来。我也没想到你请的专家会是池先生。”

　　他们去了尹沉的私人诊所。燕城的黄金地段，站在大厦楼下抬头时，能看到西式的大理石雕、湖水绿的玻璃墙、顶上醒目的大钟。看来，尹沉不缺学识，同样也不缺钱。

　　诊所在九楼，独占整一层。内部的装潢非常讲究，可从中窥得其老板的审美。
　　显然尹沉不是单人作坊。瞧着里面来往的男男女女，从表面看来似乎都是些精英。

　　尹沉的助手迎了上来，将他们带去了老板的私人会客室。

　　助手问客人要什么饮料。
　　“我要咖啡。”颜姝跷脚靠在沙发里，打了个呵欠。
　　“白水。”池明珏客气道，也在对面沙发坐下。
　　尹沉让人给他拿杯茶过来。

　　等他们各自的需求都被满足，只剩他们三人在办公室里时，三人有好一会儿没说话。

　　颜姝只是沉默地将第四个死亡事件的相关资料给两人看。

　　池明珏慢慢地翻着。里面有一张照片，画面上正是开棺时，女人七窍流血，男人满脸绝望惊恐的死相。
　　他的目光在那个小小的、表面还有卡通画的小坛子上停留了片刻。

　　事件背后是伦理的扭曲——男子被查出天生不孕，为了男人的颜面，女人配合借精受孕，两方老人不知内情。男子的出轨，孩子秘密被抖出，混乱中孩子的意外身亡，女人的崩溃。

　　“看这位苏女士以前的资料，生长的家庭和谐美满，本人性格开朗坚韧，没有走极端的童年因素。她不太像会现在婚姻中无法自拔。”尹沉缓缓道，“她对她父母有很深的感情。如果说孩子的身亡刺激她性情大变，她的反应也太过激了，并不符合她的行为模式。”

　　“她会同意借精受孕就已经不太符合。”池明珏从资料中指出一点，“她在生育方面是个传统的人。”

　　“爱情会使人盲目，生育会使人生理心理都发生变化。”颜姝叹气，“所以在许多人看来，这只是一场不幸的家庭悲剧。”

　　的确，根据个人性格和心理来解释离奇的行为，本身就没有百分百的准确性，在事实上得到验证也困难重重。

　　这件案子也因为其离奇造成的社会影响，已经引起警方的注意。目前没有从苏女士社交关系网络里发现有什么问题。

　　他们手上看似完备的资料，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可能是个囚笼，限制他们的认知。

　　三个人很快就散了。颜姝有其他事先行离开。尹沉在送池明珏离开时，路上两人聊了几句。

　　“醒阳没有再做噩梦了吧？”

　　“阳阳现在很好。”池明珏扶了扶眼镜，“当年多谢你对阳阳的心理治疗。”

　　尹沉笑道：“你请我给醒阳治疗，我认真对待，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池明珏远眺，能看到远处宽阔大马路上车流如水。
　　“阳阳不喜欢医生。当时，我本来想让你再继续给他调理一段时间，直到他年龄再大些才停止。”

　　尹沉回忆道：“的确，醒阳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我见他的时候，他才十一岁，言辞就特别犀利，时常让我也不好接话。”

　　池明珏叹道：“他只是没有安全感。”

　　尹沉：“有你在他身边就好。”

　　“我做得不够好。”池明珏摇了摇头。揉了揉眉心，头又开始痛了。近来几天他头疼的频率似乎在上涨。

　　“你看起来心神不宁。”尹沉的视线像是能穿透人的皮肉，看到人无形的精神世界。

　　“尹医生，请你不要试图——”池明珏转脸向另外一边，语气有些冷淡，“随便使用你的职业天赋，很失礼。”

　　“抱歉。”尹沉认真道，“我可能有些失态了。我已经有七八年没跟你见过面。明珏，你能严苛地把握着跟所有人的距离，不代表别人也会。”

　　池明珏指尖颤动，然后生硬地转了话题：“我看你过得倒是很精彩——你什么时候被颜姝盯上了？她让你去当顾问？”

　　尹沉：“她野心勃勃。”

　　池明珏很认同：“她一直没放弃组建一个特别小组，专门负责一些——高危人群。”

　　尹沉：“这次她想一炮打响，逮个厉害的，让上级同意她的提议。”

　　池明珏眼皮一耷：“她怎么想，跟我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