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手、妙手、俗手》鹿寻烟

3、南城幽

　　江边风凉，却没有车里面冷气凉。

　　司机看了一眼路承说道：“路哥，俞总现在不在，要不把空调调大一点吧。”

　　“怕冷你就到外面带着。” 路承见俞自洐进去了一个小时还没有出来，也不见一点儿动静，心里仿佛有25个小耗子——百爪挠心，正烦着呢，因而没好气的怼了司机一句。

　　司机见窗外站着的几个凶神恶煞的黑衣人，个个都像是□□头目，立即不吭声的龟缩了。

　　这时候，却见一个打手抱着一副巨大的画框朝他们走过来。

　　司机声音紧张的立即推了推路承道：“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路承一看，果然是方才带俞自洐进去的其中一个，立即打开车门跳下车，那人也刚刚走到车门口，被迎头吹来的冷气冻得打了个寒颤，不禁有些怪异的盯着眼前这个身材瘦小的小子，看他的样子，似乎一拳就能打飞，方才居然还敢那么嚣张。

　　却并未说出自己的疑惑，只是将手中的画框向前一递，路承立即接了下来，见对方转身欲离去，立即一把抓住对方的袖子道：“俞总呢？他为什么没有出来。”

　　大虎看了他的手一眼，心想想不到这家伙个头不大，力气不小。路承立即循着他的眼神松了手，礼貌问道：“大哥，能否透露一下俞总在里面的情况呀？”

　　路承从小在城郊的一片贫民区长大，惯会油嘴滑舌的套人近乎，即使被冷落了也不恼。因而，在听到大虎冷冷的一句“不知道”以后，也不觉得被搪塞的尴尬。

　　反倒自我介绍道：“我叫路承，大哥怎么称呼啊？”

　　路承原本并没有以为对方会回应，却想不到大哥竟然回答了：“大虎。”

　　“哦，哈哈，不打不相识！ 以后见面就是朋友啦！以后来市中心，打我电话找我喝酒哈。” 路承说着报了一串电话号码，别看路承平日里跟在俞自洐身边穿着西装革履的，他平日里却更喜欢跟这些江湖人士打交道，只是大虎却想不到这样一个穿着板正的人，怎么会真的与自己有什么瓜葛。

　　路承见大虎走远了，才将画框放在了后备箱里。

　　方才大虎说“不知道”，没情况就是好情况，他心里顿时踏实了些，坐回了副驾安心等待着。

　　果然，没多久，就从后视镜里面，看到俞自洐迈着悠然自得的步子松松垮垮的走来，路承心想，饶是自己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看到他这副样子也会一晃神以为他是一个经不起大事的纨绔子弟，谁能想象出来他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呢。

　　俞自洐一上车，立即开口道：“去南城。”

　　“现在？” 路承看了看窗外，天色快要暗下来了，太阳一旦落山，天色就会黑的很快。南城早就是一片荒芜之地，大晚上去那个鬼地方见到鬼的可能性比见到人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虽是心里腹诽，路承也未敢提出疑问。他跟俞自洐向来有一种默契，俞自洐不说的事情，他不会过问。

　　车子驶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南城，天色果然黑了下来。南城的房子在几年前经历过几轮强拆，因为强拆、钉子户之类的事儿没少上新闻，现在终于拆了下来，这片地却又废弃下来，上个月市里面换了新领导，关于南城的规划意见不一，来来回回改了几个方案，现在俞自洐和路承站在南城边上，眼前的一片狼藉宛如鬼城。

　　“真是可惜了啊，以前这片还是文化区呢，北城搞教育，南城搞文化，据说南城区胡同里瞎溜达的人，随便拉上一个都是响当当的艺术家！”

　　说话的是司机小焦。

　　“你怎么这么了解？” 路承问道。

　　“嗨，我媳妇生前就住在这块，当时就想着换房子去北城，正好赶上了拆迁，那个时候还是那个什么百丰地产要在这里盖什么艺术馆来着，我们趁着机会就赶紧出手溜了。”

　　“哦，不好意思啊。” 路承一听他媳妇生前，想不到他年纪轻轻就经历了枕边人的死别，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啥？”小焦没有明白，以为是惋惜他的房子：“嗨，我们那破房子根本卖不上什么钱！我们倒是走得痛痛快快的。倒是有几个钉子户啊当时闹得特别大。我记得当时有个围棋世家，家里穷的啥都没有，就是一个大宅子，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可是没用啊，人家按面积赔，当时就谈不拢，据说这事儿闹得可大了。”

　　“怎么说？” 俞自洐突然插了一句。

　　小焦一愣，一直是他和路承在说闲话，想不到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俞总也会有这样的八卦之心。

　　“嗨！据说当时开了推土机直接在半夜推平了那个宅子。”

　　“那里面的人呢？ ” 路承问道。

　　“据说啊，当时房子里就一个老爷子，好像是进了医院变成植物人了。”

　　“那理赔呢？”

　　“嗨！正规厂子哪能半夜推车？但凡是干出来这事儿，就别想着理赔了，这后面别说赔了，连个火星都没有。其他几个钉子户也都立刻老实了。”

　　“你知道那宅子在哪吗？带我们过去。 ” 俞自洐说道。

　　“这，那宅子过去是气派，可是现在一片废墟了，去那里干什么？” 小焦犹豫道。

　　“让你带路就带路，哪那么多废话呢！” 路承急道。

　　“好，好。” 小焦打了手电，走了几步路，再次问道：“俞总，路哥，您们真确定要去吗？不是我胆小，是那地方现在真的晦气！据说，南城这一片死了不少人，晚上有人还在这里撞见过鬼！”

　　“我说小焦，你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怕什么鬼？你再废话，我现在就让你变成鬼！”

　　小焦知道路承的手段，不敢再推辞，只好战战兢兢的走在前面。

　　南城这片地果然是一片废墟，很久没有人打理，已经长满了杂草，有些地方的杂草已经过了人高，几个人走在这里打草惊蛇，时不时草丛里就会窜出去什么东西，小焦吓得叫声连连。

　　“小点声！只是个野猫，有什么好怕的。”路承拉了他一把。

　　“我，我怕蛇。”

　　“你这么叫，蛇是听不到，就不怕招来什么孤魂野鬼么？” 路承玩心大起，可是很快就意识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啊，路哥，你可不兴这么吓我，我老婆还在家做了饭等我回去吃呢，我，我想回家了。”

　　“你老婆不是早就不在了吗？”

　　“啊？你说什么！” 小焦大惊失色，本就在这里神经紧张的很，一听路承一脸平静的阐述，顿时觉得自己天灵盖都要炸开了：“我老婆，什么时候不在了的？”

　　“不是明明你刚才说你老婆生前吗？” 路承不明所以。

　　小焦一听，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路哥，你不带这么欺负我的，我说的是我老婆生孩子前，然后我们就搬去北城买了个学区房啊。”

　　边走边说着，突然听到了一阵“喵喵”的猫叫，这时候，他们隐约看到远处的石墙下面似乎有个黑黑的人影。

　　小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说道：“那个树影看起来好像个人啊。 ”

　　南城的废墟早就没有人住了，小焦理所当然的想到看到的人影肯定不是人的影子。

　　却听到身后冷冷的声音：“那本来就是个人。”

　　伴随着小焦的一声划破天际的尖叫，那人影从石墙下动了动，小焦吓得撒腿就跑，俞自洐使了个眼神，路承立即跟了上去。

　　俞自洐再朝那人影望去，却突然见到眼前突然齐刷刷出现了十几个人影，不过，并不是朝俞自洐走来，而是朝着那石墙下的人影走去。

　　十几个人影冲上去，没有发出声音，石墙边的人影也没有发出声音。可是，十几个人手里明晃晃的刀却让俞自洐看清了石墙下的那人模样。

　　月光如水，人如玉。

　　俞自洐像是在欣赏一幅美景般，看着一群饥饿的豺狼逼近一只柔弱的小狮子。

　　年幼的狮子能不能逃脱一群豺狼呢？俞自洐好整以暇的在心里盘算着。

　　可是狮子并不打算逃跑。

　　优秀的狩猎者最了解捕猎关系，当逃跑没有胜算的时候，还不如留下来反抗。

　　可是年幼的小狮子怎么能打得过经验丰富的豺狼？就在石墙下的人影感到支撑不住的时候，突然一个敏捷的身影窜了过来，一脚踢飞了试图刺入他肋骨的刀，虽然仅仅一个人，可是十几个壮汉很快就支撑不住，见势不好的立即逃跑了。

　　南城的废墟又恢复了平静。仿佛这里从未有过恶的发生。

　　俞自洐这才迈着悠闲的步伐走上前去，斯文礼貌的问候：“江老师，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